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辉煌水暖。
红墙绿瓦,高高宫墙隔绝了外面的喧闹,哪怕烛火通明,宫人们脸上都带着笑意,也改变不了宫阙的冷漠。
宫殿肃穆,禁卫军的黑色盔甲上飘着冰冷白雪。
高坎特意换了身新衣裳,想让宁宴得几分喜意,但……他看着殿内那个望着一卷卷画像的寂寥男子,无声叹息。
皇上啊。
您这是何苦。
最中间挂着的画像上,谢漾笑容明媚,是初见时的模样。
宁宴作画向来厉害,几乎是十分神韵,这些日子他但凡有空就会来这殿里坐坐,以解相思之苦,可是来一次,也相当于被凌迟一次。
小主在旁边舔着爪子,猫毛儿被扬得极其顺滑,一看就想上手,琉璃般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画像,摇头晃脑间画像中人仿佛在它眼里一颦一笑起来。
“阿宝。”满城热闹,只有宁宴一心孤寂,“孤听说,你在宁州拒绝了阿诗勒隼,孤很高兴,但孤也难过。”
他庆幸阿诗勒隼走不进她的心,也对此苦涩难言。
“孤要选妃一事纯属谣言,孤已经给你去信,你应该收到了。”
“可你不会回孤。”
偌大的宫殿,只有这个年轻卓绝却又可怜的帝王喃喃自语。
回荡着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这是孤与你相识后的第一个年,却无法一起度过。”
“阿宝,孤不想与你就这样啊。”
他们怎么能就此错过,宁宴无声低笑,笑声里尽是晦涩。他拎起精致的镶了玛瑙酒壶,往鸳鸯杯里倒酒。
两杯清酒。
小主踩着优雅步子过来想舔。
门口的高坎长叹,早知如此就不该利用这个东风,现在好了,皇上疯了。有了如此心魔,该如何破立?
大渭只有小雪,草原却是鹅毛大雪。
还愈下愈大。
都快及小腿了。
谢漾和众部下齐聚王庭,煮起火锅喝起酒,锅是谢漾特意让红昭去打的,敢问有什么比在大雪寒冬天吃火锅喝热酒来得舒适?
这日子,王侯将相都不换!
“牛肉,把牛肉拿给我。”
“虎王你不行啊,来,再喝一坛!”
“哈哈哈。”
……
三部族的人都被虎王和屠夫打得的服服帖帖,这两位懒得动脑子,就是打!不听话?揍!有别的心思?打!骂谢漾?直接弄死!
这火锅倒是得他们心意,下了一些木头和红色长条物在里面翻炒,再将肉放进去煮,又配上这所谓的油碟,他们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吃得汗都出来了。
不愧是中原人,在享受这方面他们草原人还真比不来。
中原人表示,他们没见过火锅。
“虎王,把青菜拿来。”
屠夫不耐烦的把这些不知用什么办法种出来的菜叶子给阿古,对烟罗温和道:“不会自己拿吗?烟罗,还是得多吃肉,别一直吃菜。”
这个年,是他们过得最无忧无虑的一个年。
秀才端着酒碗,也有些微醺。
这日子真好。
天下迟早会有他的一席之位。
“来,喝酒!”
阿诗勒隼沉默的端起酒碗,自从上次之后,他就变得内敛许多。
大笑声此起彼伏。
谢漾烫着菜叶,肉吃多了,吃点菜叶才舒服。尤其在这冬天,绿油油的东西实在太罕见。
她安静看着热闹的诸人,眼里浮现碎星笑意。
“红昭,什么时辰了?”
“还有两柱香。”
“去将带回来的烟花拿出来。”
草原寒冷,这些烟花是红昭花了好大劲儿才没让它们变潮湿。为的,就是和大家一起跨年。
谢漾拢了拢披风,走向外面。
雪很大。
大到刚出去,谢漾就浑身发冷。
菱形雪花落到青丝上,并未立刻融化,反而像是为她添了新釵饰,晶亮透明,带着几分神秘。女子立在雪中,飘雪模糊了她的身影。
俏影朦胧。
一道高大身形无声立在其身后,克制的凝视着那道背影。
中原有句诗。
他朝若是同淋雪,今生也算共白头。
“别吃了,快出来放烟花啦!”红昭招呼着七人。
七人纷纷放下碗筷,各自从红昭怀里接过烟花走到外面,其余人则出去观礼。
倒不是没见识过烟花,但领主带回来的,肯定不一样!今天可是过年,再怎么样也要热闹热闹。
“姐,烟花。”
红昭又取出火折子,让他们拿好,挨个点燃。
咻!
烟花冲向天际绽放,将黑夜照得明亮,哪怕只是刹那,璀璨却足够让人铭记一生,美得惊心动魄。
七人的烟花接二连三冲向天空。
“阿妈,快出来看!”
“小妹,快看王庭的方向!”
接二连三的草原人走出帐篷,朝圣般看着王庭方向,这些璀璨烟花,似乎代表着他们即将走向盛世,所向披靡的盛世。
白屏羽呆呆的看着天空。
他不是没看过烟花,却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
这似乎是姐姐自己做的?
谢漾也是临近年关才想起,可惜今年该买烟花的人已经买了,错过赚钱好时机……
“还有个大的,虎王屠夫,麻烦你们去搬过来。”红昭指着后面,“这是魏国商队送给我们的。”
“先喝杯酒。”
烟罗给每个人都斟了酒,谢漾环视着众人,浅浅一笑:“日后的年关,我们都一起过。”
“必须!”
“自然!”
“干杯。”
七个酒杯在空中相碰,撞出清脆声音,同时不少酒水溢出。
有人哈哈大笑。
“虎王你借着干杯倒了一半的酒,老实说是不是醉了?还有阿古,没人会拿烟罗怎么样,你没必要把酒洒得不足三成。”
秀才坏笑着将手指伸到醉醺醺的虎王面前。
“这是几?”
作为大哥的虎王破口大骂,想揍两人,偏偏喝得太醉根本打不准,两掌都拍了个空:“你祖宗醉了我都不可能醉!秀才你别以为跟着主人去上京走了一圈,老子就不敢动你。”
白屏羽羡慕的看着大打出手的几人,眼神黯然。
他的师兄师姐,回不来了。
“小羽,帮姐姐点这个烟花好吗?”耳畔是温柔的请求声。
谢漾将火折子递给他,月光烛火交替下,这张面孔无比宁静,眼神柔和,能安抚一切。
白屏羽使劲儿点头。
火折子点燃纸头,谢漾立刻牵着白屏羽后退。
至于打闹的三人,她坏心思的没管。
等秀才反应过来时,烟花已经炸了,升上去带起的火点燃衣摆,星星之火瞬间燎原。秀才失态直呼哀栽,忙往雪地里一倒,咬牙翻滚起来,狼狈得不成样。
烟罗捂嘴偷笑。
屠夫二人嘲笑连天:“哈哈哈。”
“砰!”
烟花在天空炸开。
“居然有字,是我喝醉了吗?”妙手空空驼红着脸看着天空,倒没喝多少酒,只是实在惊奇。
烟花居然能炸开字来?他一定是喝醉了!
谢漾抬头一看。
如今已经是第二个烟花。
是一个宝字。
世上会如此唤她的,唯有宁宴一人。
谢漾神色不变,只是眉眼和唇角微敛,笑容有几分凉了下去。
耳边是阵阵惊呼。
“年关喜乐,卿安好。”
红昭下意识看向谢漾,谢漾已经抖了抖身上的雪,平静退回帐篷。她继续烫着火锅喝着酒,仿佛一切都没对她造成影响。
阿诗勒隼冷冷看着放空的烟花,拳头紧攥。
“姐。”
“你继续去吃,我困了。”
雪已经把外面的痕迹掩埋,但刚才发生的事,无人能忘却。
谢漾冷冷看向大渭方向,即便是过年你也不放过我吗?心里升起烦躁,燥得她情绪烦乱,极其想发泄,借着酒疯咬牙冷笑:“有种你来草原,看我打不死你,贱男人敢和我玩这套,该死,你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