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漾跑出帐篷,跑得很远捏出无数个雪球乱扔乱砸,每一个都极其用力,也不知道是砸谁。
她似乎要把自己的力气用尽。
漫天白雪飞舞,落在这个最终没了力气的女子身上。
雪球从她手里滚落。
红嫩的手掌早已经被冻得没有血色,和那张羸白面容一般,垂着眼帘遮住情绪,让人看不清喜悲。
她似乎累极了,就地往雪里一坐。
仿佛感觉不到冷,只听得寂静四周,有她的喃喃自语,轻到能让人忽略:“呵,真没用啊。”
……
元宵转瞬即逝,草原是不过元宵的,但过往商队笑呵呵的送礼,也让草原染上那么一点气氛。
“主人,您的信。”
谢漾睨了眼那封盖着私印的信,淡淡道:“放那儿吧。”
谢漾决定去驻守去看看,主要是天天吃牛羊肉受不了,还得吃米饭,现在就只有驿站有米。
一行人就近走向驿站。
途中秀才说起这段时间诸国的情况,大国倒是风平浪静,小国们日常摩擦,最重要的则是魏国。
“听说魏国死了两名皇子。”秀才意味深长,“他们是自相残杀,但据小生调查,一个是陷害魏太子的幕后黑手,一个是多年给魏太子使绊子的人。”
谢漾并不意外:“黑曜石矿挖得怎么样?”
她只在乎钱。
“魏太子说他会亲自来和您说。”
谢漾皱眉,魏策是闲得慌吗?天天往她身边蹦哒,又是有什么阴谋,说实在,她都有点点后悔当初救魏策了。
大麻烦一个。
不过后悔归后悔,再来一次谢漾还是会救。
“大渭有意拿下北狄。”
北狄位于大渭背面,算是一个大国。本来大渭的目的是草原,但谢漾统一了草原,他们就转移目标。
秀才解释:“消息是北狄放出来的,应该是怕。”
能不怕吗。
宁宴可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大渭的兵马,那不是打谁都一个准?
宁宴对草原的态度,祭天大典大家也看到了。有谢漾在一日,他就不会对草原动手,别管这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总归多做提防没错。
“他不会。”谢漾冷静道,“他不做没有十足把握的事,不会拼着两败俱伤的下场去打北狄。北狄太慌。”
两国毗邻,北狄可是亲眼看着宁宴入宫成长起来,又是如何横扫列国坐上那个皇位的。
他绝不是守成之人。
不然又岂会借兵给云夏?
不管怎样,先把消息放出去,如果到时候真起了战争,诸国就可以趁着大渭国库空虚时以指责名义进攻瓜分它。总之要打他们北狄,大渭也别想好过。
主打一个两败俱伤。
不过……谢漾摇头挥去脑海里的念头。
她已经决定尽量不和宁宴有牵扯。
“领主。”驻守的大勇士看到他们,忙起身行最高礼仪。
“别慌,我就是来看看。”
哪怕是元宵,商队也不少。谢漾扫了一眼薄本,记录这两天经过的最多是大渭车队,不由唏嘘。
大过年都这么勤奋。
活该人家赚钱。
谢漾带着人走进以帐篷打造的驿站,对着厨娘道:“来几碗米饭,再来几个小菜。”
帐篷里都是羊奶汤味道,闻着就暖乎乎的。谢漾刚带着红昭几人坐下,就感觉到有几人在看她。
在此地,有如此姿色的中原女子实在少见。
谢漾微微皱眉。
但刚才那几道目光,似乎并不是惊艳。
反而像是打探。
认识她?
谢漾看过去,分不清刚才是谁在看她。
一桌商人吃完饭离开,不过多时又回来,气势汹汹走向最里面桌子的人,红着眼睛质问:“姓苏的,我的货是不是你干的?老傅涨价和我什么关系,就因为我买了,你就在棉花里面放雪团,你祖宗知道你这么丧良心吗!”
那是棉花啊!染了雪水就再也不能用。
年轻商人眼睛通红,恨不得拔刀杀人。
被质问的商人显然是个老油条,慢悠悠的话里,尽是嘲笑:“你有证据吗?我可是从头到尾都在这儿吃饭,比你还早进来,小二和这些同行都能帮我作证。”
“就是你!你是没有离开,但你可以花钱其他人去动手。”年轻商人低吼,“谁不知道你为人阴险,这里除了你我不认识其他人,他们没理由对我下手。”
商人就是不认。
“无稽之谈!”
年轻商人恨极,抓起他的衣领就要把人提起来揍,这四车货是他的全部身家,现在全毁了。
他怎能不怒。
他怎能不恨。
“快阻止他!”商人瞥到他怀里一闪而过的东西,脸色大变尖叫起来,“他怀里有刀,他要杀我!”
不等侍卫出手,驿站的小二立刻上前将年轻商人控制。草原人的体格不是中原人能比,哪怕只是普通小二,也能轻轻松松拿住。
年轻商人疯狂挣扎:“放开我!我没想杀他,放开我!”
商人满满恶意:“揣刀在怀里,你就是想杀我,草原驿站有规定不让带武器进帐篷,你是何居心?对草原不满?”
红昭拧眉。
好一招祸水东引。
年轻商人一看就是嘴笨的:“我没有!”随后看向小二,苦苦哀求,“你们帮我查一查吧,那批棉花是我的全部身家,我求求你们了,此事定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商人见他被拿下,有恃无恐起来。
“持刀行凶,你们还不把他丢出去?”
哪怕再同情,小二只能把年轻商人请出去。
红昭欲站起来,白屏羽眼里也有同情之色,这等仗势欺人之辈,人人可以收拾!最重要的是他们来时看到有一个身手不错的人偷偷摸摸从停放货物的地方钻出来。
“菜上来了。”谢漾淡淡道,“吃饭。”
红昭欲言又止:“小姐……”
“没有炖肘子吗?”
小二摸了摸脑袋:“炖牛腿可以吗?”
算了,牛腿炖不烂。谢漾遗憾摇头,让白屏羽夹菜吃饭,厨娘是草原人,做出来的菜味道一般,但在路上尤其是冬天能吃到一口热乎的已经不错。
至少不用吃干粮。
身后是商人扬眉吐气的说笑声,还辱骂年轻商人,听得红昭连连皱眉,但自家小姐没有表示,她就安静吃饭。
商人说了半天,最终结账离去。只是一出帐篷脸色就阴沉下来,不是说这位领主侠肝义胆心地善良吗,为什么他们丝毫看不出?
“老板,我们去拉货物?”
商人神色难看,计划失败,就只能离开。
不能冒险。
并没有走出多远,一位头发似乎被烧过的书生拦在路上,正不停哈着气:“诸位,小生今日脾气不大好,劝你们识相点留下,莫让小生动手。”
商人脸色阴沉。
最终还是抬手,示意下人停下。
秀才让人将他们绑到不远处的帐篷里,里面有年轻商人的车队,后者看到他,眼神有一瞬绝望。
谢漾踏雪而来,红昭将伞抖了抖。
“说说吧,谁的人?”沉鱼落雁的女子懒洋洋问他们,清瞳似乎能看透一切,勾起朱唇,“别撒谎,不然切了你们的舌头喂给对方。”
众人一颤。
这是食人花啊。
年轻商人哆嗦了两下:“大人,您就告诉她吧,反正计划都已经失败。”
商人沉默片刻:“我们是北狄丞相的人,来此是问领主,愿不愿意和我们北狄合作,内外夹击大渭。”
谢漾扬了扬眉,和秀才对视,两人眼底都闪过奇异光芒。
刚刚才听到北狄。
现在北狄就找上她,谢漾压下轻笑,漫不经心的问:“刚才那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