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七，寒风呼啸，将龙泉镇外的明军大帐裹挟在阴霾之中。
郑崇俭的眉头深锁，目光如冰，透着一抹沉痛。贺人龙则满是疲惫和悲戚，一身战袍上沾满了泥土和鲜血。
这几日，明军攻下了五座堡垒，但代价实在是惨痛。
兵马的损耗令郑崇俭心如刀割。他们经历了无数波折，付出了多少条生命，才来到如今的地方。
而且龙泉镇人口已经被太平军转移到夷陵等地，现在已经被龙骧军第二团的第一校与第二校还有二校守备营接管。
“总督大人，这实在是无奈之事。”
贺人龙悲痛欲绝道：“想要啃下这堡垒，只能强攻，别的方法都用过了，压根没有效果，拖久了还被贼军支援！”
第五座堡垒贺人龙便是他领队，攻势凶猛，导致太平军也没有全部撤离，被强攻致死，不过明军付出代价也是甚大。
郑崇俭颓废的坐在座位上，不敢置信道：“这徐贼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药，宁愿都战死也不投降我等！又不是杀了他们啊！”
贺人龙也是忍不住点点头，本来器械都比他们精良那么多，如今士卒还如此卖命，这还打个屁。
他手下近乎二万的士卒，如今都快损耗三成了，更别说还有其他总兵手上的兵马。
前前后后明军损耗一万七八千兵马才推进到这里，分兵郑崇俭可不敢。
在第三座堡垒想分兵攻打其他堡垒，结果被龙泉镇的太平军偷屁股了，此地都是山地，明军对于地形不是很了解，而太平军恰恰相反。
郑崇俭颓废地坐在座位上，一时间沉默无语。贺人龙也无言以对，心头充满了无尽的悲愤。
这时。
“见过总督！”
李国奇匆匆忙忙跑来，随后招手，一位侍卫把一个中年汉子绑到郑崇俭面前。
郑崇俭不解道：“这是何意？”
李国奇连忙解释道：“大帅，这是我在山中捕获的一位本地百姓。”
“或许可以问问内地的情况！”
郑崇俭一惊，随后便是欢喜起来，连忙示意让人把口中臭布把拿开。
“敢问贵姓！”郑崇俭试图以礼相待。
“忒，狗官，你绑小爷是要给你家上坟吗？”
李国奇、贺人龙一惊，连忙呵斥道：
“放肆，你面前的可是大明总督，你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脑袋？”
那位百姓又忒一口吐在李国奇身上，神色不屈道：“要杀要剐就赶快，我还要去下面排队！”
李国奇气的直咬牙，手中要不是没有刀，早就想砍了他。
郑崇俭压压手，随后问道：“总得要我等知道你贵姓吧！”
百姓撇过头道：“我叫王三，这一次要不是在意家中财物还能要你等明狗抓住！”
郑崇俭看着有戏，连忙追问道：“给我讲讲四里面的情况，我放你一条生路，你得罪的将军也不会找你算账！”
“如何？”
王三讥讽道：“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也知道你们明军的事情。”
“会放过我？我跟你姓！”
郑崇俭的目光深邃而沉重。他不禁道：“你怎么说也是大明治下的百姓，岂能无君无国？”
王三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这笑中透着一丝讽刺和不屑，他随即回应：
“我之前本就是你等口中的百姓，我还不了解你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说我无君无国。不是你们巧取豪夺，我家中父母哪会都饿死！”
言辞一落，王三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郑崇俭，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吞噬。
郑崇俭深吸一口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罢了，带下去拷问吧！”郑崇俭最终叹了口气，下令将王三带下。
王三情绪崩溃，被侍卫们拖拽着趴在地上。他抬起头，眼中的仇恨与无奈交织，声音中却透露着一丝血红：
“还我父亲！”
“都是你们这一些贪官污吏，害我家破人亡！我要你偿命！”
这一声令郑崇俭心头一震，不过心中也是充满了无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夜色渐深，星光点缀着夜空，寂静的夜里，他轻声道：“我大概知晓为何贼军如此有凝聚力了！”
高杰眉头微蹙：“为何？”
郑崇俭叹了口气，目光深邃：“人心被伤了啊！原来大明在民间已经残破不堪了！”
这一说，高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看着郑崇俭沉重的表情，他也感受到其中的深切忧虑。
突然间，郑崇俭像是被什么触动一般，脸色骤然一变。他意识到，四川的情况或许只是冰山一角，那么人口众多的中原会是如何？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快快！”郑崇俭打破思绪。
“给我拿纸来，我给扬督师写信！”
高杰急忙点头，迅速找到纸张递给郑崇俭。
他不禁好奇地问：“为何如此着急？”
郑崇俭边写信边道：“上个月末收到消息李自成已经入河南了，听说声势浩大，但我也不以为意，毕竟能赶进山里一次，就有第二次。”
郑崇俭忽然一顿，整个手都在颤抖，声音颤抖道：
“但，今年河南遭灾严重，赋税又沉重，底下小官小吏多是目光短浅之人，定会变本加厉侵占田产，逼迫百姓来填补今年因灾情的亏空。”
“就像这王三一般，百姓对官府早就忍无可忍了，就差有人振臂一呼了啊！”
在字迹中，郑崇俭忽然一顿，整个手都在颤抖。
说完，郑崇俭却手握不住笔了，毛笔直掉在纸上，让白洁的纸张变得乌黑。
旁边高杰一行人，一想也是觉得如此，毕竟李自成的势头已经出来了，再装傻，那就是真傻了。
贺人龙的在一旁倒是不以为意，别以为他傻，他如今早就已经看明白了，这大明没救了，自己手中的兵马就是新朝最好的筹码。
特别他知晓辽东的情况后，更是如此，那有一些总兵心中多有其他想法。
“总督，要不我等先撤军吧！在这耗下去也无意义啊，都是王三这样的人，打下夷陵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