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兽一脉学府在流云宗北门金三角附近,这个名称大概和地势有点关系,这里是三座大山的犄角相汇之处。
那时已经是深秋时分,霍然给教习请了假,谎称要回家清修一天,就离开了学府。
其实他压根不用给任何人打招呼,他现在是外院学府弟子中的榜样,不仅品格端正,修行境界也最高。
用学府掌院的话说,霍然是学府的荣光,是近百年以来,唯一一个修炼到炼气期七层的在院学子,单论境界,他现在甚至比一些教习都高了。
更难的可贵的是,这个外院学府中的头号骄子,从来都是那么谦逊谨慎,头永远都是低垂下来的,这种高尚的品质更是值得所有弟子们学习。
前面的话大家都很服气,最后这句话没人赞同,就算此生不修炼了,他们也不能搞折自己的脖子显得低调啊。
霍然跳上一辆路边的赤眼蛮牛车,这种便捷实惠的交通工具,广泛分布在流云宗的各个角落。可以载你去山门的任何地方。
听说是去灵兽一脉学府,驾车的修士打开了话匣子,整个流云宗的车老板,都是灵兽一脉出来的。这位牛车老板提起往事来一肚子的苦水,用他的话说,灵兽一脉出来的修士干什么都不行,只能赶赶大车了。
到了灵兽一脉学府,走进去一看,院子很大,就是没什么人,周边高大的油桐树,慷慨地抖落一地枯黄的树叶。霍然知道,这里的学子数量不多,遛了一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女孩,霍然赶紧问:“云朵你认识吗?”
女孩警惕地看了霍然一眼说:“你找云朵干什么?你不会是来打她的吧?”
霍然摸不着头脑,问:“谁被谁打了?”
女生接着说:“云朵啊,有两个女修在我们学府门口找碴,揍了她一顿。”
流云宗的女修作风实在太差,一言不合揍人成风,联想到自己那位既美丽又彪悍的姐姐霍婠婠,再想一想同样美丽,却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更加傲气的云朵,霍然暗暗摇了摇头。
对于自己的女神云朵被打,霍然除了十分痛心,还有几分好奇,挨揍以后的美娇娃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女孩继续说:“云朵这会在教舍,你可以等她一会。”说话间,女孩的声音陡然提高:“喂,你干吗老低着头跟我说话?你什么态度?我很难看吗?操,你好像是个残废哎。”
霍然对灵兽一脉的女弟子很无语,不仅没什么见识,言语怎么还这么粗鲁,难道是平日里和飞禽走兽接触多的原因?心中为云朵的担心,又加重了一层。
霍然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不出意料看到了云朵,她独自一人走出教舍,走得很慢。
霍然跟在少女云朵身后走了一段路,云朵没发现他,霍然享受着尾随的隐秘快乐,他觉得这种感觉新鲜又浪漫。穿过一条小路,又走了几步,霍然向前方瞅了一眼,才意识到云朵是要去那边的茅厕,这份快乐立马被打住,赶紧喊了一声:“云朵。”
少女猛回头,情况没那么严重,眼睛上的乌青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她茫然地看着霍然,少年朝她呲了呲牙,想打消此刻的尴尬,不料云朵居然毫不犹豫地从身上摸出了一块青石,冲着霍然说:“你要敢过来我就砸死你。”
霍然赶紧大声说:“我是来看你的!”
云朵坚定地说:“我知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看样子是被人打出神经病了,霍然不得不向后退了几部,云朵侧着头审视了对面少年半天,终于把青石收了回去,语气疲惫地说:“到学府外面等我吧。”
过了好一阵子,霍然在冷飕飕的学府外等到到了云朵出来。她和几个女孩在一起,看来几人是朋友。
霍然大声喊了云朵的名字,引起了她们所有人的注意。
“啊,头真的抬不起来!”有个女生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这句往日里听过无数遍的熟悉话语,放到此时竟然伤害到了霍然,他收回迎出的步子,退回到一棵树下,身体向后靠在树干上,显得忧郁又落寞。
这多少有点做作的举动,引得几个女生笑得前仰后合。云朵抿着嘴走过来对男孩说。
“装什么深沉呢你?”
霍然依然低着头不说话。那几个女生跟了过来,说:“我们都知道你的,你的头低得没云朵说的那么厉害。”
云朵回过头对几个女生说:“去去,你们走吧。我和他说一会话。”
这几个女生勾肩搭背离开了。
霍然继续靠在大树上,觉的空虚又彷徨,感到被几个举止轻佻,言语乏味的女人捅破了伤口。
云朵问他:“你怎么才来找我了?”
霍然很想告诉眼前的少女,自己为了见她,这一年多没日没夜的在修炼,在拼命的提高修为境界,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他反问云朵:“你怎么认识的都是这种女人?”他望着那几个女孩的背影说。
“在学府一起修习的呗。”云朵回答“她们好玩吗?”
“不好玩。”
“那我呢?”
霍然一时语塞,片刻后机械地摇摇头。
在云朵脸上刚才还流露出的一丝笑容,忽然间变成了一种怀疑和厌烦的神色,这种表情霍然太熟悉不过了,云朵从小就是这样,随着成长变得更隐蔽更坚硬,也更固执了,再有一百个人揍她恐怕也难以改变。
他俩后来开始漫无目的地前行,有意不使用神行符,就是步行,逆着秋风行进。在空旷的道路上云朵逐渐加快了速度,霍然问她要去哪儿,少女不回应他,继续加速,像是唯有如此才能够甩掉一切的不快。
他们离开灵兽学府已经很远,青石路变成了土路,天色阴霾的似乎要下雪,乌云则低的快压到头顶。
霍然此时心里反倒是畅快多了,也不再问什么,只愿这样陪少女就此走下去。后来云朵停下脚步转身说:“知道吗?我现在和你一样了。”
“怎么一样?”霍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娘也死了。”少女不喜不悲木然地说,“她有伤,在青木峰治了多年,还是走了…”
远处的山峰亮起微弱的灯火,深秋原野上的冰珠则泛着冷光。夜的苍穹逐渐染黑了这一片天空,云朵转头看少年,在薄暮下霍然眼角湿润,泪光盈盈。
“你怎么回事?”少女问。
“我一想到你娘也离开了就难过。”霍然悲从心起,真心的说道。
云朵愣了半晌,忽然愤怒地抓住霍然的肩膀前后摇晃:“谁要你同情我?你给我滚,以后不要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