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人不寐,水波潋滟孤鹤鸣,林萧轻点湖中清波,借力翻身至瓦缝屋檐之上,随那黑影追去,只见那黑影身着一身夜行黑斗篷,头戴面纱斗笠,身约八尺,身姿挺拔魁梧,纵是高楼之上亦如步履平地,甚是稳健,且腿脚功夫极快,却到底如硕鼠聂贼,定是江湖中人。
林萧功夫乃是清音亲授,自己又贯通这些秘籍武功,便一个翻身同那人扭打起来,风拂春枝,花绽晚香,剑影凝光,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连绵不断。
只到底林萧不曾废离武功,虽入宫拱卫,却也肩内侍卫教习演武之职,不过三招那蒙面之人便落入下锋,林萧只刺中那人下三路将人摁下,只那人已然服毒自尽了。
林萧也无奈垂头道:“算了左右也为了一个事儿,真是无趣,就这般身手还是趁早歇菜吧!别来这儿丢人现眼的。”
说罢便将那人尸首一脚踢到廊下,一众人等见了这副场景忙点了灯出来瞧,林萧只也飞身下来道:“此人夜行府中图谋不轨,如今已然服毒自尽,只你们也带个套子别污了你们得了病。”
一众人等各自应下,便来问林萧的主意,林萧见他还算忠烈不肯吐露便愤然自尽,因而道:“他的招式不似宫内世家,不过江湖手笔,待寻至令牌名碟身份物证,便赐个名字葬了去吧,他们一声身为影卫无名无姓,无父无母如今也算立碑留名,但愿来世寻个好人家,别在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一众人等恭维了林萧几句,林萧只也当符音,左耳进右耳出而已,林萧只也叮嘱道:“如今多事之秋,今夜需勤加看守,待明日启程回府咱们再歇也不迟。”
众人忙应下,又遣派十余人出府处理,其余人等入各房点灯,林萧先同小华去瞧容齐,见容齐已然安然躺在床上,方才放心,又有小厮陪着方正要走,只见容齐起身忙问道:“阿浑,不知贼人可否抓住?”
林萧瞧了容齐一眼,见其秀眉微蹙,白面风清,如今素绸锦缎在身,更显病弱单薄起来,林萧忙落座于床前,只笑道:“二爷不必担心便是了,那贼人被我追上已然服毒自尽,只恐是来先行探勘,娘娘已然安排布置妥当,不必忧心。”
容齐只长叹一口道:“这些人也是可怜,也是被奸人所蔽,不过以命谋个出路,倒是难为了他们,只他是反贼理不该葬,到底是个可怜虫,还请阿浑开恩。”
林萧只点点头道:“这是自然,二爷宅心仁厚,自然极好,此事我叫人去办,二爷踏实睡便是了。”
容齐只也忙应下一句,便也自躺下熄灯由小厮陪着睡去了,只听小厮抱怨道:“二爷,咱们何苦惯着他?您才是这府里的少爷,他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容齐只也无奈道:“赫舍里家以才学凭高低,你我之流连小华尚且不比,更况乎阿浑?这话你日后也不必同我说,没的让你挑唆内讧自杀自灭起来的道理!如若不是厄云和阿浑心思缜密,你我早已是阶下之囚了。你虽为我鸣不平,只若论我统领调派,莫说是我就是大哥哥也没这个本事,更是上赶着一败涂地去了。”
待第二日一早,一众人等自各处前来拜见妍涵,妍涵在成容馆也听闻昨日之事,更觉不好只也不能多待多留,便开口问道:“此人夜袭,必为前探,你们也早日去别院住着,以防不时之祸。”
崇龄点头称是,便也同众人送妍涵回宫,妍涵乘轿辇至西华门弃轿,皇后携一众后妃相迎,妍涵见容宁几人倍感亲切,只也忙扶起来,同容宁回宫闲叙去了。
待入了启祥宫,一众人等方才不算拘束,容宁忙笑道:“涵姨快去更衣,别架着这些省得劳累,也松快松快。”
妍涵忙应下,由沁雪梦遥两个扶着下去了,小翠只也要禀报昨夜之事,容宁只摇摇头,小翠方才暗下不表。
妍涵不多时便从房里出来道:“昨夜有贼人夜袭,林萧已然派人戒备了,原是容齐和林萧在流花榭瞧见的,林萧当即追了出去,只那人武艺实属不惊,不过三招便已然被擒,如今已然自尽埋了去。已然留了一班人看管屋子,这几日便陆续撤了。”
容宁只冷笑一声道:“只林萧和容齐都是好性儿,若我说也不该给他个全尸,该函其首传阅各族各家,以儆效尤才对,算了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小翠道:“阿鲁特家的也不请个好人,整日里找这些杂毛的东西跟耗子似的钻来钻去,没的叫人恶心了。若我说擒贼先擒王,奴婢直杀尽他们家里都杀了才好。”
容宁只冷笑一声道:“万不能贸然出击,打草惊蛇,如今敌暗我明,贸然出动只能授人权柄,咱们倒难立足于不败之地了。”
小翠只也长叹一口气,只也骂道:“主儿也知我这原是玩笑话,作不了数当不了真的,只这口气倒也实在难咽。”
曦月忙殷切问道:“亏得姐姐神机妙算,早早就让家里撤了别处,不然便不好了。”
容宁倒也不在意,只也回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不未雨绸缪只恐追悔莫及,我非圣贤不能天算,只以谋成定乾坤,古来富贵迷人,利欲熏心,连宗室王公子弟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即便是弓马骑射,已然忘绝,哪里肯居安思危,具忧患之虑哉?”
小翠只骂道:“谁都知道咱们旗人是铁杆庄稼吃不倒,只这些优待也太甚了些,整日里好吃懒做的,都是养蛋的爷,哪里肯的,那内城里的房宅屋舍转来转去丢了多少,这典当赎买十手还不足,二三十手的大有人在,咱们捡漏低价收购的田宅不知有多少,指望这些端笼遛鸟的祖宗,还不如指望外头花草树木的好。也算有个骨气,不比投降看热闹的好!”
妍涵只苦笑一声道:“昔日里,随龙入关者皆为开国元勋,于京畿之地五百里,圈地授予,计丁授田,不担徭役只承兵役,八旗兵丁钱粮远高于典仪骑校之禄也,论法律惩处更享换刑之便,读书做官更易数倍。”
容宁笑道:“只这原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古来兵卒军旅坚信,朝廷予以优待也是成人之美,如今大争之世西洋各国皆以兵卒为重,其中优厚亦不比大清少之厘毫,只如今开过二百余年以来,才俊死尽,日渐颓靡,如腐肉日蛆,渐成白骨。”
曦月对此些事情最不甚关心,自己家里不愁吃喝便已然是极好,若真如肃顺一般大刀阔斧,自己倒也是不乐意了。【汝未有肃顺之才,亦非有其之能也,只骄矜傲世之姿,与日俱增矣!】只这些事多少是政事,自己理不该与会,便也因诵经一事推脱回屋去了。
小翠素知曦月是个忌讳性子,便也不在意,只见她素来同容宁没二心便也嘴下留德,不肯多言。
容宁三人将曦月送到门口,目送其入殿之后,方才归来各自落座下来,妍涵道:“倒不是我说句轻狂话,若非旗民分离一事亦不必生此诸多祸患,拱卫京城一事实属下策。”
容宁冷笑道:“旗民永远分治,此事本就是无稽之谈,内城虽起拱卫之职,却如军营单调乏味,不比外城繁华似锦,热闹非凡,几月几年尚且有所节制忍之,满汉大防不攻自破,自康熙年间零星点点,自嘉庆年间宗室王族亦自内城迁至外城而居,此之风蔚然,只亏旗人素不曾有田宅土地之思,终日固守,不然你我何处抄底并购,只朝廷如隔辈之长,不论祸事如何,常以人性之本善以示之,不肯责罚,只肯溺爱,纵康熙以来历朝历代多以律法加以约束,终难抵同化之流,只不过治标不治本罢了。”
妍涵笑道:“八旗官学摆设了这么些年,也没见出了几个能人状元的,真官宦世族之家入宫为侍,待日后委以重任便是了,哪里还需去上这个,圣祖高皇帝所言入则含毫挟册,出则跃马弯弓能文能武之美政,因是美政故而乃是美政矣!”
容宁笑道:“这也原是个笑话,自秦汉以来,历经千年不息,北魏北齐叱咤风云,皆于烟海长河无踪无息,岂独一人也乃是一族数万万之族也,若论西洋各族共和,独以陋习分民族地界,而不以习俗文化而论之,今之人为今人笑,而后之人为后人笑哉!”这话也不对,后人不以为然谈何笑之?”
妍涵不绝长叹道:“咱们家满语还算利索,不算数典忘祖,如今皇上满文皆不利索,更莫提诸臣王公,普通旗人。咱们旗人原都是称名而不举姓,至乾隆年间,淡族忘姓者不少,弃而不用以更汉姓者甚多,竟连钮祜禄氏一族改为郎姓,更有胡编乱造之人,自大有人在那觉罗家的还称自己为满吉善的。”
小翠一听不觉也惊诧道:“姓氏连寻常百姓亦关乎其根本,哪里又随意更改淡忘的道理?”
容宁只苦笑道:“历朝历代听闻此事者,皆捶胸顿足,只也气的无话可说,咱们这样的人家素来是革故鼎新的,以陋习奉圭臬的便不知能经几年了。”
小翠不解道:“既然忌讳,何苦来皇上皇子名讳皆是汉名,又请这些腐儒教习传道?”
容宁丢了个橘子给小翠道:“太祖马背上得天下,扬风耀族勿忘旧习乃是家事,而治国平章授以四书乃是国事,自然需以双重以待之,只如今尚武神韵已丢,弓马骑射已坏,自康乾二帝以后巡幸木兰一事几乎废止,弓马不曾操练娴熟,更难有行兵布阵之将帅之才,春秋两季校射,乾隆年间尚有把式,如今王公雇佣者皆未有能中之人,更十余轮靶上未有其一,自帝至你我皆是无语凝噎,只也如此罢了。”
小翠只道:“主儿当真没有更改之法吗?”
妍涵道:“自然有之,只肃顺已然菜市口斩首示众,又事关皇家机密,国体稳固安宁,更关乎贤名儿,一般人纵有大刀阔斧之志,只也不敢遑遑而轻论之,国家大事,在祀与戎,此非熙宁亦非开元,更戍之法不能轻易恒变,倏忽骤变只恐民生哗变,再生内忧,恐难应对自如。”
三人只也苦笑一声,正青棱上来给众人续水,只道:“主儿膳房已然做了吃食,可要传膳?”
容宁笑道:“涵姨今个儿许是累了,今个儿便早传些罢!”
青棱笑道:“奴婢昨个儿翻书倒是有个新奇菜,奴婢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明白,倒不如出个新奇菜是了。”
妍涵笑道:“这个好,你们都是拿月俸养家糊口的,哪里需出得这些,即便是平地里的草我也是欣喜的,咱们都是一家子人不必送礼来回的见外。”
正说着只青棱已然下去端了,只见青瓷白玉盘里盛着各色夏季之物,碧绿清新,偶发淡香,似草木春华生机,却又是夏景一片翠绿,更有消暑之效。
小翠见了这番场景不禁叹道:“妹妹哪里弄来的这荷叶,莲蓬,藕花,如今刚是暮春,哪里来的莲塘藕?难不成是上西湖寻来的?”
青棱只解释道:“姐姐打趣了,奴婢即便有通天的本事能耐也难几日便让三月生荷的道理,只太栩栩如生些,一时间倒是误认了。”
容宁同妍涵忙起身由小翠伺候着在鱼洗里洗过手,又拿江南软缎的料子细细擦过,方又落座下来道:“你且讲讲这由来,我知此时无莲无藕,只又实在好奇。”
青棱忙应下介绍道:“这菜乃是用椿树嫩芽,槐树之花,还是榆钱共同制成,还要取草鱼一条,制作鱼糕在取椿叶上色,只莲蓬,莲叶,莲藕三样色泽不同的鱼糕,又取菌菇若干熬以高汤,辅以搭配,方才成了,只那书在厨房里久了沾了油渍,瞧不清名字了,倒不如请主儿和涵姨赐个名字。”
容宁一听有草鱼,不觉长叹一口气道:“去请慧妃和珣嫔来,这么好的珍馐佳肴美味,若真就我们享了反倒是屈才了。”
青棱忙推脱道:“这菜原是寿菜,主儿和涵姨请谁享用,奴婢本不该置喙多嘴,只奴婢实在不想被调到膳房里去勾心斗角,只愿一心一意侍候主儿。”
妍涵忙扶起青棱来,笑道:“你就算真想去,我们也还不肯放人的。”
容宁笑道:“小翠,你且去知会皇后一声,青棱提级领奉。”青棱忙领旨谢恩开来,容宁笑道:“此菜纵于国宴之中亦属精品点缀,仅以目见书籍所载,便可大成,是乃国宴之手。”
青棱忙谢过,小翠一听青棱升了,只也道:“奴婢这就去,青棱妹妹得多弄两个菜,甭叫我白跑了腿,又得上皇后哪里平白无故遭恶心受罪。”
青棱只笑道:“这是自然。”
小翠本不喜储秀宫的人,只为了这些美食去一趟倒也无妨的事情,一路上倒是净纳气,劝诫自己不要动粗,不能生气,不能耽误了人家的事情。
待至储秀宫门前,由外头侍女通传至殿内,白梅一听不觉同皇后抱怨道:“皇后娘娘真叫奇了怪,无事不登三宝殿今个儿好端端的来了。”
阿鲁特氏只道:“小翠是瑜嫔身边的掌事,若是不见反倒更给了他们兴风作浪的时机,好歹是要见的,不然以瑜嫔那个多思多心的性子,日后更得难办了。”
白梅只骂道:“娘娘都修养,几时不争,他们得了意愈发作践来了,咱们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皇后只长叹一声也是无奈道:“瑜嫔这般过问本宫,目中还算有我这个皇后,总比慧妃平日里越俎代庖的强。”
白梅只苦笑道:“娘娘可不能如此论之,慧妃有个好阿玛又有太后娘娘撑腰,咱们自然没法子的事情,瑜嫔不过下五旗出身,家里不过商贾之家,如今又上赶着来恶心咱们,非要过来耀武扬威,这不是故意为之,给咱们添堵的不成?这小翠更不是个好鸟,整日里跟螃蟹似的更行霸道,原在京城里都人送外号副小姐,半奶奶,如今得了意不得当半主子了。”
阿鲁特氏只也无奈道:“你也歇歇吧!去叫小翠进来回话罢!”
阿鲁特氏因忧思忧虑,因而面容憔悴,只得落座于镜前,又拿口脂上了唇,又端起皇后架子,肃冠整衣,正位凤榻之上。
小翠见阿鲁特氏珠圆玉润之下,眼圈发青,眼下微肿,面白如铅,更显浮肿几分,小翠只也忍住不笑请安起来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瑜嫔娘娘病着不能亲往,特让奴婢带话,问皇后娘娘安。”
皇后见小翠一身青黛烟云旗装,头上尽数以淡色群青,更显两分妩媚清丽,又见其眉眼之间略有容宁之姿,更不觉捏紧了八宝琉璃串,只也笑道:“瑜嫔妹妹今日遣你来所为何事?”
小翠只回道:“那是我们宫内调动之事,瑜嫔娘娘打算升青棱位分,由二等升至一等,特遣奴婢来禀告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皇后一听原是如此小事,不觉笑道:“想必仍有其余事务勘定,不妨一并说毕,不必有所顾虑,本宫身子已然将好。”
小翠只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并无他事,仅此一事而已。”
皇后一听如此陪笑起来,因而笑道:“此事不过宫内任免,依祖制由各宫主位榷定即可,不必来回本宫,青棱乃瑜嫔妹妹宫中侍女,不必本宫过问。”
小翠忙应下,只也退了出去,待由人送出门后,便一路回启祥宫去了,白梅素知小翠恶名,更惧其武力,因而生畏又生惧,恐其有千里耳,待人早已走的风烟俱净,才敢同皇后抱怨道:“芝麻大点的事情,难为折腾咱们,娘娘这不是挑衅吗?”
皇后听毕不觉将那串子扔在地上,本就怒色难忍,又被挑起火来,不觉愠气,斥道:“你还嫌本宫不够成人谈资不成?如今满宫里瞧我笑话,连同你也奚落于本宫不成?你去跪在地上将这珠子都捡起来,省得聒噪烦心。”
白梅只也照做,不敢多说一句。
小翠兴致冲冲的回了启祥宫,只见青棱已然将酱牛肉等佳肴悉数摆于桌上,更有难见珍馐,容宁和妍涵只在一侧瞧着,小翠只也将袖子一撸,径直落座下来道:“饿死了饿死了,总算是开饭了。”
妍涵打趣道:“你真是饿死鬼拖上来的,倒是连体面也不顾了。”青棱又给众人续水,容宁只笑道:“你也坐下吃便是了,日后若旁人不在,你且坐下吃便是了。”
青棱忙叩谢了恩,只推脱道:“主儿好意,奴婢心领,只奴婢原是做饭下厨的,闻多了这些菜味儿自然不饿了。”
不一会儿小翠已然吃了半碗饭,因而笑道:“主儿不必等着我,只提前吃便罢了,主儿是不知道皇后身边那个白梅,跟乌眼鸡似的,想必不定又要后头嚼舌根去了,只那碗羊汤倒是给皇后娘娘吓得面色犹惊,今个儿也不过强撑着的把式,往日里连神儿都没了。”
容宁笑道:“我于人以善,却难得善终,我于人以恶,亦难有之宽博,为善于其不过虚情假意,惺惺作态,为恶不过真情流露,于她而言,终其一生之不幸,或因你我或因至妃嫔,终不因其己而悲也,故而怨日深,恨日增,至死方休。”
妍涵笑道:“权名不过浮云却终身而孜求,我亦何苦怜哉?”
容宁吃了一口菜笑道:“心结宜解不宜结,她若执迷不悟,我亦不必多费口舌,她于我而言不过是无用之弃子,后宫众人非能有之与我面对而弈者,更况乎必死弃之棋也?”
青棱道:“涵姨还未曾赐名来的。”
妍涵因而笑道:“此乃是佳肴,又是夏荷莲叶无穷碧之景,倒不如名曰荷塘清瑞如何?”
容宁只也笑道:“这倒是个佳名,不如就此罢!”
青棱忙应下,便回下房里拿纸笔记录下来,只不过半日便由人口口相传,一时间青棱颇有孤篇压全唐之意,倒是令人艳羡不已,又得慈禧点名亲召品尝,正问容宁道:“此菜可有名?”
容宁知这菜若做御膳,便不能以妍涵所赠之名,故而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此菜名称佚失名姓,今日得太后娘娘亲尝恩典,还请太后娘娘赐名!”
慈禧顿了顿,想至四方不曾靖宁,内忧外患不断,又思大清境内风华万千,各色景物奇全,西北大漠狼烟,黄沙漫天,南碧海穹天,江南烟雨梅雨天,北大雪纷飞,深林葱郁蓊蔚,草原广袤无垠,又感念物产富饶,集欧洲诸国之力,尚不能及其毫分,故而道:“此物乃取民间杂草而制,却能如此巧夺天工,其味蕾更乃上乘之绝秉,方体我大清之物饶丰美,纵以寻常之物亦成珍馐,西洋诸国之万万所不能及,不如称之锦绣山河可好?”
容宁只吟道:“秦城楼阁烟花里,汉主山河锦绣中,锦绣山河此句甚好,太后娘娘拳拳爱国之心,令臣妾敬佩。”
说罢容宁便起身伺候慈禧用膳,将这锦绣山河亲喂了这三口,只慈禧推脱道:“祖宗所言食不过三,只这菜只这一季有,倒也难得,宁儿倒也尝尝。”
容宁忙道:“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说罢倒也不推脱,只被慈禧喂了一口,两人倒是心照不宣,容宁素来是不吃这些鱼肉,入口嫩滑,倒少鱼腥之味,只这到底是赏赐,不得不受。
待容宁回宫,小翠道:“主儿还说,这外头饭庄子都拿馊了的吃的,当天家的饭食卖,净坑蒙拐骗去了。”
容宁笑道:“人自喜热闹繁华,古来群聚而居,或有婚丧嫁娶无不人满为患,人自逐繁华而居,如牧民逐水草而生,这也不过是个噱头罢了,尽是些揽客手段而已,不过添些名头,引人注目而已。”
小翠道:“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吗?这诚信就饭吃了不成?吃坏了肚子,万一碰到个肠胃不好的,出了事?这不是砸自己招牌吗?”
容宁只无奈道:“商无往不利,乱世之下人人自危,生逢乱世,金钱为上,情义可抛,末世之下,积货囤积谋以暴利,以赚万金,举家至安宁之地而弃百姓于不顾,官商勾结,割据一方,朝廷纵有心亦是无力,万事万物皆有所功用,自有律法清规以为界,其上还有德行以束之,只大清律重刑而轻民,其中疏漏如千疮百孔而难抵,凡之商贾臣民不触律法而犯以道德,只也受口诛笔伐,无伤其身,无论几世几年到底以心论之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各凭良心罢了。”
小翠忙点头称是,容宁见同治帝近日甚是舒心,倒是远离是非纷扰,各自快活,但是不觉心烦,这日正同珣嫔闲叙,容宁原看的是重修圆明园的密信,见珣嫔和曦月来只也收至一侧,忙陪着迎客。
珣嫔道:“姐姐这些时日不知前朝的事情,这些御史大夫也算是个明白人,个顶个参奏李光昭,只也不知李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曦月道:“皇上是个执拗性子,如今铁了心要修园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若我说这些大臣纵是冒死觐见也是无用,与其这训斥罚俸,革职罢官的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容宁道:“苦心孤诣之局,若不一意孤行,岂能罢休,皇上以天子自居,知臣下圣意难违,便随性而来。只皇上到底年少,不知孤树一帜,不凭一腔孤勇,而以死尽论之,正如嗜赌之人,终局末了总以全部相驳,以求一线生机。”
珣嫔冷笑一声道:“姐姐所言极是,以妹妹愚见,无权无名无实之人,妄图以虚名篡权自立,此乃滑天下之大稽也。”
曦月只道:“古来天子幼帝亲政,需除外戚,折其翅,扶党羽,使其逐一放权而夺之,如今皇上妄以修园颐养一事,一夜而夺之,却也可笑哉。”
珣嫔接道:“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于己也。同于己而欲之,异于己而不欲者,以出乎众为心也。假寐之人难醒,欲妄责唤者,亦无奈矣!”
两人在容宁处用膳,待妍涵回来容宁方将密函同妍涵看过,妍涵一瞧只将密函烧了骂道:“荒谬悖逆至极,这李光昭胆大包天,如今假传圣旨,若论西洋是要闹上法庭的!”
小翠不解忙问道:“这怎么又闹出假传圣旨,又要闹上衙门朝廷的,这到底怎么一会儿事,奴婢大字也不全几个倒是不解了。”
容宁冷笑一声道:“李光昭往香港购买洋木,与洋商订立契约之事,你应记得,其胆大妄为擅以圆明园李监督代大清皇帝与洋商立约字样写入合同,如今庵记病故,李光昭铤而走险改赴福州冒充圆明园监督管事代与法商播威利订购杨木三万五千尺,几次相告,拒不履行,我若是洋人只恐一路北上,至各督抚衙门控诉此举,这些洋人也是蠢,付了定银十元便运转起来。”
容宁抿了一口茶,一众人等皆是缄默不语,面色冷凝,虽有还月余之数,只到底纸包不住火,风燎而火长,席卷旁余四地,赫舍里家迫在眉睫。
容宁无力也无心帮忙遮掩扣押,只能随此事而去,正想着不觉哭了出来,只妍涵一时间不知是气血翻涌,或是忧怒忧思甚重,便又咳嗽起来,一时间难以自抑,小翠忙拿了止咳丸替妍涵服下,容宁让宋子华来瞧瞧,妍涵素知容宁疑心多怪,若拦了只恐打草惊蛇,故而笑道:“许是着风寒凉,倒也不碍事,只也开副药来喝上几日,也好的快些,省得日日身上隐隐作痛的好。”
容宁只也点过头笑道:“小翠去请太医来便是了。”小翠忙应了一声,正丽皇贵妃叫容宁寿康宫小叙,容宁便先去。
见宋子华来了,妍涵只也伸手笑道:“倒是劳烦你,日日还需为我这老太太担心。”
宋子华忙作揖道:“涵姨言重,臣惶恐至极。”宋子华替妍涵几经诊治,只到底吊药续命,此病已然深入骨髓,非药石可医,只也面色一凝,只也沉吟不语。
妍涵一见此面色便知自己时日无多,便只也问道:“你也不必瞒我,我这病自己知晓,你且道明我至少至多能活几时?”
宋子华见妍涵眼中亦无半分悲伤神色,只额间眉梢总扫过些忧愁来,只又如烟尘散,宋子华沉吟片刻,只也如实答道:“回涵姨的话,至少三月,至多一年半载。”
妍涵只也笑了一声道:“你且开些吊着的方子就是了,我自由妆面吊着扶持,外人几乎看不出来,倒也麻烦你了。”
宋子华只也行礼,转身开药写方去了,只回容宁是年岁大了肺不好,得了百日咳,需要静心调养。
容宁又给了赏钱只道:“年岁日增,便寻人如影随形,难以摆脱,我虽看破却也愿多陪几日,尽子女仁义之孝,尽享天伦之情,术业有专攻,你乃我青梅最能信任,本宫在此谢过。”
宋子华只道:“臣自当尽心竭力,不敢怠慢,涵姨如慈母待人,如旭日初升,予人温暖和煦,臣幼年得涵姨关照赐书,方能有今日,此恩没齿难忘,自当竭心尽力,还请娘娘放心。”
容宁让沁雪送了去,自己倒也不甚在意,只到底难以放心赫舍里家琐事,便处理公文之事,夜里又忧心多梦一连数日,寝食难安,只此事日久,容宁虽有所感伤,只也愈发弥坚渐不想起来。
同治十三年七月,法国商旅北上入津,控诉李鸿章李光昭一案,李鸿章着手核查调研,于七月上报朝廷,同日奏请两宫,艳阳日曜琉璃,蝉鸣作响,热浪沸腾不止,酷暑难耐,盛夏难消,屐履如胶黏地,触四壁砖石缩手足以吹气,养心殿内冰鉴风轮不转,一众侍女太监大汗淋漓,独同治帝目视前方三刻不歇,偶有眨眼,方知其死生。
同治帝原同人玩闹,只见军机呈毕奏折,已然呆若木鸡,如坠冰窖,颤抖不止,只得目视前方,呆坐不动,不觉懊悔,一时间怒而起身,掀桌破口大骂起来,一众内侍俱已跪满地,噤声吞音不敢多言,同治帝道:“此等乱臣贼子,诓骗朕如此之久,欺上瞒下,将天子之威置于何地,将国法置于何地?即日起将李光昭革职查办,即刻处死不必多言。”
正要传旨,只见慈禧已然跨门而入,起身怒斥道:“且慢,此事事关江山社稷,皇室颜面岂非皇上一人独断专听?先给皇上送碗冰汤醒醒脑子,年轻气盛,最该戒骄戒躁,如此暴怒将天子之颜置于何地?”
慈禧见这屋里闷热,只也冷嘲道:“如今酷暑难耐,将冰鉴拿来,将风扇车也摇起来,去请母后皇太后来。”
外头一众奴才各自忙活起来,同治帝行礼后正要起身,只被慈禧喝住道:“皇上还是跪着罢,哀家乃是生母,如此疏漏,堪比弥天,哀家万不能私以原谅,还请母后皇太后宸断。”
同治帝一听只也不言,暗自低头,默而不语,慈安自撤帘以来不常过问政事,又觉内务府不敢欺瞒故而未曾想到,只也从钟粹宫赶来,待入殿内忙将同治帝扶起,问道:“不知妹妹所谓何事,如此着急?”
慈禧愠色难掩,更没好气,只到底需遵礼法,只也平声顺气道:“咱们姐妹撤帘归政日久,不问政务颐养天年,平肃内宫,只此事非同小可,涉及皇室颜面尊严,内务府不敢擅权,便禀报于妹妹之处,姐姐钟粹宫略远,只恐未曾收到。只此事妹妹无颜面见列祖列宗,不敢求姐姐谅解,还请姐姐宸断定音才是。”
说罢便也要行礼,慈安被慈禧三言两语就架上老虎凳,慈安忙先扶慈禧,后扶同治帝,慈禧斥道:“皇上还不将原委道明,更待何时?”
同治帝只将李鸿章奏折递与慈安,慈安看毕也不觉气个半死,大骂道:“背信弃义之徒,奸佞小人之流!狼子野心,实属下流!”
同治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慈禧虽也有修园之心,却不敢显露更对同治帝一事,予以反对,奉茶道:“此佞臣欺上瞒下,虚报木价,欺罔朝廷,擅借天威,致津海关渎职,未曾阻拦,妄以圆明园监督之职订立合约,兹事体大,不能掉以轻心,皇上急切之心,人之常情,只此事乃皇上全权授予,如今这般迫切,只恐有监守自盗心虚之意,为保皇室体统万不能操之过急,以免臣下多言生疑,此本荒谬,万不能使天威丧尽。”
说罢又将话头抛给慈安,慈安也面露难色,此事若自己贸然插手必定招怨,难免担以专权,更怕损伤母子情分,只如今被慈禧四两拨千斤,几句话便求着决定,只觉难耐。
沉思片刻只道:“妹妹所言极是,大清家国同构,此事既是家事亦是国事,不如请宗室王公协同商议如何?”
慈禧最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只点头称是,同治帝素来要强,万万不肯将此事说尽的,忙回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已然亲政能全权处理此事,不必烦请两宫及其诸位王叔操劳,儿臣已有对策。”
慈禧冷嘲道:“皇上身为天子,不思谏言进去,轻信佞臣,两宫抚育,亲王辅政,勠力同心十余载未曾一日废离,若寻常人家自不必如此,自需己而补过,如今险些酿成大祸,国政岂能以儿戏?”
慈安如今也不能帮皇帝说话,只也道:“朝政一事皇上自决,两宫不便插手,只内务府众人需革职查办,以肃宫廷风纪。”
慈安只也扶着慈禧各自回宫,两宫急召后宫诸妃,皇后阿鲁特氏亦不免,众人急匆匆前来,独慧妃忙寻容宁问询道:“妹妹如今非晨昏定省的时候,两宫急召咱们这是何事?”【绿珠貌,无心事,最难舍情分】
曦月冷笑一声道:“慧妃姐姐贵人多忘事,只这事儿到底也不是咱们所能及,只也充愣就是了。”
慧妃不肯信曦月的话,便又追问容宁道:“妹妹有何高见?”
容宁只笑道:“姐姐不必着急,万事有皇后在前,你我只也随波应和而已,你我久居深宫,不涉前朝政事,姐姐虽替皇后代行亲蚕礼,到底与姐姐无关,姐姐何需担心耶?”
慧妃见容宁如此说,方才踏实下来,珣嫔冷笑一声道:“慧妃姐姐就不必整日里疑神疑鬼了,姐姐原什么也不知,如今打听了却也什么也不知,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今临头若非以孤勇而应之,又有何对策?”【无心之语,尽道结局】
待容宁一众人等至长春宫,路遇皇后轿辇,见阿鲁特氏面色凝重,只也嘱咐道:“诸位姐妹快走两步,事急从权,以效取胜。”
容宁只也微微行礼道:“嫔妾不曾有轿辇,只以脚力而论之,难以比拟,还请皇后娘娘见谅,嫔妾定尽力而为。”
皇后只也点点头,只也径直走了,至长春宫见两宫升座于殿内便也行礼问安起来,慈禧只斥道:“内务府手几次三番以修园之事蛊惑君心,迷惑天子,如今胆大包天,皇后身为中宫失察,未能尽劝诫之责,如今天威丧尽,颜面受损,内务府众人罪不容诛,皇后掌凤印理中宫,也难辞其咎!”
皇后噗通一声跪倒身侧,只道:“皇额娘息怒,臣妾自知理亏,不敢自辩,还请皇额娘责罚!”
东太后也忙劝:“妹妹明鉴,到底圣意难违,皇后身为中宫,更需恭顺,难以从命,也实属平常。”
慧妃冷笑一声道:“不是嫔妾轻狂,只此话却难矣,古来死谏者无数,若无贤臣以死相抗,不定还要生出多少事故来?商纣残暴无道,还有黄妃姜后,若真以执拗,皇上必定降罪于皇后,皇后娘娘便可借此以开罪,如此只空口无凭只难以服众!”
慈禧冷笑一声道:“此事万般皆是有错,哀家亦不能辩白,只也难辞其咎,故而不必苛责,此事就此作罢,只皇后监管不力,此乃板上钉钉,此事难辞其咎,更况乎内务府众人唯命是从,以中宫马首是瞻,故而施以小惩,以正宫规!哀家自当潜心向佛,忏悔疏漏之罪,至于皇后之责,理应由姐姐惩治。”
慈安确暗自支持同治帝修园一事,只慈禧实在反对,自己哪里有脸惩治只道:“妹妹言重,妹妹反对之心已久,反倒姐姐溺爱纵容过甚,至此疏漏,更得避嫌以免生隙,只由妹妹全权负责,至于皇后监管不力,便为国祈福,静心思过可好?”
慈禧只点点头,皇后便也领旨谢恩,说罢慈安慈禧又训诫一众妃嫔,同治帝已然被前朝奏折烦的焦头烂额,更无心顾及后宫之事。
慧妃,容宁几人奉命陪慈禧提审内务府一众官员,只如今铁证如山,只能认栽,慈禧即刻传旨下谕,将贵宝,文锡革职查办,为首者或杖毙,或发配充军流三千里,家宅抄没,妻女为奴。
一提妻女亲眷一事,慧妃由不得说情,只道:“太后娘娘此事乃其轻信鼓吹所致,罪不及其家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八旗子弟得皇恩浩荡眷顾······”
只被慈禧冷眼一对便将后半句求情话语缩了回去【慧妃虽懦,却有仁慈之心,容宁权者,不留情面,曦月狠者,不计生灵,珏霜冷者,无力无心,静而观之】众人只也冷冷观之,不多言语,慈禧谕令户部停发修园所有经费,朝中大臣纷纷上折停修园子。
同治帝同近臣商榷一番,见慈禧屡次三番反对,更萌生无论如何也要送佛的心思,只也置若罔闻,一意孤行到底,王庆祺只也尽劝诫之心,载滢几人亦是如此。
容宁见皇后如此,只觉其自作作受,却萌生两分同情来,只又想起日后参奏一时,只觉其万死不足惜,便也不再理睬,回宫后便同小翠道:“洋人既如此爱拍照记录,待使馆修缮完毕,便请人见见闹市物华。”
小翠听毕只也会意,待出宫之日即刻去办,皇帝丑闻不胫而走,不日王公大臣皆明此事,不日上奏,珣嫔听闻风言风语只也旁敲侧击散播出来,只道:“这洋人真也是闲利,你说偏巧碰到此事,这不是闹腾吗?”
容宁笑道:“妹妹惯会留以悬念的,净吊着人,倒是个说书的好材料。”
珣嫔只也同容宁说笑一番,又谈及醇郡王一事,不觉笑道:“我若是醇郡王只也能怫然语塞。”
七月十六日,恭亲王,醇郡王及李鸿藻,文祥,徐桐等王公大臣联合上书《敬陈先烈请皇上及时定志用济艰危折》,容宁看完密函不觉发笑道:“先祖创业几世几年,死伤无数,方能有尺寸之地,自康乾盛世以来及后世守成之君,无不勠力同心,两宫垂帘十一年来内外协力,共济时艰,方能有此成效,若论大清开国以来直至后世,只恐惟一而已!”
妍涵道:“勤政,勤学,遵祖制,慎言行,皆是讽刺之句,难免皇上作怒,以饶舌相论之。”
容宁想来同治帝脸色铁青,便不觉作乐,那日恭亲王见皇帝不耐烦,愠色难忍,更出此言,不觉回怼道:“臣等所奏尚多,不止停工一条,望皇上容臣宣诵!”
同治帝越听越恼,终难忍只大发雷霆,怒吼道:“朕将皇位予皇叔何如!”
一旁垂手侍立左右众臣,无不惊愕不已,军机大臣文祥更伏地痛哭,喘息几乎气绝,一众臣子只也委婉劝说同治帝爱惜圣躬,同治帝一时间气得无话可说,只让众臣退避,此事不胫而走,同治帝颜面全无,威信尽失。
载滢载澄二人亦是风流之人,载滢心思活络得容镜劝诫,近日来滴酒不沾,只载澄仍是花天酒地,不加节制起来,一时间倒是将微服私访一事一并吐露出来,都当是谈资笑柄,原只也是些风言风语,模糊不堪,如今澄贝勒乃皇上亲信,不日八大胡同几处偏僻地带便如彻夜长明,一时间倒有压过超越之劲。
同治帝仍出宫微服,只见人数众多便也不能露面,便也回宫无聊,只见小太监容貌俊俏,在乾清宫侍奉便也趁机调笑几句,一不小心灯熄火灭,满屋漆黑,倒也嬉闹起来。
待第二日同治帝细问过名姓,乃是杜之锡,不过是宫中籍籍无名之小太监,粉面桃腮,面似少女,更比戏班怜人更具风情,更有些禁忌之味,故而欣喜若狂【其母专权强势,绝非溺爱纵容者,不能因此之恶习而归咎其母,或有其原因,尽数怪之,有失公允偏颇】
只杜之锡见自己得宠几日,便也有套牢之心,正自己家贫,还有姐妹于家中久坐无事,或有从暗娼者,若得帝幸,只能富贵翻身故而引荐道:“奴才家姐姊妹,皆比臣貌美,更有风情妩媚,更每日更衣沐浴,于家中翘首以盼,静待天恩,纵见一面死也足了,还请万岁爷开恩。”
同治帝一听更来精神,不觉欣喜,立马封赏银钱,将戏班子银钱皆投身于此,不日杜家便暮恩兴修,一时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容宁冷笑一声道:“皇上处处留情,如今狎幸内监,暧昧不明,私挪国库以全享乐,当真令人生厌唏嘘。”
小翠啐了一口唾沫道:“人家还高兴了不得,整日里喜不自胜,如今出门都坐轿车驾,其中风靡京城,更没的恶心人了。”
珣嫔只笑道:“皇上也真不嫌,澄贝勒身上不干净,又惯是风流,好容易寻了名医治愈如今又去了·····”
曦月一听顿时害臊起来,忙念清心咒稳定,只到底难忍只也脱身静心思过去了,小翠只也骂道:“男人都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还追臭赶香的也是没谁了。”
七月二十七日,同治帝专召恭亲王觐见,叔侄相见分外眼红,几句话间便各自恼火起来,同治帝只以微服一事相逼,恭亲王以国事相问,剑拨弩张,只同治帝一直逼问,又以君臣之义苦苦逼问,恭亲王无奈只道:“此乃皇家密辛,乃是犬子无心之失,醉酒失意所致。”
恭亲王正欲谈及国事,只同治帝五雷轰顶,暴怒不止,只也迁怒载澄,为宣泄胸中恶气,便于七月三十日颁布上谕,以恭亲王言语之间,诸多失礼,削去恭亲王世袭罔替爵位,降为郡王,仍在军机处行走,革载澄贝勒郡王头衔,以示惩戒。
七月三十一日,闷杀众人,乌云密布,似有瓢泼之象,蜻蜓低飞,土腥气弥,蒸腾雾气,湿人衣襟,至夜里顿时间五雷轰顶如灭世一般,天威降世,容宁本无心安眠只也起身处檐下撑伞,鬓发微乱,趁雨滴水汽更显氤氲朦胧,秋雨晚急,更漏响彻,人难眠无寐,小翠忙起身给容宁披了衣襟只道:“主儿外头冷,如今秋雨一下倒是冷寒,主儿怕冷别冻着才是。”
雷雨振振,四处漆黑一片,容宁听雷声轰鸣振振,电闪雷鸣之际,四周漆黑独幽火照明,电闪之际,容宁凤眸微睁,冷峻不堪回道:“这雷乃是雨之兆亦乃风住雨歇之象,纵密雨淋漓,几天几夜不止,终有停歇之日,雨过天晴之时,故而见雨而劫后有余生,阴云则风雨将至,你我已然熬过阴云,只待晴日便是。”
小翠忙点头称是道:“主儿所言极是!”
果不其然,八月初一日再降谕旨,尽革恭亲王,醇郡王,御前大臣博彦讷谟祜,景寿,庆郡王,军机大臣文祥,宝鋆,沈桂芬,李鸿藻等人官职,指责他们朋比谋为不轨,遍召六部等人,朝野震惊无比。
慈禧太后原以借同治帝打压恭亲王,连同慈安至弘德殿,便出面干预起来,两宫不觉哭泣,慈安太后也自责不已,慈禧于慈安面前几度泪洒当场,声泪俱下道:“十年来若无肱骨协助,忠臣良将相随,何来今日太平再兴,皇帝年轻难免意气用事,哀家以母亲之名劝诫褫夺一事撤回。”
同治帝几欲咬牙狠心,只到底难违两宫旨意,只也好作罢,容宁静观这场风云,只也品茗道:“羽翼未丰之人,无法慑服众臣,无才无能只以血统而论之,若无两宫亲王,只恐气数将亡于此手,尽蹈北齐高氏一族之覆辙。”
同治帝气急攻心,不觉连病数日,修园动工及其罢黜诸王二事,尽数驳回,无一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