许平看了眼白玦，白玦没有说话，两人眼神交流之间，已经把话说完。
交易在白玦主动找上自己的那一刻已经完成，他没有选择的主动权，但白玦也没有出卖他。
有时候，不说话就是最好的表态。如果没有白玦暗中助力，广济不会死的如此干脆。
正是她提到了吕生，才让许平想到借刀杀人的计策，这是红果果的阳谋，他以性命入局，赌的是吕生不会对自己出手。
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所以广达只能抱着广济的尸体，默然无语，片刻之后他才颤抖着双手取出乾坤袋，用秘法将广济尸首缝合起来装进去，随后转头走进寻仙楼中。
接引弟子之事，本应该由广济来做，但广济死了，自己只好代劳。
烂柯寺佛子死于寻仙大会，他不敢去想回归之后，长老师尊们会是如何地愤怒，但那是自己必须面对的事情。
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
许平没有泄气，他知道这个麻烦虽然解决了，自己还有一个大麻烦。
“你我之间，还有一战。”
吕生逼味儿十足地开口，他怀抱着太乙神剑看向许平，眼神之中有不加掩饰的侵略感。
虽然不知道吕生为何非要同自己打一架，但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完全地讲道理。
吕生就是不讲道理的人里，最不讲道理的那个，他可以随性出手，直接抹杀广济，也可以在出手杀死广济之后，直接约战最大的受益人济公。
白玦眉间一点淡淡愁意，樱唇轻启，正欲开口，却听到济公先声说道：“你想收吕松为师，他答应吗？”
这件事，和吕生找他打架有何关联？
白玦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轻易开口，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和济公走的太近，虽然自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但该避嫌的事情，必须避嫌。
只有圆同熟悉许平天马行空的思路：“阿弥陀佛，济公佛子恐怕又有主意了。”
“哈哈哈哈。”吕生开怀大笑：“如今天下用剑之人，我是最强。我与这小兄弟一见如故，他不做我徒弟。难道你来教他？”
“我说了不算，你问他。”许平指的是吕松。
吕松眼神涣散，分明还在神游物外，丝毫没有注意到，场中对话正是围绕着他来展开。
吕生问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吕松没有动作，旋转着脑袋，仿佛还在适应自己的身体。
“吕松，你再不醒，我就把小黑带走了，你奶奶也被我带走了。”
许平突然大喊一声，如当头棒喝。
“小黑。”
“奶奶……”
吕松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终于找到了记忆的某个节点，他混浊的眼神渐渐清澈了几分，断层的回忆和现实连接起来，魂灵之中的那一抹悸动如水一般流动，化作了一幅幅连环的画作。
济公和尚跪在自己身边，双眼通红，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两株仙草。
一株被碾碎，涂抹在自己身上，另一株被揉成了一个小球，喂进了自己肚子里。
那个叫圆同的和尚也出了力……
“我不愿拜你为师。”
突如其来的少年声音，像金铁一样直落地面，插在泥土之中。
吕松转过头对吕生歉意躬身，旋即迈开步子，走到了许平身边，单膝下跪，诚恳道：“济公大师，我希望你能收我为徒。”
吕生嘴巴微微张开，一脸不可思议：“你是剑灵根，先天满灵力，你不学用剑，竟然去拜一个和尚为师？”
“诶，人家想拜谁为师就拜谁为师，你管他拜谁为师。”
汉生不知何时走到了吕生身边。
吕生斜晲了他一眼：“济公，你想好了吗？和我抢徒弟？和我万剑宗抢徒弟？”
“诶，诽谤啊，你这是在诽谤我。”济公立马大声说道，“你绝对在诽谤我，白玦仙子，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是吕松想要拜我为师，不是我抢他徒弟啊。”
虽然事情本质没有区别，但换一种说法，可以解读的角度便会完全不同。
白玦这次站在了许平这边。
“呵呵。”好像是济公说话的艺术成功逗笑了白玦，她捂着嘴干笑了两声，“吕生你可有读过寻仙大会具体细则？”
这玩意儿还有细则？
吕生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晓。
“收徒第一条，首要关注仙缘的第一选择。吕松的第一选择是济公，那当然由济公选择是否接纳吕松。”
“不，他的第一选择是我。”
正在此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杜若不知何时跑了出来，身体似乎还没有复原，一脸倦意地看着吕松，“寻仙楼中，风雷门才是他的第一选择。”
剑灵根先天满灵力。
无论放在哪个宗门都是当之无愧的天骄，人人需要争抢的对象。
原本她只是藏在角落，不够资格参与上届第一天骄和这一届第一天骄的对话。
但既然白玦已经这么说了，自己就要争取一下。
吕松看了杜若一眼，脸上流出一抹犹豫，但还是站在了许平身边。
济公还没开口。
“不不不，你还不够格。”吕生怀抱神剑，摇摇头，“还轮不到你风雷门选。”
“白玦仙子说尊重仙缘的第一选择，怎么轮不到我选了？”
杜若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
如今敢在众人面前怼吕生的，没几个人。
风雷门虽是显宗，不如隐宗势力庞大，盘根错节，但在大奉仙朝，常替天行道，扮演老好人的角色，积累了很威望，吕生也不可能因此对他出手。
“我说了你不够资格，问仙大会前百都进不了，你凭什么和我抢徒弟？”吕生此言一出，杜若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是没有开口。
这句话唯一的问题就是过于扎心，让她无法反驳。
“行了，吕生你够了。”白玦打断了吕生想要继续大放厥词的表演。
她都看不下去了，这吕生哪里都好，就是逼味儿有点太浓了，感觉每说一句话，做一件事但凡装不到逼都浑身难受。
本来济公悄悄走了，吕生出来没找到他，想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汉生提醒他济公跑了，他才又来找济公。
就好像自己不是很想来找他，就只是被逼无奈而已。
然后他又不答应和汉生打架，就好像和汉生斗法会掉逼格一样。
但其实白玦知道，汉生手里有国师白淑志赐下的一件先天灵宝，品阶不低于太乙神剑，而且可以凭借此宝，短暂借来国师的力量。
到时候就算拿着太乙神剑，他也不一定打得过汉生。
都说剑道一往无前，可谁不会趋利避害？
为了维持自己天骄榜第一的身份，以及与之带来的关注度和相匹配的资源，当年的白玦也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有了这一层身份，下一届百年大会，将会板上钉钉的由万剑宗承办，就算吕生死了，承办资格也不会旁落，但凡烂柯寺稍微拎得清一点就能明白，问仙大会的参与和一个天骄佛子，孰轻孰重。
这也是吕生敢肆无忌惮装x逼最主要的原因，不过要是吕生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他早就被一众天骄悄悄套麻袋弄死了。
白玦蹙眉，看向了许平。
在场的人中，只有济公还没有表态，他只是在安抚着吕松，似乎对场中的争斗并不在意。
“济公，吕松决议如何？”
“既然是双向选择，我自然不会收吕松为徒，误人子弟。”许平平静地说道，看了一眼吕生，视线停留在吕生旁边的汉生上，“汉生你也想收吕松为徒吗？”
汉生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像极了前世那些吃瓜群众，就差手里拿一把瓜子，坐在马扎上，身旁再配几个老奶奶了，见许平突然点到自己，连忙摆手：“我，我对吕松没有兴趣。”
他是真的对吕松没有兴趣，自己修的是浩然正气道，以上古圣人之言入道，完全教不了一个剑灵根的弟子啊。
“哼。”吕生将太乙神剑横拿在手中，朗声道，“我手中这把神剑，乃是先天灵宝级别的法器，吕松你若拜我为师，我现在就将这炳神剑转赠于你。”
“？”
许平不就是抢个弟子？需要下这么大的血本吗？按照吕生这个逼王的性格，先天灵宝真有可能可能说给就给了。
这可是先天灵宝，还是仙人用过的杀伐重宝。
这一步，直接将自己之后的每一步都打乱，强行将自己和他拉到同一个起跑线上。
但吕生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情。
“济公对我有救命之恩，即便他不收我为徒，我也愿意以不记名弟子的身份，侍奉左右。”吕松看向了吕生，“这个决定，在我死前，不会更改。”
说着，他便顺势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请济公大师收我为徒！”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一片哗然。
“他不是剑灵根吗？为何要拜济公为师？”
“济公刚才救了他，你不知道吗？”
“刚才可精彩了，那位剑仙没拔剑，就取了一个和尚的项上头颅。”
“我看到了，这些仙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知道……听说他们都是来幽州城选弟子的。”
“这少年，难道天资卓越到，每个人都要来争抢他？”
这其中纠缠恩怨，各种内幕纠缠在一起，就连旁观者也说不清，只能车轱辘话来回说，显示自己在这里不是干看着，也动了脑子。
……
“这孩子，倒是情意深重。”白玦给了个不上不下的评价。
她认为这个选择如果是她当年被测出剑灵根，有一个用剑的和一个和尚在争抢自己，她一定会选择用剑的天骄。
老妇人面露喜色：“这孩子，从小就拎得清轻重。不愿读书，我就没逼他，这个选择，当真是好的。”
那一日她收留济公过夜，只是出于本心收留，从没想过，济公竟然是仙人，也许，这就是因果缘法吧。原本她不信佛的，但待今日事了，她一定要去灵隐寺拜一拜。
小黑猫也点点头。
“喵！”
（就该这样！）
“哈哈，吕松，我与你缘法纠缠太深，但我不会收你为徒。”许平说道，“并不是因为你不好，恰恰是因为你太好了，你既然是剑灵根，就该拜吕生为师。”
“？”
“？”
“？”
“？？？？？”
吕生瞬间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说了这么半天，结果还是劝慰吕松拜自己为师，那你说这么多话干什么，让吕松直接拜师不就行了？
“济公，你是什么意思？激怒我你好像很开心？”他已经将手搭在了剑柄上，颇有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意思。
只有汉生颇有些兴致勃勃，感觉自己嘴里有点干很想弄些坚果来吃，除了在这里，自己还能去哪儿看到这么有趣的戏码？要不是自己和几位当事人都有交流，真会怀疑，这事儿是不是几个人串通好的，来演这么一场大戏。
所以济公的有趣程度，还要远超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