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道:“试试一些半路听到的谣言。”
原本计划是利用谢漾怜悯心,他们给年轻商人安排的身份也不一般,这样能让谢漾顺藤摸瓜找到丞相,至少让谢漾感觉,主动权掌握在她手里。
这是一招计中计。
结果第一步就胎死腹中。
谢漾也不深究:“怎样证明你是北狄的人?”
“证明不了,我们都是丞相大人养的死士,您只需要去信给丞相大人,他自会回您。”
做这种计划,岂会让他们身上带任何信物,先不说谢漾态度不明,要是被大渭的人发现,就有借口对他们出兵。
北狄现在可是像惊弓之鸟。
处处都得谨慎。
谢漾没答应也没拒绝,睨了眼这群死士,撑开伞骨为铁制的牛皮伞,浅淡道:“秀才,你来处置他们。”
“属下遵命。”
秀才微弯的腰站直,将拱起的手重新拢回两处袖子里,望着这群试图算计他们的跳梁小丑,笑呵呵道:“把他们丢到外面,不给吃喝,别害死就成。”
冒犯领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别说是丞相的死士,就是丞相本人在这里也是如此。
众死士松了口气,能活着就好。
似乎知道他们的想法,那位书生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们刚落回胸口的心再次悬起来,脸色控制不住的煞白。
“天气如此严寒,死了也没事,活一个就好。”
妙手空空一碗一碗的喝着羊汤,娘的,他这辈子就没待过如此冷的地方,一出去四肢僵硬也不为过。
白屏羽捧着从前绝不会用,比他脸盆大的木碗,低垂着脑袋,精致睫毛在空中眨出漂亮弧度,不安的捏着勺子,忐忑看向门口。
姐姐怎么还没回来?
“小弟弟。”一道爽朗女声响起。
穿着厚绒、粗糙面容是她奔波在外的证据,眉眼带着些沧桑,却不影响她的潇洒和爽快,把手里的物什放到白屏羽面前。
都是些他这个年龄会玩的东西。
白屏羽往妙手空空身后躲去,拉开这这个自来熟女子的距离。
“怕我?”女子诧异,忍俊不禁,“想不到你小小年纪防范心还挺重,要是我家那个臭小子有你一半也不至于隔三差五就被人骗钱。你不用担心,这是姐姐见你可爱,送你的一些玩物,不值钱。”
见他怕自己,女子颇为惋惜的起身。
这孩子实在是乖。
就是有点寒蝉若惊。
女子招呼着自己的商队:“吃饱喝足没?该走了,争取在晚上赶到下一个驻地,否则就等着冻死。”
往年过年行商其实没这般多,一切都得归功于草原的这些能躲避风雪的温暖驿站,既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为何不赚钱?
有几个老板显然认识女子,都笑着和她打招呼。
也有一起走的。
妙手空空拿起那些小东西,做工精细,显然是卖给权贵少爷玩弄,还有一个九连环,偏偏还是木制,摔不坏,显然是为了防止人取巧:“小公子,你会不会解这九连环?”
白屏羽很聪慧。
他接过九连环,不作声的解起来。
要是谢漾在这儿,一定会发现他心不在焉,甚至眼底藏着些害怕和担忧,连拆环的小手都有些不稳。
这家商队。
是周屏商会名下的。
他不知刚才那位是认出他了还是怎样。
白屏羽知道谢漾不怕商会,却怕给谢漾带来麻烦……因为他看出来了,姐姐貌似比较囊中羞涩,时常为了银票和秀才哥哥吵起来。
谢漾回来时,九连环刚好解开。
“小羽,怎么了?”怎么一会儿不见就闷闷不乐。
“这个九连环太难解了。”白屏羽认真的把九连环捧到谢漾面前,知道谢漾每天政务繁忙,扬起灿烂笑容,“但我还是把它解开了,姐姐你看,我厉不厉害?”
妙手空空在旁边道:“一个女行商见他乖巧,送他的。”
谢漾盯着那两个梨涡,心都化了,捏着白屏羽的脸:“我们小羽怎么这么可爱,以后得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们小羽。必定得才貌双全,还得会夸我们小羽。”
白屏羽羞的脸通红。
“姐姐!”
他才十岁!
“哈哈哈。”
逗弄玩白屏羽,谢漾心情舒畅得不行,替白屏羽将披风上的绒帽戴上,带着这个郁闷羞涩的小少年回到王庭。
刚回去。
烟罗就把一封信递给她。
“这是漠北那边送来的。”
打开信封一看,里面的消息让谢漾嘴角笑容慢慢收敛,变得极淡。
美目有复杂闪过。
谢漾坐到铺着狼皮毛毯的王座上,单手扶着扶手,一手夹着信封,精致面容不再懒洋洋,而是带着几分沉重的思索。
“姐,信里写了什么?”红昭还从未见过谢漾这般神态。
谢漾将信递给她。
红昭看完失声:“这……大渭居然要和我们联手攻打北狄?他们疯了还是我看错了?”
攻打北狄,草原铁骑可是要入大渭境内。
这于双方来说,都是一场危险的赌博。以信任为注的赌博,但若是赢了,收益极高。
难怪领主会露出如此神态。
宁宴在领主这儿,可没有信誉可言。
但北狄又足够诱人。
前有北狄使计和他们联手,后有大渭来信共商,无论哪一个都是野心昭昭,也无论哪一个,都在等谢漾做出决定。
决定权,真正掌握在了谢漾手里。
红昭心里五味杂陈,宁宴这是在变相告诉领主,他的性命也可随时交付吗?感动的同时难免怨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曾经的小姐多么纯粹,笑起来多么明媚真心。
不像现在。
处处为营,生怕走错一步。
谢漾盯着那封由宁宴写出来的信,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秀才回来了,让他来本领主这儿一趟。”
听说谢漾有急事,再看红昭这纠结中带着埋怨的神情,秀才连热汤都没喝一口,疑惑走向书帐。
看完信,秀才为之震惊。
旋即拧眉。
这……
谢漾将刚批完的折子盖上印章,平静凝视着秀才复杂的神色:“旁观者清,你觉得当如何?”
秀才思衬一番:“小生觉得,都不可信。不提兵力,北狄心思不纯,主要为试探您,这本就是不敬,若是应了他们往后定会留下后患。领主的威严,无人能冒犯!”
“大渭是更好的选择,但也恐他们做局中局,渭皇足智多谋,小生听闻他曾放言要拿下大陆……一切还得领主您来抉择。”
他只是个下属,能出谋划策,却无法真正做出决定。
就看这险,敢不敢冒。
秀才隐晦的提醒着谢漾,在建功立业面前,感情什么都不算。
别掉以轻心。
谢漾眼底掠过讥讽,没人会比她多清楚宁宴的冷血,那些被关在宫中的日子,但北狄也足够诱人:“去将阿诗勒隼和虎王屠夫都喊进来。”
她摊开地图。
用笔将三国圈起来。
中途的关卡,都被一一标注。
阿诗勒隼进来时,身上有风霜和血气,谁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盯着地图和那封信,鹰隼闪过晦暗,只吐出一个低磁的字:“打!”
他很肯定,宁宴绝不会动谢漾。
只是想借此和谢漾接触。
阿诗勒隼不想他们有纠葛,却深深记得那句超越宁宴的话。
一封信又送了进来。
谢漾拆开看,内容让她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愠怒,不再过问众人:“你们先退下,明天本领主会给你们答复。”
众人恭敬退下:“是。”
唯有红昭上前,熟练替她研墨:“领主,信里写了什么?”
谢漾冷冷打开最廉价木头做的盒子,把信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