珣嫔听闻皇后病了,便特地来告知众人,两宫即刻传谕,六宫事务悉数由慧妃掌管,容宁等人协理,皇后在病榻之上听闻,不觉更气几分,这病便又拖了些许时日。
不觉春末,亲蚕礼一事也由慧妃代劳,虽说慈禧意属容宁,只慈安提及长幼尊卑有序一事,慈禧也无力反驳,只也便宜慧妃去了。
正值春末,将到妍涵寿辰,便也各自准备礼物起来,珣嫔仍常往容宁处说笑,只道:“皇后这病倒也不是时候,连亲蚕礼都不能亲往,只恐又要满嘴里越俎代庖的念叨了。”
曦月不觉冷哼一声道:“亏得无儿无女,若是真有个一儿半女,从小结结下这宿仇冤孽,日后又不定养出个什么来,搅的前朝后宫不得安宁,风云变幻的。”
容宁只笑道:“这孩子若真耳濡目染,此后道心不明,便已然是废了,还谈什么?”
珣嫔只也点点头道:“我倒是谢天谢地的,亏得她早早给咱们送了镯子,咱们又时常避子汤的喝着,不然更得打罗圈儿架,窝里斗了。”
容宁只笑道:“我虽同姊妹们同长起来的,只我见着哭闹撒娇的就烦,更有甚者小小年纪就谎话连篇的胡扯,我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更嫌了。只咱们还好些,左右还有嬷嬷乳母看管照顾,只若要是寻常人家,凡是又得亲力亲为,月子哪里就好吃好喝伺候去了?又要劳作,又要保养身子,还得·····更有甚者动辄打骂欺辱的尽数有了,自讨苦吃罢了。”
小翠道:“民间不比咱们内里,我瞧着三年生五个的倒也有的事,说好听的叫做开枝散叶,我说难听些分明是不把人当人,尽当了畜生去了,这些男人们也是整日里平白无故的嗷嗷叫唤,又不是他们受苦受罪的,外头装孙子,家里装大拿的,拿腔作调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容宁只也摇头叹息一阵,只笑道:“听涵姨说西洋里如今孩子都少了,不比原几年的,独咱们还左一个男孩,又一个丫头的,你瞧瞧齐鲁大地,圣人故里,买卖孩子屡禁不止,这拐子都当了仁人君子,家家户户爱戴起来,就差立生祠供起来了。难怪人家洋人说咱们是民智未开之地,单凭此一点,洋人等国尚且汗颜,更况乎后人哉?”【经济越发达的地区,生育率越低,望周知】
小翠只苦笑一声:“甭说是洋人,这架势我估摸狗看了都摇头,倒也真是个笑话了。”
珣嫔只也长叹一声苦笑道:“牛尚有舐犊情深,猪狗虫豸也有护幼之谊,古之人也尚未有此,今之人却甘愿自缚于此,其真怪也欤?”
容宁只也无言起来,曦月只也忙岔开话题去,免得又引得容宁多心,整日里长吁短嗟起来。
曦月忙道:“各位姐姐不知给涵姨的寿辰可曾备下了?我这一时半刻还难寻个东西来的,不知姐姐们有什么好提议?也给妹妹支招便是了,妹妹定当感激不尽。”
宫中内外无不敬重妍涵,这礼倒是比给千秋万寿遴选的还要用心几分,曦月不比珣嫔有古玩珍奇随时可以相赠,又不比容宁家大业大,即便非金银富贵之物,又出奇精巧,创百世之未有。
容宁笑道:“绮罗丛里万象,终不敌咱们情深,又何须在乎这个虚礼来,只涵姨喜欢热闹,两位妹妹还得让阿牟去府里捧场才是了。”
珣嫔和曦月忙应下来,珣嫔原不为这些事情发愁,一听曦月提起来反倒是犯了难,只笑道:“姐姐也给我们打个样儿才是,别白叫我们犯了难。”
容宁让小翠将今日里自己缝制的绣品拿来,乃是一件万山杜鹃落英缤纷图卷,只还有几朵花没绣上,珣嫔见了不觉一惊道:“姐姐这一日真是充实,倒也真奇了,都是一日两顿饭的,按时按点吃饭睡觉的,只我这连书都不看了两页的,姐姐还有空绣这图卷来了,这么一比我可真是个闲人来了。”
容宁只也笑笑道:“妹妹哪里来的话,我也不过是日日见缝插针的绣上几朵,就当是岔开功夫儿歇息了,这些日里多少清闲,免的几个时辰的说教,自然顺心。”
曦月只见珣嫔又吃点心去了,故而又笑道:“姐姐快瞧瞧,珣嫔姐姐又够点心去了,如今倒是愈发圆润了,珣嫔姐姐刚才说了这时不我待的话,如今又吃去了。我若是一日吃五餐,还有零嘴闲叙,这一日自然是过得快了。”
珣嫔倒也不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也不拿帕子捂嘴,倒是利落爽朗,倒也不在乎规矩,道:“这也没辙,这一日里闲来无事,咱们都跟坐大牢似的,只也亏得我生在如今,若是跟如妃娘娘几个似的,连口腹之欲尚不能足,还不如死了的好。”
容宁和曦月只也叹一口气,容宁只讽道:“所谓节俭乃是自心而发,而非表面功夫,不恤民情,而博清名,只恐良善守成四字只也如此吧!”
珣嫔只也笑道:“我是不论这些的,若是真到了就无可救,避无可避的时候,便当是明日天诛地灭,星坠平野,燎原千里,我自该想如何消遣,谁叫能活一日是一日了,明个儿就天塌地陷了,我还节俭?我恨不得把银子都花了才好,谁论这东西?”【人之常情,我亦如此】
容宁只也笑道:“妹妹这话倒是没错,只若真有这么一天才好,旁的人哭天嚎地,乞求上苍救世渡人的,我却巴不得如此,如若注定如此,无力可改,便随他而去罢,平静以待。”
青棱正端了茶壶,替众人倒茶,珣嫔瞧见青棱手上的一个贵妃翠玉镯,不觉笑道:“这镯子可是姐姐赐的?这般货色若是卖到外头也是个好价。”
容宁笑道:“你瞧瞧我说的准吧,昨个儿刚到了一批镯子,人给我送过来让我挑的,我也替两位妹妹选了几个好的来,小翠去将我昨个儿选出来的都呈上来,让两位妹妹挑挑。”
小翠忙应下,只道:“珣嫔娘娘倒是眼尖,奴婢这就拿去。”
不一会儿只见十几个各色玉镯,已然呈上来,珣嫔见个顶个料好种水足的,只也选了两个不起眼的来,曦月对鉴赏宝物一类乃是外行,只随便挑了几个更绿的走。
故而笑道:“姐姐这里给我留块儿石头,若真是好料,我也好替姐姐做些相配的才是,这镯子不论什么款式到底单调,倒是少了些凝神巧思,怎的配的上姐姐?”
容宁只笑道:“那边多谢妹妹了。”
珣嫔只一甩手笑道:“咱们之间谈什么谢字,我也不过是寻个好师傅替姐姐做罢了,哪里就我一个人干这个活来,哪里比的上丽皇贵妃娘娘,平日里恨不得连雕都是自己来,哪里肯假手于人的。”
曦月不常往寿康宫走动,倒也不知这事儿,一听不觉惊了,只道:“丽皇贵妃还有如此之能?”
容宁道:“妹妹不常往那边走动,丽皇贵妃娘娘无所不能,这些机工巧思最是擅长,即便是再难鲁班锁丽皇贵妃娘娘也能解开,连太后娘娘防身的扇子都出自丽皇贵妃娘娘之手。”【工艺精巧之人,所受之境遇,可从其身窥见一斑】
曦月只也笑道:“难怪祺妃娘娘说是丽皇贵妃娘娘是吴用在世,倒是智多星,自有锦囊妙计的。”
珣嫔笑道:“丽皇贵妃同太后娘娘乃是金兰之契,情比金坚,若非丽皇贵妃左右筹谋,姐姐家里说服恭王里应外合,这辛酉之变还不定怎样。”
容宁也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便也只笑笑不说话,正谈笑间已然到了小食的时候,珣嫔尽数是要带回去的,容宁今日又是练剑,又是刺绣,还要应酬往来,又到了小憩的时辰,便被小翠扶着去榻上歇息。
小翠素来是不离容宁跬步,只也难出宫,只青棱出宫的时候小翠特托了带些演绎传奇话本子来,自己只也趁容宁无聊的替容宁解闷。
小翠只瞧见那话本子上画了个面阔口方,通体黢黑的人,只那三个字自己倒也不认识,只也忙问妍涵道:“涵姨我瞧着这个画本子稀奇,只我偏不认识这两个字,请涵姨赐教。”
妍涵只扫了一眼便瞧见是昆仑奴三个字,因而笑道:“这乃是昆仑二字,只此昆仑而非彼之昆仑也,昆仑雪山乃是众神之道场之地,灵气充沛非常,只此昆仑乃是自南洋而来的皮肤黝黑之人,应也有随中亚阿拉伯人而来的班图人。”
小翠一听只道:“原是这样,只唐宋之际怎有如此之人,还能写进这画本子里来?”
妍涵只笑道:“海市蜃楼,终非虚影,迷离幻梦,亦非臆造而定,昔日里大唐盛世,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往来商旅不必居住广州十三行,而居于各地,各国使节亦入朝为官,共设大唐,更况乎王公贵族之家亦有新罗婢,昆仑奴的风尚,一二来去自然也就以此为蓝本范式了,其中波斯大食回纥等地亦有人为话本主角,光仅昆仑奴一事便又有无数书籍来。”
小翠只笑道:“如今倒是鲜少,若非同洋人打仗,先帝巡幸热河一事,京城里见着俩洋人倒是难事了。”
妍涵只笑道:“这倒是如此了,万事万物也没有一竿子打死,全好全坏的,分怎么瞧了,中华自明至鸦片战争闭关自守已久,军备废弛,而后于世界,如今以来兴洋务,与会万国,倒也是追赶前进了。”
小翠只也点点头道:“既当时既有班图人,而为何如今京城少见,公馆也未曾设立?”
妍涵一提此事便由不得叹气,只容宁只起身道:“你这丫头,昔日里同我一起瞧的,你也吃酒就了饭了不成?”
说罢容宁从案侧,拿了一个卷轴来,只也展开,只见正是陈修堂修的世界地图,因道:“你瞧此乃世界万国之图也,共七洲四洋,其中各国临立,不知名数,故而共称之万国也【非容宁九漏鱼,乃是十九世纪晚期,民族解放运动兴起林立,各国疆域领土名称,以及是否殖民地半殖民地属性不全,故而称之为万国,乃是认为各国凡有反抗不甘者,皆可称之为国家】西洋在大明朝正德年间便已然鲸吞蚕食一湾两洋三洲五海之地,如今席卷天下,数万万疆土子民以为阶下之囚,况如大清,波斯,暹罗还算不错,如若如印度缅甸等地,已然是强弩之末,民之众则更艰难矣【中国,泰国,日本,土耳其,伊朗,阿富汗为半殖民地国家,亚洲其余各国皆以沦为殖民地国家,印度具体时间说法不一,这里不盖棺定论,只在十九世纪中期左右】你瞧如今亚非利加【非洲】伊揖国【埃及,这里暂用林则徐《四洲志》的名称,我所寻地图上并未表明埃及论述】内外交困,债台高筑,英吉利和法兰西已然欲夺实权,北部自道光朝便经洋人渗透,撒哈拉沙漠以南等地,有天险大河为界,幸而得以保全【工业革命后全面入侵非洲,1830年入侵阿尔及利亚并向突尼斯和摩洛哥扩张,1882年全面统治埃及,1884年柏林会议地图上作业,至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几乎占领全部非洲,埃塞俄比亚唯一自主独立的主权国家】只如今物换星移几度,大清如猛虎雄鹰,亦然如此,更况乎他国哉?洋人坚船利炮只恐不日便将占领全境。只洋人狗咬狗去了,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小翠原听过些风言风语,只到底不关切外头事宜,如今一看世界大半皆有洋人通知,只见南北美洲不禁问道:“美利坚国独立已久,此处也应好些罢!”
妍涵只也苦笑一声道:“到底是好些的,只也都是有名无实罢了,先入虎穴又入泥淖,覆巢之下无完卵,最是如此,既都是如此,理应手足相抵,并肩而立,同仇敌忾,与子偕作,奋起攻之,常言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七洲之数万万之民众,虽隔万里却是血肉相连,心接神往。”
容宁听完妍涵这句免不得慷慨激昂,只道:“物不平则鸣,虽不同肤色,不同相貌,却深受其所害,几世几年,未曾停歇。倒也只有无衣可表。”
一听无衣,小翠不由得振振有词的背了出来,只笑道:“只咱们不会写这些文字,不然便送出信笺,交于皇室手中,也算是以表修睦之心。”
容宁只点点头道:“倒也是个法子,只相隔万里,平素里又无往来,都说是远交不如近邻,大清同朝鲜一衣带水,送到那里到还可以。”【伏与闵妃之交,及其甲午中日战争一事】
小翠只长叹一口气道:“真够恶心人的,主儿一提这事儿我倒是想起来了,只咱们这儿的人连异乡来客都避之不及,流言蜚语不断,见着洋人都得是吹鼻子瞪眼的,更别提这些人了。”
妍涵只道“只亚非利加之人,不比咱们礼乐教化之重,又重子嗣繁育,如今西洋各国物力繁盛,生育低迷,到底地少人稀,旁又群狼环伺,难以有自保之力,故而需以各藩属之国以援补之兵力,日后洋人内战,滞留者更甚,日后落叶归根,繁衍生息,虽说是佳话美篇,换言之到底冲击本国之众自也不见得是好事。”
容宁只道:“万事万物,福祸相依,不过是两者相较取其轻而已,这事乃是后世之事,你我本也不该管,只儿孙自有儿孙福,到底咱们国人都重子孙后世,也不得不考虑一番。自然是严防死守,替代之变。大清如此危局末世之下,生死攸关之际,尚有挑起满汉各族对立之人,是何居心,已然如司马昭之心,不言而喻。”
妍涵只道:“此时此刻竟还有人如此为之,挑起这些劳什骨子事情,若真是去寻这些,也不知还有几人。”
小翠也骂道:“这大清国哪里还有纯了血的汉人,即便是世居中原之地的又岂能是一脉相传的,难不成都是乱了天伦的畜生生的不成吗?都是一家子亲戚来回来去,也不嫌真嫌了自个儿的悖理的人物,也不知神气什么?也不瞧瞧浙闽云贵的客家人,都是什么模样,有没有鼻梁骨子,又是几个眼皮的人,也不掂量自己配不配这几个字了。”
容宁只也轻蔑一句,冷哼一声道:“浮世万千也总归有几个这些人物,嘴里谈着共和民主,心里仍是这套窠臼老套,说什么穿着华夏汉裳,兴礼仪之邦,嫁汉家儿郎,这话固然极对极好,只在他们嘴里却是最下流鄙夷的话来,虽有拳拳爱国之心,只到底自私自利,还自诩什么华夏汉人?还要把祖宗拉出来歧视一番,倒也真不嫌给祖宗丢人,各个小小年纪便人蛊惑,遭人蒙蔽,空有言谈,而又有多少愿承继血脉精魄之人?又有多少同东林党一般结党营私,以搏出位之人?先贤舍生忘死,其志万年不绝,如今利欲熏心,数典忘祖,岂敢遑遑而言之?”
妍涵冷笑一声道:“我自是留洋归来的,见了多少新鲜事物,到底不如我泱泱华夏,只仅以黑发红唇黄皮此皮囊之外物而以分之,既怀缅唐宋之盛世华章,万国来朝,便应知其海纳百川,兼收并蓄之气象,而非以小人之心,令行禁止。”
小翠虽有千言万语只一时间语塞,倒也不能出口了,只妍涵道:“说到底自信二字与日消弭,无人承经继典,无人赏析明辨,日后百年之后,须弥妄自,尽被他国所盗,占为己有,自那时洋人也不必兴汉学,不是不兴乃是不必兴也!”
容宁只也垂头道:“限人以约俗,绝人之情爱,以短目而视之鄙夷,其质不在于轻蔑于谁,而在于轻蔑于己,援借以宗法血统之论,师效奴隶君主之法,而行四等人之制,自以汉为上,余为中,满为下,自名垂千古,自遗臭万年,此之谓非蔑以洋满,而蔑以宇宙天下,独己独尊,西洋各地或废立君主实以共和,或鸣琴垂拱放权以下,独我之地不论形变如何万千,终神不灭,而独断朝野立万人为上之志,自先秦烈火而至如今不熄,至日后不灭,咱们只也拭目以待,静而观之吧!纵日后成土灰风散飘扬,只也死不瞑目了。”【爱国需理性,而非盲目,歧视二字虽小,却如气无孔不入,窒息之感扑面而来】
小翠只也无奈道:“主儿常言说,大清人口虽有万万,就到底无知无能,听风是雨,如此观之,随波逐流的皆是乌合之众,愚民之流了。”
容宁只拿起一口点心来笑道:“秦始皇一统六国,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纵是万世之功业,亦二世而亡,短命而终,锋镝矢镞不敌槁木,精兵强将不如行伍,不世之功难抵民心,古来君清民愚,自生平四海,无道则民愚,纵有革故变法之心,亦难行矣,古来皆是如此更况乎如此未有之变局哉?有识之士或如你我之辈亦是簇流,江海尚在,又逢瓢泼,无力可改,只也无为尽心,随他而去罢!”
小翠怕容宁多心,只也笑道:“主儿且消消气,只咱们明白清楚便是了,这一时半刻指望他们,还不如跪在磕头乞求六月雪,信我是菩萨转世,法力无边的好。”
容宁和妍涵只也相视一笑起来,妍涵笑道:“趁着还没入夏,你且替我去趟拿些冰去,我也吃些子冰降降火,省得明儿又气大了伤心上火,没的难受去了。”
小翠也是窝火,只也忙去了,因道:“咱们三人都是一个脾气秉性,就上赶着暴脾气,我得去多拿些,还得让膳房熬凉茶去呢!”
妍涵只笑道:“人家洋人体格子是比咱们强些的,整日里也不知保养修心,恨不得日日冰水下肚,只我胃不好,我初到的时候还整日里喝热水,到底也难寻的。”
容宁笑道:“原是这样,我瞧着他们整日里腥的膻的,油腻的不行,若是日日吃这些也得上火,这冰水倒夜能灭火。”
小翠蹭着不去,只问道:“他们是没壶不成吗?整日里喝这些生水倒也不怕作病?”
妍涵笑道:“他们整日里扒皮吃肉的也遭了报应,疟疾霍乱肆虐,一时间倒也吞灭不少性命,我素来是不能直喝那水的,都恨不得煮沸了几回的。”
小翠一听不觉拍手称绝道:“该该该真是该!该把这些人都病死的才好,省得整日里唆使挑事,又生战乱的祸害咱们。”
妍涵笑道:“我还未曾回来之前,他们便已然是四处哀鸿遍野了,古来先进文明,又同黎民何干,无谓是当权者敛财之具,而百姓苦不堪言,又有谁人知?只到底他们乘东风之快便,享几天富贵日子罢了。”
容宁冷笑一声:“只咱们这儿的人都也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的,不论如何风起云涌,波澜壮阔,又如何一呼百应,群起攻之,到底都是利己为先,登基称王,循环往复如六道轮回周转不止,如此比来发逆却也是难得有些可取之处,只到底都是一个套子罢了,今日如此以后亦是如此,自至天地合,人绝迹才有所终结。”
小翠只也长叹一声,只被妍涵忙推了出去道:“快去快去,别让我们干等着,你也让膳房多预备些,也给珣嫔去送些,她素来贪凉,若是见了必定欣喜。”
容宁笑道:“曦月虽不贪凉,只多少也新鲜是个心意,你且替我送去罢!对了慧妃姐姐那里也送几块儿去,人家虽不惦记咱们,咱们也不能不惦记人家,皇后那里倒是不必了,她病着忌寒凉,即便是送去了人也觉得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我也就不上赶着讨嫌了。”
小翠素来是同珣嫔不对付,只也不愿又去叫了沁雪来陪同自己前去,只到时候直接让沁雪给珣嫔和慧妃送去,自己也就少见了人,省得闹气。
不过片刻钟小翠便捧着一溜烟儿回来了,容宁估摸着小翠差了旁人给珣嫔送去了,便只也笑道:“你这丫头,真是····”
小翠忙上来撒娇,只容宁也不恼便笑道;“只你不知你同珏霜原是一样的耿直性子,若非那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只恐也不必这般如此,男人最是朝三慕四,朝秦暮楚之辈,若是为此生了嫌隙,情谊反倒也是不值的。”
妍涵将南边进贡的瓜果冰上,又将茶壶也放进去冰上了,只冰上些时候,只也拿出一块西瓜喂给容宁,笑道:“这些男人也真是悖天而行之,总要求要有阳刚不屈之气,只凡温柔平顺一点,就被骂娘骂爹,说生出一个废物来。”
小翠骂道:“也不撒泡尿瞧瞧这些男人都是什么样子,一个个肥头大耳,猪肚牛胃的,还装哪门子清高男儿郎?是贼眉鼠眼,触目寸光,更恨不得见着个手指头,说两句平常话就跟那闹猫闹狗似的发情发癫,左一个大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光是妻妾一家子两桌麻将还富裕人的,死后是一个人一个棺材板,自成一片坟茔园地的,只自己猥琐下流龌龊,整日里调三窝四,欺男霸女,都把抽大烟闻小脚当美差风尚了,还得拉着全天下男子一起同他们同流合污,也不知自己是什么东西。”
容宁只吃了一口冰西瓜笑道:“我还是那句话,上天既分男女,便应是男女各司其职,携手共建,结为夫妻各自有业安好,古来或如孔孟圣贤之人,无不有男子之刚毅,女子之温柔,怎能以娘所谴责言之?如若我所言,男子能被冠之以万般女子之名,乃是莫大之殊荣,万般之荣幸。”
妍涵只笑道:“宁儿此言最是有理,若人人能有此觉悟,大清在此风俗一上早已越古今了。若论鬼神之说,人或要成神,只需有男性之刚毅,女子之慈爱,二者共有方能堪称为神。”
容宁几人只也长叹一声,容宁拿了一把雕杏花的银匕【并非匕首,而是类似于叉子一类的】扎了一块西瓜喂给小翠笑道:“你也尝尝,咱们家虽也能吃些这东西,只到底也少见,你也快尝尝罢!”
小翠尝了一口只觉不凉,只也笑道:“冬日里吃冰西瓜,咱们都是找闹肚子窜稀的,只这瓜也没个滋味,咱也就涂个凉快些罢。”
妍涵笑道:“这瓜又不是原产咱们这儿的,乃是亚非利加来的舶来品,自丝绸之路始入关内,历千年培育方能有所甜度,尚且不及冬枣十分之三,乾隆爷玉泉山边儿上的温泉还种了黄瓜,初也就只有七根罢了,这事情咱们也急不得,只咱们没这个福分,吃上这甜瓜,只当是解渴消暑便罢了,哪里有得一还得二的了。”
容宁几人只也闲叙几回,便也各自忙去了。
妍涵于宫中乃是长者,既要过寿辰,自要办两宴,宫中一场家中一场,宫中选办之地乃是寿康宫,交由丽皇贵妃操办,其中待遇效苏麻喇姑规格礼制操办,两宫特嘱万不能怠慢。
容宁也巡视寿康宫布景一事,容宁称病之时也不好出宫前来寿康宫拜谒,如今只也趁此机会多走动走动,见了丽皇贵妃几人都在闲叙,只也进来请安道:“给丽皇贵妃,祺妃,吉嫔娘娘请安。”
丽皇贵妃亲扶容宁起来道:“这些日子我也病着,这才没看你去。”
祺妃只在一侧笑道:“瑜嫔来了便多同姐姐说说话才好,都说是隔辈亲,思绪比我们活分不少,诚如吉嫔妹妹所言,只也让你这神女玄鸟驱驱这病气。”
容宁笑道:“承蒙吉嫔娘娘谬赞,我也不过徒有神女之名罢了,若真能替丽皇贵妃姐姐祈福祝祷,倒也是极好的。”
吉嫔不比祺妃沉默寡言,只见容宁正气激荡,自带玄鸟神女凤命,华贵无双,不觉钦佩,又闻其事迹更不觉奉如神明,只恐自己多有疏漏,倒不如不言。
丽皇贵妃同容宁只也闲叙两句,便由容宁扶着往外院走,观览各处布置摆设,上至宴会饮食,下至花苑布置一应俱全,容宁便同丽皇贵妃弄了大半日,才将将将各处定下来。
容宁扶着丽皇贵妃回去歇息便谢道:“多谢丽皇贵妃娘娘悉心操办,涵姨若是瞧见定是欣喜万分。”
丽皇贵妃只笑道:“咱们之间不必谈这个,都是应该的,咱们志趣相投,素来亲厚哪里说这个话来,姑姑为大清操劳,若非皇上非要按苏麻喇姑的旧制操办,即便是用了太后的规格我瞧也是不差,若论大清朝开国二百余年来,又有几人能同洋人桌板子上谈判驳斥的,此功功盖千秋社稷,只若如此,我们都心有不服,只也没法子,如今多事之秋,山雨欲来,我们贸然插手,只恐于你们不利,故而不敢妄动。”
容宁素知丽皇贵妃极聪极慧,料事如神,本就无隐瞒之意便也和盘托出道:“诸位太妃太嫔此时莫要插手才好,如今因循旧例已然招摇,若再有多人趟此浑水,难免要被贴上个骄毅的罪名,赫舍里家便已然成了众矢之的,难以逃脱了。”
丽皇贵妃也是唏嘘无言起来,自己阿玛没了,他他拉氏又撑不起来,纵一众妃嫔合力只恐也难违圣命,容宁忙握住丽皇贵妃的手道:“皇贵妃娘娘不必忧心,纵圣命难违,我已然安排后手,只覆巢之下无完卵,咱们平日里走的近,家里也得早做些打算,如今修园子一事儿,皇上若以此发难使娘家献粮捐银,以备后用或罗织罪名抄捡,尚未可知。”
丽皇贵妃只笑道:“我们大多落寞,纵是抄捡也难有几两银子,若是为此丢了贤名儿反倒是不值,只你们家······”
容宁沉吟片刻只道:“登高跌重,功高震主,前路未定,祸福难料,常言道福祸相依,只谁福谁祸尚未可知,嫔妾倒也甚是期待。”
丽皇贵妃早料定容宁有如此之志,只这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之间,利落干脆,掷地有声,如珠玉断裂而碎,弦凝绝弓紧而崩,面不改色,能言此句者宫内只独容宁一人而已。
丽皇贵妃只也点点头道:“我知你已然了然于胸,只万不可太多心才是,落下病来反倒耽误事情了。”
容宁忙回了一句便行礼告退,待出了门,小翠道:“主儿,若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主儿一声令下,奴婢定将事情办的妥帖。”
容宁只冷笑一声道:“新仇旧怨需一并清算,你我能决一死战杀出重围之力,却不能赔上全家性命,此事需从长计议,万不能轻举妄动才是。”
小翠也是欲言又止,只知容宁如今并非玩笑,乃是家主圣明,并无转圜余地,只也默认此事,不肯妄动,只听容宁差遣号令。
过了两日,便是妍涵寿辰,妍涵今日却难得奢华,只身着一身海涛蓝的八团花卉吉服褂,月白色里衬,蓝色素缎衣面,上绣八团蝴蝶花卉纹。团纹以彩蝶牡丹为主,四周环以荷花玉兰、梅花水仙、南瓜莲藕、菊花牵牛,袖口与下摆均装饰福山寿海与八宝立水纹。
只因不是妃嫔不能戴钿子,只将头发梳成寻常夫人戴杜鹃啼鸣点翠群簪钗点缀,耳上戴着扇形杜鹃花开青玉坠,颈上戴着一串八宝朝珠链,手上戴着赤金螺钿花丝镯,指上套着一个血玉扳指【杜鹃啼血,壮士断腕之象】又涂了谢馥春新供的香膏,复而再上胭脂水粉,妍涵瞧着铜镜中的自己,红颜迟暮,岁月蹉跎,如丝锦历风吹打,总归轻黄几分,不觉叹道:“到底岁月无情,如今这眼角眉梢总是有些难遮的。”
容宁笑道:“好端端天大的喜事,怎么还感慨起来了,只咱们也快些去吧,别耽误了这吉时良辰。”
容宁面色沉静如冰,面上由衷的欣喜,容宁由小翠扶着看了一眼日沉月生,望着天光黯淡,望着影遁黑暗,只觉压迫难耐,几乎难以喘息。
小翠只正要宽慰,见容宁摇头便也不言,容宁吩咐沁雪道:“如今天色黯淡,咱们只将灯都点起来罢。”
沁雪忙同小连子几个去点灯,妍涵只也从荷包里拿了些银子打赏众人,只笑道:“今个儿我生辰,原咱们也不认识,如今头一回,咱们也算是见者有份,都拿这钱自己添补去吧!”
一众人等忙给妍涵磕头谢恩,妍涵忙示意一众人起身,故而笑道:“都起来吧,我也自当是给我祝寿了,你们且歇着,待我回来咱们再同乐。”
一众人等忙应下,容宁本欲扶着妍涵走,只两宫已然遣派女使前来搀扶,容宁依例是要走妍涵之前,只六宫皆为妍涵让道,待妍涵走后才各自出发,独皇后一行人行至之前。
曦月和珏霜倒也挑出了上好的绸缎织锦,今日也是盛装出席,曦月素日里从不擦粉抹面的今个儿到也算破例一回,只一水的吉服石青褂子到底单调,独慧妃花枝招展的打扮甚是招摇,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架势。
小翠由不得抱怨道:“这倒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跟孔雀开屏似的,也不知给谁瞧,皇上这些日子都没一点转心回意的念头,倒真是白费了这些钗环,天天做着吃力不讨好的劳什子玩意。”
珣嫔甚是认同此话,只也点头道:“也不知怎么想的,今个儿原也不是她生辰,倒是扭着出来,学螃蟹横着走了,真是神气!”
曦月只也冷笑一句道:“今个儿场景,就是两宫都得让妆,这些亲王福晋,女使诰命哪个敢满头珠翠的喧宾夺主?这般招摇过市只恐受人责难,到头来倒是苦了自己,平白便宜了别人。”
容宁只摇摇头笑而不语,一行人便往寿康宫去,一路上彩灯飘摇,更兼红绸,长街两侧,每移三步便有杜鹃盆景花卉零星伫立,妍涵极其各宫主子身后,各穿旗装摆道尾随者百人有余,阖宫上下宫女太监跪拜两侧送往,各处各殿大白蜡烛,黄蜡炬,燃亮子不下千根,提炉数对,燃沉香如雾。
至寿康宫内,灯火簇烈,恍如白昼,华服鲜美,俨然若神仙妃子,人如流水,香若游龙,自皇祖太妃太嫔起,至容宁曦月一干人等,更莫提各亲王郡王贝勒福晋,简直人山人海。
容宁等人皆以入席,两宫及其帝后也于寿康宫升座,慈禧见慧妃如此招摇只也忍不住垂头叹气,妍涵今日乃是贵客自然坐在上宾,见慈禧如此,只也摇了摇头,慈禧只也点头回应一番。
容宁见慧妃得意洋洋,只也不恼,只也闲坐起来,赏歌舞,品酒宴,珣嫔还不等开席便已然偷摸开吃了,等开席起来,更没个忌惮虽说是食不过三,只百十道菜一并吃过,倒也吃了大半饱。
说罢又开吃小食点心,小翠只也口水直流,容宁只笑道:“人非草木,自有口腹之欲,哪里都有饿着的道理,你且吃便是了。”
小翠忙也垫补了两块点心,容宁笑了一声道:“你且等散了场,我叫人把这些吃食都拿回去,你们只也一起吃了,权当是沾沾喜气。”
小翠忙应下,一众妃嫔各自敬酒庆贺,容宁平素里不在乎这些礼数,只也起身同珣嫔几个奉承两句,往日里最喜这些歌舞丝竹,今日里到底也是无心观赏。
便只也起身推借更衣之名,自寿康宫出来走走,只小翠陪着,曦月本也欲要来,只被珏霜拦下道:“曦月妹妹只陪我再吃一杯酒罢!”
曦月只也被珏霜拦住,只道:“珣嫔姐姐勿怪,只姐姐如此我总归是不放心的。”
珣嫔只拿了杯中之酒,在桌上笔画了一个避字,笑道:“相见别难时亦难,好容易聚在一起乐呵起来,若是溜号倒是不好了。”
曦月会了意,总觉心中不是个滋味,只也好作罢,落座下来只也喝闷酒起来。
容宁同小翠往建福宫花园一处闲逛,只见四处无人,自己闲逛倒也无人看管,难得自在舒心,只林萧已然在一侧等候,容宁只笑问道:“两宫的赏赐直接搬到祖宅旧邸便是了,日后左右是还给人家的,这东西若我说不要也罢。”
林萧只应下一句道:“是,不知娘娘身子如何?”
容宁只冷笑一声道:“你又不是不知,我平素里难遇一病,纵是有也多半是被你给气死的,你还有脸问这话来?”
林萧只也低头不语,不觉笑了出来道:“娘娘说笑了,微臣不过乃是草木之人,不比真龙气势激怡,难入娘娘之慧眼。”
容宁一听不觉好笑,只也颇有几分玩味的回了一句道:“纣王焚于鹿台,人皇之气尽消,此后天子独天子而非人皇,故此龙凤之象,并非天定,你我之事,又岂知不可?”
此情此景正是:
月夜风高夜,朱墙下,春风料峭,树婆娑影错落,人绰绰,柳知春吐新芽,花感心绽芳华,灯火稀微,人不寐,冷语温言解愁醉。
林萧问道:“娘娘此言何意?臣有一事不明,娘娘到底意欲何为?”
容宁只抬眸勾唇浅笑道:“不过短短四字而已——权,势,江山!仅此而已!”
林萧虽不惊诧容宁独步之志,只觉无己,到底垂头丧气,容宁背过身笑道:“江山天下俱在,更况乎你哉?你还是收起你那份心软良善之心,野心为上,你我都是乱臣贼子!”
容宁头上珠翠随风摇曳,独眸中睥睨坚毅之姿十几年如一日,容宁便由小翠扶着回去了。
林萧不觉想起一句诗词来,倒是甚合此境,不觉吟道乃是:
睥睨天下君傲世,古来惟有我知音
曦月见容宁归来,忙迎上去将所见所谓一并告诉容宁道:“姐姐可算是回来了,只恐皇后要抓阄以供娱乐,我瞧着她吩咐人做阄去了,真当是戏班子点戏,拿咱们耍。”
容宁一听便知皇后盘算,只恐是要以诸位妃嫔上赶着来,又不能惊动诸位太妃太嫔以免落下个罪名,便也只能折腾容宁几个来,待皇后敞亮话言毕,慧妃先否决道:“两宫尚且未曾言明,皇后娘娘岂非玩笑?这是其一,纵今日欢愉,亦有寿星坐庄,皇后娘娘提议虽好,却也在此喧宾夺主了。”
容宁乃是娘家人自然不好多言,只珣嫔笑道:“如今这歌舞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皇后娘娘若觉呆板无趣,便不如自呈歌舞才艺以娱宾客便是了,诚如您所言,嫔妾等萤火之光,万不能与日月争辉。昔日府中家宴,皇后娘娘常以鼓瑟为娱,堪称天籁不如借此时机,以承欢天恩,恭祝永寿才是。”
慈禧一听不觉笑道:“皇后既有此孝心诚意,不知姑爸爸意下如何?”
妍涵见皇后被如此针对,只也解围道:“奴婢万不敢受此。”
慈禧笑道:“高宗皇帝在时,曾以千叟之宴,以尽敬天爱民之乐也,更况乎姑爸爸乃斡旋于洋人之间,尽心竭力以为我大清谋便利之谊,已然远超旁人,更为国舍一生之爱幸,中宫之职乃在于为民也,总以国礼相待亦不足凸其珍。不过区区虚礼何足挂齿哉?”
曦月只也瞪了一眼皇后,只冷眼戏谑瞧着,慈安太后只也笑道:“皇后有此孝心甚好,涵姨只也受着便是了,不必推辞,反倒难为了人家,倒也不是个道理。”
妍涵便也点头称是,同治帝只也要说上两句,只被慈禧一个眼刀给瑟缩回去,只见太常寺各乐工架瑟【瑟乃是和声而作,多以辅助,极少独奏,孤鸾舞镜,破镜钗分之象】,乃是铺锦地子金凤芍药瑟,瑟名曰:凤鸟清音
慈禧本就觉同治帝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只也笑道:“常言道琴瑟和鸣,如今瑟独奏只恐难矣,皇上乃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何不抚琴以奏之?”
同治帝素来是文治武功样样不通,虽常在青楼酒馆留恋往返,只多以肉欲为主,更莫提学徽宗后主,诗词歌赋,曲艺书法一类,纵连朱由检的手艺也不如,只能独尴尬惘然。
同治帝只也想起孔子修史著书的春秋笔法,微言大义来,又想起常把大败说成因病撤兵的话,便也推脱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近日身子不适,难以堪当此大任,若搅了宴便是罪过了。”
容宁只也喝了一杯佳酿,反倒是面露嘲色,静观这场局中之局,慈禧哪里是要让皇帝出丑,故而笑道:“王庆祺王伴读何在?皇上同王伴读整日商榷讨论政务,甚是亲昵,只王伴读古琴一绝,常以此娱乐,不如今日也展示一番便是了。”
同治帝对王庆祺甚是洋洋得意,只也传召王庆祺前来,王庆祺只进来请安,拜谒两宫和妍涵,便也抚琴便问道:“皇后娘娘会何曲?”
皇后只也点头笑道:“大抵都会,瑟乃辅助之象。”
慈禧笑道:“我们乃是知己故交,如此此时此景不如便奏高山流水便是了。”
王庆祺和皇后忙应下,只也弹奏一曲,琴声委婉绵延,如幽谷山泉,缓缓而来,纵是技巧无限只皇后到底不情愿,其中情绪之感尽失,自然也算不得佳作。
丽皇贵妃笑道:“果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昔日里伯牙与钟子期相会,如今在座皆是知音,只可惜并无才子佳人相配啊!”
一众妃嫔只也一笑,其中不睦皇后者甚多,只也不约而同面向皇后和王庆祺,慧妃只笑道:“才子佳人相配也需时机,这话本子里禁忌之恋,哪个不是月下柳梢头,相与私会,以琴曲传情诉衷肠的?倒是琴瑟和鸣!”【此手段下作也!】
便也不觉面向皇后看去,只因慈禧素来知同治帝心胸狭隘,敏感多疑,更加之忌讳男女大防一事,只意在于此倒也算了事,皇后哪里还有脸面要求一众后妃表演,只也告病走了。
只慈安依旧要容宁几人轮番上来,容宁只笑道:“嫔妾身子还未曾大好,虽是真心却到底也谈不得什么名曲,不过随心而动弹上几个音罢了,只莫要见笑才是。”
慧妃忙笑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妹妹乃是琵琶国手,多少能人冠绝都不比妹妹,多少人物上赶着来求妹妹两个音弦的,妹妹别过谦了才是,不比这些奴才都是好吃懒做的主儿!”
容宁只也笑道:“慧妃姐姐谬赞,妹妹愧不敢当。”
说罢,便落座下来,只初几个音倒还温婉,如凤鸟清啼,悠然自得,后便是铿锵有力,如珠沉玉碎,若银瓶乍破,铁骑突出,似黄河之水翻涌崩腾,横扫蚁穴,决堤千里而不息,像轩昂勇士厮杀之声震耳欲聋而不绝,其中更有鹰击长空,破空散云之势,还有厮杀颤抖之嚎叫,其哀鸣亦由琵琶而生,更令人胆战心惊,不觉屏息凝神,更觉心悸。
识此者皆知此乃是《海东青拿天鹅》待曲毕终了,慈安不常听这些丝竹管弦,更不知此曲,一众后妃能常听些富贵靡音,独慈禧,丽皇贵妃,珣嫔,妍涵【皆是曾有忠肝义胆,有拳拳爱国之心之人,只后来世事变迁,或有人离散或有人矢志而已】听毕不觉心颤魂移,仍余韵之中久未停歇。
慈安只愿替皇后报一箭之仇,便叫乐工告知此曲为何,只见那乐工先向容宁行礼,而后复又行礼方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不敢万不敢点评国手之作,只此曲属武套乐曲,但要求运用文套技法较多·····”
正要滔滔不绝,只被同治帝打断道:“这些术语,诸卿非专攻之人,纵是寻常字也到底晦涩难懂,恐难想象,你也不必卖关子,只直言曲目便是了。”
那乐工只也回道:“乃是《海东青拿鹅》”
同治帝和慈安及其一众妃嫔亲王福晋不觉发笑,只慈禧几人不觉愣住,容宁只冷笑一声道:“名虽俗却未有末流之志,满蒙旧俗一体同心,虽富贵千秋清明,也不能忘马背金戈之志。”【似是表面,其内深矣!古来民族交融,自取其精华,共筑发展,或如匈奴、鲜卑、羯、羌、氐五族,不过百年而已,则其血性尽消,淡忘于长河之中】
慈禧独笑道:“此言甚好,赏!!!”
慧妃素喜舞,只也跳了《明君舞》舞姿婀娜,尽带幽怨哀愁之色,倒也令人缠绵悱恻,珣嫔只也不知说什么,只也当了女先同曦月念了一段话本子书,此番才落幕下来。
待宴散众人离宫,各王府福晋携子女至启祥宫拜见容宁妍涵,赠礼便方告退。
容宁早吩咐将礼都送到祖宅府上,不要送进宫来,妍涵乘软轿归家省亲,小翠见了礼单不觉叹气:“这好端端的礼物,都得抄没充公,真是没的晦气。”
容宁只笑道:“咱们家也不缺这些东西,他们送的这些破烂玩意我还不稀罕呢!左右不过是走人情儿送往的东西,又不是真心来去的,只我也不能都扔出去,只他愿意当个宝贝罢了!”
小翠只叹道:“只涵姨未曾有婚约,又是留洋,如今倒不能获封诰命,倒也少了些排场才是。”
容宁笑道:“免了这些生事的东西便罢了。”
妍涵乘八人大围轿是由外役抬走至赫舍里府祖宅门前,待至屋内崇龄站于一侧,自林萧,容齐,容凯先行磕头叩首,一众贝勒亲王福晋行半礼,再由远亲,管事至近侍挨个磕头叩首。
只妍涵最厌这些礼数,只也走个过场形式,挨个免了,祖宅不敌园子里十分之一,如今密匝匝百余人等尽在一处,妍涵只也陪客一番,待众宾客散又同赫舍里家亲眷相聚。
自上月以来,远至新疆西藏,近至京津冀各地轮番送贺礼,礼部奉旨赏赐金玉如意,彩缎,玉镯金环各色香薰器具数不胜数,容宁亲绣的映山杜鹃落英图,慧妃送的伽楠珠,曦月送的金刚经文,珣嫔送的杜鹃芙蓉宣德茶具一套,慈禧太后亲赏丹书铁劵,丽皇贵妃送的月影绫罗纱四匹,凡来往者,莫不有礼,各国公馆亦附送贺礼无数,西洋自鸣钟,万象镜,画谱,按刻沙漏,哆罗呢,西洋画亦是无数,只被妍涵运送至成容馆内室地库封存。
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众人团聚一堂,容镜容霏几人已然随夫家归去,不能再久留,容宁入宫为妃,清音又病着,不觉冷清好些,便只道:“往日里咱们一家子团圆,如今倒是冷清,只宁儿不在,更感凄凉冷寂了。”
众人由不得伤感一阵,只林萧道:“今日涵姨寿辰,便不提这些伤心之事才好。”
正说着只道外头人言明说是,曦月阿玛碰了腿,崇龄忙带着林萧,容凯退了去,只容齐在一处也是闲来无趣不觉吹笛起来,倒也是呜咽有恙,趁着明月清风,天地空灵倒是令人烦心忧解,万愁齐消,之后容齐曲子却越发悲凉难耐,冷风四起,虽披风却仍觉凉寒,正明月清风更有不留人之意。【此句甚妙!】
不觉堕泪下来,只觉凄凉寂寞,虽说有崇龄俩弟弟的媳妇陪着,却到底算不上自家人,正林萧带着小华回来,见如此之态,不觉让小华讲了个笑话,却越发尴尬凄凉起来,妍涵素日里不喜小华便也闭眼听着,林萧问了一句,妍涵只回道:“我不困只闭着眼歇歇神儿,你们只说,我且听着便是了。”
月光凄清冷寂,映的妍涵不觉落泪下来,只外边丫头回道:“涵姨已然四更了,大家伙都散了去吧!”
妍涵虽心有不甘只也作罢,强撑起来笑道:“如今病的病,走的走,倒也省心来了,只容齐可怜见儿的,独在这儿陪着我们,咱们也散了罢!”【寒气逼人,鬼气森森】
只妍涵想回成容馆歇着,如今夜深回别院也不便,一众人等便乘车回园子里歇着,只林萧正回住所,忽见的容齐似也在远处,便忙过来问道:“二爷这么晚了还不睡?怎么在这儿?”
只水边波光粼粼,忽的池中有个黑影,林萧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只将容齐护在身后,不由得喝了一声道:“湖中倩影,不知何人,不如报上名来。”
只容齐自后头寻了块儿石头只砸在水面之上,不觉生了无数波涛涟漪来,将那月影荡散几回,忽的瞧着是个白鹤来,两人方才松了口气来,只林萧顿觉生疑,只将容齐护着入了屋内道:“你且在这儿小坐,不可出去,不宜声张,我只觉不好,便要上去瞧瞧,待我叫人手来送你回去。”
容齐忙谢过,又嘱咐林萧小心,林萧一推门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