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人吃过了这炕元宵之后,只妍涵笑道:“把你们俩踏实睡去,我收拾收拾便已然睡了。”
小翠忙笑道:“咱们宫里这么些人,虽说没有混吃等死的丫头,只您都是太后娘娘座上之宾,还需干这些洗洗涮涮的功夫,只放着去让人刷去。”
妍涵笑道:“不过是一盘子俩碗的,到底不费什么事儿的,咱们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的,还需要上赶着人伺候,人都得是各司其职的才好,你又不多给了人钱,日子久了难免怨怼。”
容宁起身笑道:“我原是不吐的,如今倒也是上了贼船了,得得得,一个夙兴夜寐,一个刚吐完身子虚弱,我去刷便是了,你们歇着罢!”
说罢,容宁便从榻上起身,正往出走,只穿着淡薄衬衣前去,小翠忙跟针扎似的一股脑起来,忙接了碗要去洗碗。
只容宁已然走了去笑道:“你且屋里待着便是了,这殿里也是冷的,我这被窝里一会儿凉了去,我夜里更睡不着了,床上安心躺着便是了。”
小翠正要说,只被容宁一个眼刀瞪了回去,只也作罢,妍涵便也笑着出去了。只容宁掀了香色棉的忍冬纹的粗布帘子,进了厨房,只见启祥宫小厨房里装潢虽不奢华,火炉子刚涵姨特地生的尚有余温,难得的温馨。
容宁只将那釉里红的盘子轻轻放到面汤里,只滚过一回拿了布条子涮了涮笑道:“亏得这汤没倒,不然我这手就更得凉了。”
妍涵笑道:“人都嫌弃这面汤是煮过的东西,脏了手,殊不知这汤又是热汤沸水,又能涤清污渍的,也不知这帮主子哪里来的脾气,自己都是喝汤的倒是还嫌弃起来这个。”
容宁只嫣然一笑道:“穷者孜孜不倦,考取功名,寒窗苦读,争得一世富贵,皆是青云之志,更不惜悬梁刺股,可真当是中举授官,各个都是官场滑头,满世界的吆三喝四,挑剔起来了,定是要吃喝嫖赌抽,明堂坐摆老子爹架子了。只登高必跌重,月满必则亏,又能摆几时的威风。”
妍涵冷笑道:“你这一提我倒是想起个笑话来,西洋里前些年有个赐官儿的说法,比咱们这儿科举还落后不少呢!如今西洋先兴了政党分肥,最近英吉利又善了报告条例,补了法例章程,兴了文官,如今还好些,只日后也成了冗官的机会。我瞧着倒是还不比咱们科举强些,好歹是读了些四书五经的才子,若是砍几个脑袋,传阅各省各地,倒也够威慑一阵儿的了。如今不是兴西学吗?等着日后学来了咱们这儿不定还成什么样子。”
容宁听完不由得嗤笑,眸中尽是怅惘无奈之意道:“什么都学就只会害了自己个儿罢!”
妍涵答道:“日后最好是四书五经也停了教,礼仪典章也废了彰,咱们一起都学西洋,咱们也穿洋服说洋话,日后行兵戈之事,只恐连三元里的人都得举着俩胳膊上赶着投降,倒时候咱们也瞧瞧还有没有关天培,陈化成跳出来打洋人耳帖子。英吉利人不是说若有两个陈化成可是全军覆没了,咱们就拱手让人来,都学印度才好。洋人来,举国欢庆跪下来,上赶着当亡国奴去了。”
容宁这番话更笑了出来道:“到底是这个理儿,我也是听了几个外头风言风语,说是要废科举兴文官,我也心里暗笑起来了。”
容宁只不屑又续道:“咱们大清地虽广而人稠众,东南沿海一带尤为如此,只宇内四至略少,却也非荒无人烟之地,更有万民,自圣祖皇帝,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之隆恩仁政以来,我大清疆域之内,人口已然成万万之众,增翻不止,虽攻伐操戈之事有所减略,只东南富庶之地更益,江南几省便已成西洋一国之众,只若学来必有圣意之暗藏,吾未曾见其卷不敢妄断其言,只说时政策论尚未有科举借贤明之道而论之,只写些空口白话胡诌一番,若是考过自是录用分职,其中臃冗官政,借名领响,无所事事,混吃等死者更甚!教条之重,俗世之枷更如金锁沉重不堪,非他人取钥可解,如若裁撤,便如科举废立动摇国之根本,更莫提督察科道之事,其中人情重重更不必赘述哉!”
妍涵和容宁只相对叹息一番,只忙刷了盘子碗,容宁送了妍涵回屋里睡去,只看着人上了榻方才离去,又去沁雪,梦瑶,青棱之房皆给盖了被子,只巡了宫女房中。
容宁便也回屋踏实睡了,只小翠倒是早早睡了去,只听了容宁脚步声纵是醒了倒也未曾言语,容宁躺在榻上由不得多压了锦缎的棉被,小翠也忙帮着。
只容宁冷不丁一句倒把小翠吓了一激灵,只容宁笑道:“往日里旁人靠近你百步你便有所感知,如今我都躺在榻上了,你到也不说话。”
小翠笑答道:“主儿这是哪里的话,我就是外头的野狗被人领家里整日里喂我吃食的,也是认识气味的。我又不是张翼德整日里吃酒酣梦的,能让张达和范强两个宵小之辈杀了,纵是瑨贵人来了我都有所感应,我也到底是个不要脸皮没羞没臊的,只也和主儿攀亲戚,正因是主儿独主儿才放心。”
容宁听完更觉心满意足,只将小翠胳膊掰过来,只侧过身子由不得笑道:“既是一家子人快把胳膊借我枕枕才是。”
正说着顿觉心安,只小翠不依不饶的要求容宁给个说法,容宁听了顿觉好笑,因道:“家人不因血亲而论,当因你我论之才是。”
小翠一听顿时喜的心花怒放,恨不得要将被子撕碎,又要大吼大叫的跳起来显摆去了,只又是激动涕泪,一时间无以复加。容宁只乏了,更是懒得计较佯装愠怒呵斥道:“睡不睡,不睡就滚去地上打地铺去。”
小翠忙应下连连应声,只将容宁环抱起来,两人更胜一处,更显温馨,小翠只轻拍容宁入眠。
容宁往日里都要怀里或抱或骑,总要再枕一个,如今有了小翠这只胳膊,倒也省了不少事,难得睡的安稳。【惴惴不安之人皆有所显化,容宁此症自天生而来,自去时而散,纵强如容宁,然也需慰藉】
第二日容宁又是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又见了曦月,一同往两宫,中宫之处前去请安。
慈安往日里面上总归是和团一起,问衣食起居倒也稀松平常,往日里只皇后应和,容宁几人不喜皇后倒是连她姑母也一并厌了,只有一搭无一搭的应和。
今个儿见慈禧凤体欠佳,想必便是昨夜又是宵衣旰食,夜以继日的批阅折子,只容宁闻长春宫中尚有龙涎香之余味,其中又混市井脂粉香气,许是旁人未曾所知,只容宁一闻便觉刺鼻。
只见慈禧哈气连连,星眼朦胧,便已然猜出了大半,只皇后忙问道:“皇额娘可未曾安眠?”
慈禧倒是难得实诚恳切笑道:“昨夜睡的晚些,今个儿许是困了些,皇帝今个儿起的倒早,上赶着来请安。”
皇后笑道:“皇上孝心备至,关怀太后娘娘,昨个儿十五皇上歇在臣妾这儿,今个儿一起早便往太后娘娘这儿来请安了。”
容宁也觉皇后不蠢,不曾说下一半,只笑道:“嫔妾等便先告退了,太后娘娘军机要务在身,嫔妾不便多留,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一众人等正要走,只被慈禧叫住,容宁独留了下来,慈禧笑问道:“昨个儿可曾睡的安稳?”
容宁忙笑道:“有劳太后娘娘挂怀,只嫔妾素有这体弱之症不曾睡的安稳,今儿一早便又所感应,早早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慈禧倒也是和颜悦色,只垂头掩面多显无奈道:“昨个儿皇帝抽了洋疯了,昨儿夜里寅正皇帝说是要请安,这皇帝鲜少往哀家处前来,皇帝难得孝心,也没有叫他外头等的道理。”
容宁听毕倏忽笑道:“嫔妾几个前去东太后处请安之时,只皇上身上香气还未弥散,只恐离去之时不久,如此瞧来皇上倒真是孝心备至,为尊生母躬亲抚养特早来请安。”
慈禧一听便由不得苦笑两声,只觉一时心凉,良久方道:“你不必同哀家说这些虚话,到底是哀家自作多情会错了意,原树的是这个心思,只皇帝不久前去,又是意欲何为?”
容宁早已是心知肚明,只慈禧到底不知,容宁也犯不着此时便说漏了嘴,自有恭亲王,醇郡王几人收拾皇帝,自己自不想蹚浑水,脏了手。
容宁忙答道:“嫔妾万不敢揣度圣意,皇后娘娘深得盛宠隆恩,常日夜伴驾,帝后鹣鲽情深,琴瑟和鸣,非嫔妾金石俗乐岂可相与,故而嫔妾不知自也不敢知。”
慈禧只道:“罢罢罢!你倒是个严谨的,只世间机缘无定,你且随意说来便是了。”
沉吟片刻道:“太后娘娘常言皇上典学未成,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恪礼遵训,许是被劝解往养心殿读书也未可知。此上不过是嫔妾妄自揣测到底是算不得数的。”
慈禧替容宁斟茶,只将那碧螺春轻抿了一口,茶盖朝外斜靠茶托,只容宁素来谙熟茶道便知自己这趟定是要走的,只笑道:“嫔妾扶太后娘娘歇息。”
言毕,容宁便起身扶慈禧前去榻上歇息,只黄花梨的床上,更是无数金丝纱帐,即便是被褥亦比常人衣之锦绣,更金贵不少,宫中各色摆件皆是举世天下珍奇,宫室不大却集历朝之大成,华夏之奇珍,更堪奢靡。
容宁扶了慈禧安寝之后,忙给慈禧掖上被角笑道:“如今倒春寒,嫔妾宫中夜里生着炭火,亦觉北风呼啸,太后娘娘也需多盖上些才是。”
慈禧只握住容宁纤纤玉手笑道:“倒是麻烦你了。”
容宁忙笑道:“能为太后娘娘排忧解难,嫔妾不胜欣喜,荣幸之至。”两人便又闲谈了几句,容宁方从储秀宫退了出来。
两人出了储秀宫,小翠便抱怨道:“出门儿真是没瞧黄历,整日里跟抽了大烟似的抽洋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点子鸡毛蒜皮子的小事儿还得咱们出马,往日里事儿还不够多吗?”
容宁心中也有不忿恼怒之情,只到底自己是做生意买卖的如此一来倒也不算亏本,只笑道:“正因独我成,故而要去,如今也是从中牟利的,咱们不先去,先喝回茶罢!”
只容宁到皇后的储秀宫远远行了礼,问了安便回启祥宫榻上安坐瞧书,正涵姨前去陪伴众位太妃,青棱忙上来奉茶道:“主儿今个儿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主儿恕罪,你奴婢这茶炉子烧过一回如今正温着呢!”
容宁只笑道:“倒不碍事的,你且先下去,你去叫沁雪,梦瑶,丁香几个来,还有小连子,去把我屋里的名花字帖,瓷器古玩一并先收到库房里,再取薄纱若干,将屋内屋外都一并套上,只在院子里瞧着一会儿营造司的奴才们有没有来,若是没有便去寻李莲英。”
青棱忙应下,小翠坐在屋内只吃了块儿点心笑道:“咱们就耗着,等着人来了再走,省得白给人干了活路,逃单赊账,人死了都捞不着两根鸡毛,那可真是进了耗子洞,没底儿了。”
容宁忙拿点心给小翠塞了嘴打趣道:“你这丫头当真是,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塞子,整日里胡说八道的,满宫里就你最横,就是那恶犬来了你都得给它俩嘴巴。”
小翠听完更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笑道:“主儿这是哪里的话,横和霸道还是有些分别的,我虽横些倒也是有理有面的,更有那嚣张跋扈的,整日里苛待奴仆的有的是,我也是个不要脸的我撑死了是个周良无赖,本心不坏。人家可是狗皮膏药,难揭下来的。”
青棱上了茶,两人待了一炷香的功夫,只李莲英带着营造司的奴才列队前来了,正小连子回禀来,容宁便同小翠从后门走,直奔养心殿。
容宁交代了青棱两句话,李莲英进来忙回禀道:“瑜嫔娘娘可在?”
只青棱笑道:“我们主儿交代了,瑜嫔娘娘更衣后便往养心殿去了,只交由奴婢前来同你说上一句。”
李莲英忙点点头道:“青棱姑娘这摩肩接踵的,别给您磕碰了,姑娘先避避才是了。”
青棱笑道:“李公公自便便是了。”只容宁和小翠倒不紧不慢往养心殿走,容宁同小翠闲聊道:“我本逐利而生,循银货两讫之道,利不来而我不往,乃是商人之道。”
容宁故意绕后而走,遇林萧攀谈几句,便往养心殿正门去。
小翠同容宁只一笑,只养心殿还需通传,只孙澜清进去通传,只远远瞧了一眼,王庆祺和同治帝正同宫女打闹,只也冷了脸出来回道:“奴才也是刚换了班的,进去一瞧皇上不在,还请娘娘回罢!待皇上归来,奴才自会通传。”暗想道:往日里都是这个缘由,即便是慧妃皇后都拒的,瑜嫔本就不慕盛宠,如今此语更得上赶着回去。
小翠听了顿觉好笑,只道:“孙公公打量我们是三岁小孩儿不成?就连我这个丫头都知晓这不是换班的点儿,或是有事儿也罢了,我帮公公去问问外头的侍卫,有没有瞧见皇上龙辇出去?”
说罢便颠颠儿跑去,便问道:“孙公公告诉我们主儿说是皇上不曾在养心殿内,我瞧着皇上薄卤依仗尚且在此,难不成是微服私访不成?”
这群侍卫各个人精,素知容宁雷霆手段,但容宁不过是个嫔位到底权势有限,自己好容易挤破头才来的养心殿当差,如今万不能因为吐露了风声,丢了权威倒是犯不上的。
只也忙打马虎眼道:“姑娘问的我也不知,只皇上的事儿我们哪敢过问?姐姐也得给我们个活路不成?”
小翠也是个懂事儿明理的,一猜便知晓这些人舍不得权位,只来之前容宁特找慈禧要了个象征身份的手绢来,交给小翠拿着,只小翠从袖口里掏出慈禧的那块儿手绢【前文玄玉借帕,后文容宁挟玺】,笑道:“我们主儿可是奉了西太后娘娘的命令前来的,您阿玛可是擒拿肃顺的好手,拿了功勋荫庇您的,如今万事儿靠机缘,树倒猢狲散的道理您还不懂?”
说罢,小翠便也不再纠缠,只径直走向下一位侍卫,只同样的话术,自然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开口不过两句,先前的侍卫就招了下来,答道:“我这脑子许是冻了,一时间忘了事儿,孙公公往日里最是作威作福的,我瞧着今个儿也没人来接班,这不是假传圣旨,狐假虎威吗?”
一众侍卫正同小翠上赶着检举,倒是容宁于殿外高处,青石板上,金龙柱前,傲视群雄,睥睨众生。头上珠翠随风摇曳,泠泠作响,晨曦之光映初春之景,红颜之色又如何救末世之劫,朝阳起,春风浴,万物荣华又生,许是风沙眯眼,纵是这片刻光景,也觉唏嘘不已。
小翠复而上来,见容宁有些伤感,只忙回禀了,孙澜清正觉觉容宁世俗不堪,鄙夷之情油然而生,心中暗想道:到底是个商贾之家的闺女,整日里世俗铜臭气的,倒是愧对了这副绝世姿容。
只听了小翠这番话倒是,心如巨石滚落,惊惧不已。
容宁霎时间伤感之情尽散,倒也平和的出奇,只不怒反笑道:“你往日里在皇上身边伺候,素来知晓本宫非诏不前来的,如今前来定是要事相商,只若皇上不见我,只到底赔些银钱给我,我自是要给主顾个交代的。”
孙澜清不知如何是好,仍咬死了解释扯谎,小翠只犯了个白眼骂道:“亏得两宫调你到御前侍候,你倒是把本事忘的爪干毛净儿的,上赶着收徒弟找钱了。我大小就听过,这扯谎就是天塌地陷,唐僧过了九九八十一难也终有露馅的时候,你也是泥打滚的猪包饺子皮封不上口,满嘴放炮上赶着吹牛逼,胡说八道。你怎么不说你老子娘没生你的时候让英法联军给炸死了呢!”
说罢,正左右开弓便动手要扇,只容宁由不得发笑,只上前低声吟【故意声而不张】道:“臣妾僭越,求见皇上,臣妾奉太后娘娘之名求见皇上,如今孙澜清推三阻四,满嘴谎话连篇,也不知意欲何为?”
王庆祺斜倚在窗边,听见了容宁的蚊子声,更是铁了心要同容宁对着干,只把门窗关好,又随同治帝嬉笑一声,只同治帝问道:“如今屋内炭火正盛,倒是令人困倦生厌,只开些窗户留些冷风,也好清醒。”
王庆祺忙替同治帝宽衣,耳鬓厮磨倒是暧昧至极,倒是有了割袍断袖之心,分桃共寝而侍。
同治帝见王庆祺唇红齿白,婉转媚人,倒是比龙阳更柔三分,比董贤更胜两层,又是低声顺语,自不比容宁清高,珏霜耿介,曦月死板,慧妃娇嗔太甚,皇后庄顺,一时间倒是另有一种别致。【古来此好,从未有之平等二字,不论权势何曾,纵共享天地也非其之所有,正如宦权滔天自皇权而出,纵如韩子高贵为一国之后亦行母系之职,如优怜狎妓玩物而已,若论平等,岂非可笑哉?自乾隆年间伊始县志方有平等之初姿,如此浅陋之解,其可怪也欤?】
只皇帝不理,容宁只浅勾唇一抹,忙露惊惧之色道:“不是本宫多心,昔日里宫变必要里应外合,如今太监扯谎,只恐生变。”
说罢小翠便高声喊道:“来人,有人假传圣旨,欲图不轨。”说罢一众侍卫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林萧早在一侧等候,只带着一众侍卫将孙澜清绑了【解气!!!非良佳之缘,只能如此】。
容宁冷笑一声道:“既如此,只恐皇上不测。”一众侍卫皆屏息凝神,谁也不愿当这罪责,只容宁淡笑道:“昔日癸酉之变,仁宗皇帝数次陷于危难之中,忠君爱国其死可矣,徒空站于此,逡巡而不敢入,岂非成了桓公凄清晚景之举?”
容宁特选了远处,只林萧往日里在侍卫里颇有威望,又是难得有气魄本事的,容宁只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去请太后娘娘前来,剩下的将养心殿团团围住,万不能有所疏漏。”
养心殿内已然是乱作一团,只同治帝忙靠到门前答道:“不过是虚惊一场,不必挂怀。”容宁见同治帝底气不足,便更知有鬼,一时间笑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勤政爱民乃是君之重任,只皇上龙体康健方能保江山无虞,臣妾身为妃嫔自当以皇上为先,既是家事也是国事,臣妾一片赤诚之心,还请皇上见谅。”
容宁一挥手只将正去报信儿的人拦了下来,只殿侧四周守卫仍不肯松懈,只同治帝道:“朕伏案批阅自混沌迷蒙一阵,不便见人,你且只回去便是了。”
容宁忙笑道:“倒是虚惊一场了了,嫔妾是奉了太后娘娘旨意前来问候皇上,只若不见不好复命,若不见也不曾见皇上康泰,还请皇上行个方便才是。”
容宁与同治帝几番缠斗相持不下,互不忍让,只容宁笑道:“臣妾惯是会从中调停调和的,只若此事惊动了太后,皇上便更是有嘴难言,怕是入了奸佞逮人之计,更是入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下怀。”
同治帝只噤声说道:“你们好了没?”便开了门进来,容宁冷笑一声笑道:“皇上无恙便好,只这扣子怎的系错了?”小翠也跟进来,容宁见旁边侍女面若红潮之色,低声不语,耳鬓微红,容宁转身便抡圆了扇了两个耳光骂道:“皇上政务劳累,日理万机,一时疲乏困倦乃是稀松平常之事,只外头这么大动静,自我伊始至此,你一声不吭,我原以为你是死透了的。”
容宁的眼神如冷箭刺穿人胸膛,令人胆寒,容宁又复斥道:“单凭你狐媚勾引之事,即便是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了,再者云,养心殿非后妃不得留宿,皇上一心国政,不解风情,竟没瞧出来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却在乎名分权位之意。”
同治帝几欲辩解,只如今外头这么些人,自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只随容宁去,容宁往日里素知王庆祺藏身何处,小翠会了心意只道:“皇上,这养心殿内竟有耗子,奴婢帮您抓了这害人精,一会儿定打死才好。”
只见桌上更抖了三分,小翠只拽着王庆祺鞭子使劲一拉,只见王庆祺瘫坐在地上,容宁由不得笑了出来道:“今个儿养心殿真是热闹,前有奴才喝了哑药不作声,后又王伴读躲在桌子下头,大清朝列祖列宗在上,若瞧见此时此景也不知作何感想?”
同治帝一时间更咬牙切齿起来,容宁只将一众人等屏退,容宁坐在一侧喝了一口茶苦笑道:“嫔妾上次前来便已然知晓这桌下有人,如今东窗事发,外头这么些人瞧着,皇上不如思虑周全详密之法才好,若此事再让恭亲王,醇郡王知晓,只恐皇上更焦头烂额起来,都说是帮亲不帮理,如今便也只好推举人上去顶罪了。当断则断,乃是为政之本,抽刀断水,犹豫必然败北。”
同治帝双眸一横,怒目圆睁盯着容宁厉声质问道:“费这么大周折,想必也是为寅正请安之事儿前来罢!想必也是你露了朕的行踪?”
说罢便上前要掐容宁的脖子,容宁只一个闪身便轻巧躲开,只笑道:“皇上功夫还需长进,常言道色令智昏,欲火焚身之时,理智不再,愤而怒之,拔剑而起最正常不过。若以旁人臣妾定能相劝,只皇上身兼江山社稷之重,当洁身自好,正如祖宗定下侍寝定时之家法,总不能学金海陵王纵欲亡身,汉哀帝分桃断袖之事,万不能因一时之恼,诛忠臣良将,信佞臣小人,背祖宗家法之贤,离海晏河清之治。昔日后唐庄宗纵功业垂成,声明万千,却困于怜人,身死国灭,为天下笑。,情海情天翻涌如潮,欲壑难填,若耽溺其中只恐皇上龙体有伤,故而还请皇上从善如流,听两宫及其诸位姐妹好言相劝,万物取舍松弛有度,莫要耽溺。”
小翠几个听见屋内花瓶打翻动静,只焦心急切道:“主儿!!!”说罢便叩门起来,似是要破门而入一般,同治帝倒也不傻,只好作罢,容宁只道:“皇上无虞,稍安勿躁!”
同治帝顿感好奇忙追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容宁只从袖口中拿了香膏放在桌上,勾唇浅笑,只将头上的步摇簪子端了又端,只笑道:“臣妾虽不是万里挑一的制香国手,却整日幽居闺阁之中,皇上身上的龙涎香由浓郁强烈的琥珀甜香、芳润木香、果香花香之香,众香交融。只掺杂着劣质脂粉香腻膏子味,久久不散,钟粹宫内此味弥漫久而不散,臣妾也到底是能算出几个时辰来的。”
同治帝面色一沉,只苦笑一声道:“到底是你心细如针。”容宁只回道:“皇上若行如此疯迷之事,便需提前料理此事,如若不然只恐步了高宗皇帝的后尘。”
容宁这话只说了一半,后一半乃是对那拉皇后的同情,只到底是养心殿自不敢多言,容宁笑道:“皇上想必已有决断,臣妾见皇上无虞,便先行告退了。”
容宁只退到一侧,面向皇帝卑躬至殿门处方转身就走,远处王庆祺已然被小翠摁住,旁边跪着孙澜清,容宁至殿门外只朗然一笑,满意离去。
林萧一挥手一众人等,一众人等便四散开来,王庆祺解了绑,又同一众侍女丫头进殿来,进来寻同治帝哭诉起来。
同治帝见一众人等哭闹连连,烦心更甚,只将端进来的茶碗一并砸碎了,只不敢指慈禧,又不能得罪容宁,只能打骂侍从起来。
只孙澜清侥幸饶了一命,一时间被吓得惊魂未定,魂飞魄散,见容宁那双凤眸冷眼,对林萧寒光霜剑,小翠重拳铁掌还隐隐作痛,顿觉胆寒心悸,不胜畏惧。正松了口气,只被一群侍卫堵上嘴拉下去,一时间痛哭流涕,只能呜咽起来。
只林萧走上来将孙澜清的嘴塞拿下,一众侍卫正惊诧之余,顿感一股幽刹之气轰然肃起,便识趣闭嘴噤声,不敢多言。
孙澜清冒死奔向前只哭喊道:“皇上,奴才冤枉·····”一众侍卫假模假式的去拉去拽,死死抱着柱子不撒手。【看似无辜实则死有余辜,皇权至上,人命如草芥,我心之上,前任如尘土】
屋内王庆祺早已是将嘴皮子磨破,好话说尽,不论如何情真意切,求情讨好,或寻死觅活,皆动摇不得同治帝之心,同治帝转身便给了王庆祺狠狠一耳光,又是一番拳打脚踢,只一时间没个轻重王庆祺身上也红了好几处,同治揪着王庆祺的辫子,只见其瞋目切齿,怒气升天,一时间满腔愤懑怒不可遏只骂道:“你替他认罪吗?你若想死朕必不阻拦。”
王庆祺一时间被吓的不能言说,只一个劲儿磕头,顿时怂了起来,只忙道:“奴才知罪,还请万岁爷责罚!”
同治帝只也不管,见外头吵嚷,只跨出门来骂道:“狗奴才竟敢假传圣旨?如今搅了朕的美事,倒是让朕为人不齿,你不曾回禀,竟敢以此拙劣行径,如今已然是罪有应得,岂敢言冤枉二字,朕往日里姑息养奸,如今拔了你这眼中钉,肉中刺,连同你徒弟一并查办!!!”
说罢,便要将孙澜清活活打死,容宁倒也不拦着,小翠瞧见了更淬了两口唾沫星子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就合该把这丫应艹的眼珠子挖出来,叫你丫胡b看,溜溜转俩眼睛独独不正眼瞧人了。”
容宁一听是愠色微起,呵斥道:“你这丫头趁早把你这张嘴闭上,虽说这话也在理,只到底别落下话柄子才是,你也犯不着同他置气,这种小人自有手段收拾,人不断气谁也不知道明个儿光景,他们总归是要死留不住的,我不计较这一时我计较一世。”
小翠点头笑道方才闭了嘴,容宁苦笑道:“我当真觉得王庆祺可笑,也觉皇后慧妃可笑,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君恩如流水匆匆不回头,若于宫中无根基盘错,何谈自保一说,只留在争宠之中,帝死恩断长决,狐假虎威,假势于人,只恐日后晚景凄凉,何言安享?如此观之,倘若真有不测之日,王庆祺亦或是皇后便是第一个遭清洗,以祭旗扬威的。年岁之长似与学识无关,更同看法无缘,末世危亡非自强便自戕。”
两人回了启祥宫盯梢,正李莲英带着营造司的奴才们干的是勤勤恳恳,容宁只从库里取了一人一两银子打赏给了众人,笑道:“诸位掌宫廷修缮事宜,素日稳妥,太后娘娘慈恩浩荡,只涵姨处也常有漏风之处,涵姨迟暮之年万不能受风的。”
李莲英自然是心知肚明,妍涵乃是贵中之贵,定不能招惹,暗自窃喜亏得嘱咐了人,定要打起二十分的精力,决不能怠慢了启祥宫的差事。
小翠给人发赏钱的时候,正要递交给李莲英,只又被小翠收了回去,忙笑道:“您瞧我这脑瓜子,一嗡嗡倒不知又飞到何处去了,公公见谅。”
李莲英倒也是痛快人忙接了银子,连连作揖感谢,容宁只是笑笑道:“小翠这丫头今个儿受了气,指不定心里骂的脏,如今一时间忘了神儿,公公见谅才是。”
说罢又轻拍了拍小翠的脑瓜皮儿,给小翠醒闷儿,便笑道:“今个儿有劳李公公,本宫要同瑨贵人往珣嫔妹妹处去,公公自便。”
说罢便去寻曦月,挽彤忙迎道:“我们主儿正拜佛诵经,娘娘稍候。”
小翠忙同挽彤道:“今个儿李莲英带着营造司的奴才来修缮宫室,我们主儿想着你们娘娘,这才要去外头逛逛的。还不快去将值钱的宝贝瓶罐都收拾起来,虽说这些奴才万不敢弄脏了的,只凡事有个万一的,常言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些个男人又有几个是好的。”
挽彤忙应了,只下去收拾,只曦月听见各处骚乱,便不觉难以心静,忙呵斥道:“何故如此吵闹?”只容宁进来笑道:“外头李莲英带着营造司来修缮宫室,这才吵闹。”
曦月一听容宁声音,忙将佛珠放在一侧起身笑道:“多谢姐姐提点,妹妹如今才跟着沾光了。”
容宁忙笑道:“咱们之间不分你我,营造司管修缮宫室,如今要修缮启祥宫,自然要一并全修的,这是太后娘娘慈谕哪里就沾了我的光?”
曦月忙笑道:“姐姐馨兰之德,播惠满宫,正如春风和煦,盈满室庭芳。”
容宁挺多了奉承话,倒觉耳朵生茧,只拉住曦月手笑道:“罢罢罢!咱们且去珏霜处待着吧!”
曦月留了挽彤给看着,出了宫门只暗骂道:“这帮狗奴才,整日里手脚不干净,姐姐也是忒心善了,还惦念着旁人,昔日里惇妃打死了人,克扣饷银月钱的不照样活着,这些奴才也是给点阳光便灿烂的人,万不能给他们好脸子的。”
容宁素知曦月不是管家理政之才,素日里对下人又太过严苛,丁是丁卯是卯的,只合规矩办事罢了,容宁平日里也给曦月上下打点一番,这才不落窠臼之地。
虽说曦月秉性固然如此,说了也不定听,听了也不定改的,只怕是对牛弹琴,却也不能不说,只到底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只笑道:“舟于镜湖之上,风起涟漪,平静惬意,船行浩瀚之海,狂风骤雨,船倒人倾,故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万事功赏过罚,宽仁相继才是正道,水至清则无鱼,若只苛求便是矫枉过正,过犹不及了。”
曦月虽是不解,只觉一人一活法,各有各的精彩,到底也轮不到自己管家,何需操心,即便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有宫规祖制,下有皇后慧妃辖制,又不是自己施展拳脚的地方,若真要是开宗立派了,保不定日后早躺在棺材里听蛐蛐儿叫唤了,故而只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不以为然。
容宁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行至承乾宫,只见皇后宫中的香巧正候在外头,香巧一众人见了容宁便行礼问安,正要前去禀报,只被小翠冷不丁呛了一句道:“这姑侄俩倒是因了糙米粥结缘,上赶着密谋去了。”
香巧也不敢多言,只径直进去,曦月见人走了方答道:“珣嫔姐姐是一宫主位,如今红雨心结和身边的太监宫女皆未曾在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上赶着拿皇后权威欺人凌势吗?小翠说的倒是没错,到底是血浓于水,咱们两个外行八路的跟人家攀附?殊不知日后人家联手对付起咱们来了。”
容宁遇到这事儿只笑道:“如今局势尚不明朗,万不可妄下定论,眼见为实的事情其中揣测度量亦足以颠覆,若是你我轻信中了皇后离间之计,反倒是遂了人家心愿。”【容宁机敏应变,不比曦月一时间遑论轻信,终至事败,是乃悲哉!】
只珣嫔听了由不得给了皇后眼刀,只道:“快请,如今是贵客,岂能怠慢不成?”
红雨和心结忙去迎,见曦月面色一沉便只是受了皇后影响,倒是容宁仍旧神采奕奕,不似受了影响一般。
珣嫔忙迎了出来,只容宁跨进门起来,倒是先阴阳了一番道:“倒是我来得不巧了,早知皇后娘娘来了,我便不来了,难为你们招待,倒是耽误了你们姑侄二人闲叙一回。只皇后娘娘在此,嫔妾也不得不前来拜见,既拜过便也是全了礼数,只今个儿糙米薏仁粥还未曾送来,想必定是在此处,嫔妾倒是先喝了罢!”
容宁这刀虽顿却把把往心里扎,皇后听了阴阳,只忙把位置让,珣嫔忙上来打圆场道:“姐姐这是哪里话,姐姐是贵客,自然是要上座的,我这人素是不管什么教条的,我是真心敬服姐姐,自不在乎这些虚礼,皇后娘娘若是送完粥膳便回宫歇息才是,今个儿太后娘娘折腾您三回,日后不定还怎么来呢?若是不服便前去告我,最好把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的故事都拉出来闹到衙门去,咱们也击鼓鸣冤,分辨是非,赔上我一条贱命使得,赔上一国之母我倒是乐得自在。”
只容宁已然被珣嫔架着坐在主位之上,只留了一侧给皇后,皇后落座便是屈居于容宁之下,曦月和珣嫔也依次落座,倒只有皇后站着,一国之母到显得无地自容起来,忙找了个由头走了。
容宁也起身要走,正说着便轰了红雨心结下去,独留容宁三人于殿内,珣嫔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便赌神发咒,指日誓心起来,又是毒誓
道:“若我珏霜同阿鲁特氏,媾和同流·····”容宁忙亲扶起珏霜笑道:“毒誓应验需天时,因果行径在人为,妹妹素来爽直痛快,最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只不过抒一时之快意,妹妹喜梅,爱梅之傲骨风姿,厌羁绊尘世。我瞧着一众太监许是搬银子去了,向来是送了赎金来了。”
珏霜听了容宁一番说辞,更觉容宁明公正是非,通情达理,知自己宁死不屈,百折不挠之志,更敬服容宁几分。
珏霜忙谢了,忙道:“姐姐有所不知,皇后今个儿借着由头来,说是要给了赎金将那东珠赎回去,只给了些金银首饰,还有些银子,这也算是公事,我纵是没个好脸子也不得不做,写了账目交还东珠,剩下的钱该赔付赔付,剩下的交给姐姐去了便是。只这她非拿出二十两银子摆明了要拿鸡毛塞嗓子眼儿—恶心我,说是昨日未曾瞧见,今个儿特来给我补的。”
曦月一听便来了精神头,忙补道:“珣嫔姐姐这话倒是没错,昨个儿咱们乐呵关她什么事儿,又不是给她瞧给她看的,上赶着凑热闹,真是跌份儿。就是外头的戏班子,快板儿说书的也没有要后手钱的道理。”
曦月原以为珣嫔在意身份高低,故而出言讽了一句,只珣嫔倒是头一个不以为然,容宁只眉间微蹙倒也舒展开来,装作无事。珣嫔忙接道:“正是如此啊!她阿玛我那兜,甭说是户部侍郎,就是当月处,监印处的闲职奴才们都没有不贪墨的,前个儿咱们办团圆宴,人家可是齐聚一堂,上府里吃喝玩乐去了,都是些脏钱脏银子,就凭这一点我也断不能要的,更别说一行有一行规矩,若让我给她们一家子报菜名,说相声打快板,不如一刀碰死算。谁稀罕这一家子脏钱乱钱?”
珣嫔叨叨说了半个时辰苦水,又揭了不少家里黑料,顺便厘清了这府中关系,小翠这嘴也是越发撇开,待一众人等散了,小连子前来回禀大体上是修缮完了,又说慧妃找寻,这才辞了珏霜。
小翠忙吐苦水道:“我原觉富家千金,皆是骄奢宠溺之人,果真是苦命人多,富贵人少,到底是咱们家好,又不逼着结婚生子,又不逼着读书考功名的,倒是九重天上人间仙境了。”
容宁只道:“珣嫔说的这些事儿,你务必吩咐下去定要彻查,决不能放过蛛丝马迹,若咱们手里捏着这些凭证,日后也算是捏了死穴断了他们家后路,日后最好是来个铁索连环,火烧连营,也能消停些时日了。”
小翠忙点头起来,曦月也道:“珣嫔姐姐倒也真是不在乎,我那人比戏子人家倒是半点都不恼的。”
容宁只笑道:“她是傲骨寒梅,自有清寒之气,不与世俗同羁方才是她,老子曾有言,以正治国,以无事取天下,无事而民自富,我于此不过截取片段只言片语,大抵为多忌讳而民贫,多利器而滋昏,焉有重农抑商之意也?老子既以无为而治,便怀四民平等之意,只恶囤积敛财之商贾,常言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耕地种田者以气力而凭之而获财,读书为官者以学识为凭而得禄,商贾经营者以叫卖吆喝而赚钱,皆是勤恳耕耘劳碌而获,焉能怪之以罪哉?况乎《佛说善生子经》所言,所得之财,常作四分,一分供衣食,二分本求利,佛常说万物皆有心生,珏霜悟上乘之大道,又怎会在意?”
正说着,只往慧妃的永寿宫去,只进了宫门,国色忙迎出来,处处问候留心,往日里国色是不了殿内的,只今日也被慧妃差来伺候,给容宁换了铁观音,又处处奉承曦月,平日里惯是人缘极好,就是曦月也挑不出错处来。
慧妃忙道:“妹妹今个儿上养心殿的事儿,都传遍了,妹妹快细说说,我也好有个底儿,咱们也个想对策才是。”
容宁笑道:“这又有什么对策?孙澜清假传圣旨,依律伏诛,如今已然被杖毙,同咱们有什么关系?”
慧妃见容宁一时间心焦不已,只听了容宁的话,只淡然了几分,慧妃忙笑道:“妹妹这么一说我倒放心了,我本就不是什么有主见的,这一听便是心悬在半空上,下不来了。”【慧妃娇生惯养,性格刁钻,苛待下人,非明主良君,懦弱不堪,难有主见,微粒如沙尚惊慌失措,若生死攸关之事,更恐摇摆不定,何谈救国,安神定心哉?】
容宁只打趣道:“慧妃姐姐这般担心,倒是真爱了皇上不成?”
慧妃只叹气道:“自然是爱的,咱们既为人妇,便需恭敬以礼,相敬如宾,真心相待,若真有娈童娼妓之流,古来谁家不是三妻四妾的,这宫里妃嫔无数,此乃恒定之法,又有什么变数呢?”
曦月倒是决绝道:“姐姐这话非本心所出算不得作数的,至亲至疏夫妻,皇后同皇上十五合寝的时候,也未必是两心交织,两心相许,古来夫妻皆是同床异梦,到底也没法子,只随着去吧!若单论情爱,我这儿是半点皆无的,只生于俗世难免得假面于人,若论世俗规矩我自是得喜的。”
容宁倒是决绝只笑道:“真心二字谈何容易,我从不期许天底下男人真心片刻,纵有花前月下常在,海誓山盟无休,不过依附旁人而活,往日里男人如此,更莫说无情帝王,凉薄之人施舍的半分虚情,自以为真心相许,真是可笑至极。若论貌美天下无双者远比你我更甚,若论端庄淑女良媛在旁成行,何故爱我哉?纵一时痴迷,终有淡然之日,何来千日之红,不败之景?此爱也非君臣相敬之爱,非男女欢情之爱,乃是上天降世垂帘普渡之爱,若只论男女欢情,只恐污损爱之圣洁高穹万仞之字,我同皇上乃是怨偶天成,退避三舍,厌恶之情如潮水汹涌波涛不断,此起彼伏。”
慧妃忙笑道:“罢罢罢!咱们也不提这事儿了,只珣嫔妹妹未曾一同前来?”
容宁笑道:“珣嫔妹妹正算那东珠价钱呢,准折了银子要往记好账本子往出送呢!”
慧妃忙笑道:“也不知谁说的西珠不如东珠好,东珠不比南珠好,南珠一颗百金,这东珠一颗万金,乃是百难获一奇珍之物,不然咱们也不至于瞧不着影,布特哈乌拉总管如今也供不上来几颗了,到底是稀世珍宝。”
容宁笑道:“这东西素来是皇家御用之物,如今俄罗斯,日本虎视眈眈,时常袭扰,如今又狂采滥捕的,只恐易数河不得一蚌,聚蚌盈舟不得一珠。”
曦月倒也不在意,只堪堪笑道:“奢华之物,也不是我等能企及的。”
又闲叙了几回,慧妃便要留众人一齐用膳,只容宁笑道:“劳烦国色替我走上一遭,去请珣嫔妹妹来。”
慧妃忙应下道:“正是正是,只快去了便是,我让膳房将菜品温着,待珣嫔妹妹到了再上也不迟。”
国色忙领了命,去请珣嫔起来,珣嫔一听要去慧妃处吃,更喜不自胜起来,只笑道:“既是容宁姐姐叫我来,我定是要去的,只这账本还未曾结算,倒也罢了。”
说罢便将账本放在袖子里,同国色前去了,待珣嫔上了座,慧妃方吩咐众人上菜,只珣嫔笑道:“今个儿倒是沾了光,今儿也尝尝姐姐宫中的美食。”
珣嫔见了满桌子菜品,琳琅满目,比容宁处更甚,只尝了两口都觉是酸甜口,苏杭味的,还有各色糯米制成的点心,直粘肠子,珣嫔本就不喜这些甜的,只吃了两口,便坐在一侧。
容宁素来爱吃些甜食,今日便是多吃了几口点心,只这些菜大抵吃不惯,倒是慧妃最爱吃这软烂的东西,珣嫔便打趣道:“姐姐往日里最爱吃这些绵软的,倒是提前过了年岁的日子。”
慧妃忙笑道:“珣嫔妹妹这是玩笑话,我往日受家妹欺凌,无以慰藉消遣,人常说甜食生悦,故而爱吃些的。只吃了这些到底也无用,亏得妹妹出了权衡之计才让姐姐得以脱困,可算是受够了苦日子。”
说罢,又谢了容宁一番,待众人吃毕,只见珣嫔将账本给了容宁,容宁细细瞧过一番之后,慧妃打趣道:“如今更是有市无价了,需也得拿无价之宝来换才是,他们家功勋显贵,自然动不得,可世祖还有把皇后降成静妃的旧例,真无价也得把皇后之位让出来才是。”
容宁苦笑一声道:“大清朝废后可就两位,皆被冠以疯魔之名,下场凄凉,可若非因爱生怨,得而复失,又怎会如此?”
慧妃不解容宁此句便开口问道:“妹妹这话是何意?那拉氏皇后出言忤逆,性忽改常,自获过愆,失德乖张,又断发不敬,已然失了中宫之职,丧了贤妻国母之名,纵是千般不愿,也是孝仪纯皇后博了出位,姐姐又何须同情?”
曦月又说道:“静妃心胸狭隘,不能容人,又嚣张跋扈,张扬无礼,虽世祖之举不合礼数,可毕竟前有和硕睿亲王指婚,又有董鄂妃为世祖挚爱,静妃言行有失,故而如此。”
容宁顿觉慧妃,曦月此言无情无义,一时间心火又燃,只笑道:“情分二字何解?夫妻相濡以沫数十载,敢问天下又有何人心甘情愿将所爱之人拱手相让,心无芥蒂?静妃不过因爱生恨,稀松平常,而那拉氏皇后乃是杀身成仁之圣人,岂非悲情断发可言?清明昌隆之世,小人禄蠹暗生,那拉氏皇后思三纲五常教条之弊陋,奉士可杀不可辱之决心,舍光华周身之荣耀,愤而起之抗天地不公之无理,深知积重难返之无力,回天乏术之无心,不愿忍辱负重,妄自前行,故而以自身之血躯,殉天下无双之大道,非执着无爱之爱,乃顺人之天性,心之所因,当断则断,宁天下之大不韪,绝怨怼之仇心,此无愧于心,体面至极。”
珣嫔免不得拍手叫好,忙说道:“姐姐此言极是,正如贲卦所彰,上山下火,山沉稳有力,固而有形,如同男子,火可大可小,易变善变,如同女子。山处上火处下,是说男子当尊重女子、爱护女子,若对女子施以重压,火奄奄一息,那便再无光明,福更无从谈起;而若又对女子听之任之,那火便会变得过于旺盛,便成“火山爆发”,终至毁灭。【非珣嫔不解全,而因有所裨益,不能讲全而已】那拉皇后如此火,纵灭而尚有余息,岂能以疯迷称之?”【疯迷者,男尊女卑也,三纲五常也,自缚而迁怒者也深受其害而不自知者也,自知而无力反抗被吞没者也!!!非一人之过,非一家之过,乃是千古遗传糟粕之过也】
慧妃只叹道:“我不如两位妹妹有口齿才干,我话虽如此,倒也真心敬服。”
容宁笑道:“古来女子薄艰,民间尚有和离再嫁之言,那拉氏皇后断发休夫,乃是天下女子之表率更堪国母之职,岂是恭顺贞婉一众人等可比?我纵艳羡那拉皇后,只到底时境不同,如今大争之世,一片破碎萧条之景,便也只能违心愿了。”
一众人等又是哀婉唏嘘一阵,便各自散了去,只曦月忙道:“姐姐不必忧心,这后位迟早是姐姐的。”
容宁只摇摇头笑道:“虚名而已何需留心?浪非因乌云而起,云非因晚风而散,尊位不过虚名,权势方能长青。我无心后位,不愿与其共享天地,我所要的他行不了,我所愿的他给不了,不过顺水推船,因势而为罢了。”【才智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两人一并回宫,正到了曦月礼佛诵经的时辰,便送了人回去,妍涵忙给容宁奉了茶,小翠忙笑道:“那拉氏皇后真是有气节,只若我需得····”
正殿内无人便低声说道:“杀夫弑君,受册称后。还论什么亲疏,孝仪纯皇后再有权势也不过是个贵妃,如若真殡天,先帝不曾废后,又有中宫嫡子护身,自也成了圣母皇太后,我若是那拉氏皇后自然要赐死令贵妃,以除后患。”
容宁只冷笑两声道:“理当如此,只那拉皇后心底无憾无怨,故而才真正解脱放下,不必追恨,自不必挂怀。”
说罢,容宁只拿了纸笔来,笑道:“那拉皇后连个谥号都不曾有,只如今册宝还在坤宁宫存放,咱们一时间也拿不出来,只日后皇陵祭祖之时,一并烧给那拉皇后吧!”
说罢,又遣派小翠往乾东五所的如意馆去,找了郎世宁当年画像的底稿来,容宁便搜阅典籍,遴选嘉字,累封谥号。
说罢便提笔写到:巾帼之英豪,女子之英杰,后人赫舍里·容宁参上,说罢便又用隶书,遒劲有力的写了几个大字。
妍涵一看乃是章献明肃睿智则天仁懿宣皇后,又差了人送了神牌,拿笔沾了金漆写在神牌之上。
妍涵只笑道:“只恨不得要将天下锦绣字眼都填上才算好,如此创不世之功之人,不过区区几字又何足挂齿?”
说罢,容宁同妍涵反复讨论商榷,方定下了章献明肃睿智则天仁懿承天怀节淳钦庄静娴简宣至诚宪惠章端佑康颐昭豫皇后,一共是32字,只容宁还要加,只被妍涵拦下道:“纵是万千华章也不足彰其美德,如今已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何须如此?”
容宁方才作罢,只也拿了细笔勾出轮廓,小翠道:“主儿,如意馆的《塞宴四事图》《弘历宫中行乐图》都一并给娘娘拿来了。”
容宁将图展开,只也勘验一番,正指着《弘历宫中行乐图》道喜:“此图至迟绘于乾隆二十八年,正是那拉氏于后宫如日中天之时,乃是行乐林泉的场景,此卷中间五位后妃侍女前行的画面被裁补过了。自皇帝伊始至宫监,便连驯鹿皆用西法,而替换过的五位女子却无一例外地以中法绘之,画面上栈桥、山石、油松等处生硬的接笔暴露无遗。”
小翠听罢便反应过来,道:“依主儿的话,画中被顾盼引领之人便是那拉氏皇后不成?”容宁起身又开了《塞宴四事图》见下方身着明黄色八团云龙寿字妆花缎吉服的女子,便笑道:“你瞧此处便也是了,面上可是令皇贵妃鸠占鹊巢。”
妍涵又回忆起来道:“昔日里,我倒是也瞧过《心写治平图》此卷上起乾隆元年,下至乾隆四十一年,卷中位列后妃第三位的那拉氏皇后却没有出现在慧贤皇贵妃之后,面对着卷上明显的裁切痕迹,如此以来倒是绝情。”
容宁只笑道:“找了一圈到底没什么依据,总归是咱们留着的,倒不如咱们自己画来便是了,去将这些宝贝都送回去罢!待我睡会儿起来便画。”
小翠忙应下了,只退了出去,容宁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倒也难眠,索性起身同妍涵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