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绮立即上折禀明帝后及两宫妍涵病逝一事,崇龄火速令林萧以丧期之名,入宫告假借由侍女通传告知此事,同治帝收到奏折以后极为欣喜,大为称赞。
又立即遣派人等往两宫及其各宫妃嫔,太妃太嫔之处递送消息,众人几度落泪不止,彤贵妃一行人几度昏厥,丽皇贵妃几人大抵有所准备,只此案疑点重重,便往长春宫同慈禧商榷共议此事。
两宫一闻皆是一惊,慈禧九凤五龙团纹杯落地粉碎,一众侍女丫头忙过来收拾残片碎瓦,李莲英和一众侍女太监,忙归于地上请太后息怒节哀。
慈禧虽为妍涵之事伤悲不止,更惊帝后如此狂悖行事,倘若来日自己夺权,只恐遭今日之事,含恨归西,提及此处更决意铲除此二人,正要去慰问容宁一行人等,寿康宫妃嫔皆以妍涵之死,蹊跷离奇一事,请求面见两宫。
正说着,只外头禀丽皇贵妃一行人前来,慈禧立即通传,丽皇贵妃也不觉咳嗽起来,慈禧忙问道:“去请太医替皇贵妃诊脉!”
丽皇贵妃连连推脱道:“不必了,我不过是过于惊诧又快走两步,吸了烟尘这才咳喘,这倒不是关要切急之处。”
慈禧忙点头道:“妹妹倒同我想至一处去了,涵姨一事实属蹊跷诡谲至极,何至于短短几日便猝之驾鹤?”
祺妃道:“此事不知宁儿可否知晓,若是不知咱们又该如何开口是好?”
吉嫔一听由不得一惊,丽皇贵妃只道:“祺妃妹妹素来心直口快,是一件思虑过甚,倒是忘了规矩,后宫妃嫔不干外事,只咱们知晓乃是帝后通传至宫门前予以传递,若有寻常好事之人方有所责罚之地,如若乃是皇上遣派人等这亦非你我之所辖也。”
慈禧由不得咬牙切齿,只也捶桌骂道:“真是反了天,紫禁城里岂容她放肆,只可惜······”
慈禧只也垂眸无奈起来,祺妃和吉嫔也叹气起来,独丽皇贵妃道:“此事蹊跷怪异不能不察,容宁本就多思多虑,若无人劝勉慰藉,只恐难捱,咱们更应前去慰藉几分才是。”
丽皇贵妃说罢,慈禧只也摆驾启祥宫中,容宁只也长舒一口,只到底难耐胸郁闷滞,血气上涌,沉郁愤慨之色已然挂相,待慈禧一众人等銮驾不远,小翠方将外头帝后传信之人,传召放行,正轿辇落地,屋内之人欲言明此事
只外头通报銮驾已到,容宁携一众人等出门迎接,容宁请安行礼过后,慈禧见帝后身侧太监俱在,又对上容宁之眸,终不肯言明此事,只让帝后亲信如实禀报。
待人禀明妍涵归西一事,容宁不觉怔住,险些自座上摔下,由不得眼肿腮红,掩面自泣,几乎肝肠寸崩,几度昏厥过去。
宫内众人皆受妍涵之恩,如今听闻妍涵病故,各个也往宅邸院落叩首恭送,更是啜泣流泪不止,只宫内不让大哭只能自顾面墙呜咽,时不时淌眼抹泪。
即便强如慈禧亦不免泣涕涟涟,李莲英又来报寿康宫众妃已然有不少难忍悲恸求见两宫,更如彤贵妃之流已然昏厥。
正说着容宁呜咽哽咽之际,更怨自横生,由不得气暴逆而上,不觉碎然仆倒,不省人事。
小翠一行人等忙扶起容宁卧于榻上,祺妃也忙来诊脉又去叫太医,慈禧只也以帕拭泪,故而问道:“宁儿况如何?”
祺妃只道:“两位姐姐安心,瑜嫔乃气厥之症,乃气机怫郁上逆所致,形气愤然勃然,脉沉弦而滑,胸膈喘满,为气逆之证,因暴怒忧思而气机逆乱,升降乖戾,阴阳之气不相顺接,待太医前来开方抓药,片刻便能无事。”
众人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好生嘱咐小翠青棱悉心照料,便同祺妃几人往寿康宫去,独留丽皇贵妃看顾容宁,丽皇贵妃见宋子华未曾走,便也问询起来道:“涵姨病情到底如何,你直言即可,如今涵姨之事需严查,也需你们供以据证。”
宋子华行礼答道:“回丽皇贵妃娘娘的话,臣本无意隐瞒此事,然涵姨一再叮嘱,勿让臣轻泄此事。”
小翠由不得惊道:“我这真是蠢猪托生的脑子,倒是忘了这茬子事情,我原以为就是百日咳,也未曾多想,这才酿了大祸,我也真是混账。”
丽皇贵妃只道:“你不必自责便是,此非你之过也。”
宋子华又道:“涵姨本是肺病痰涎胶粘不化又加之蕴毒深,肾阴亏,相火旺,血液伤,督任冲失调,行时厉气之突变,劳累失调,故使其迁延,臣发现之时为时已晚,原以平常之数,亦能拖延几月有余,帝后逐涵姨出宫之时,又以加重,阿鲁特府上饭食皆无节制,更莫提其中相克之毒,故意为之,其心可诛。”
正容宁起身道:“自然是其心可诛了,他们知我此时我不敢轻举妄动,便一味恣意胡来,涵姨之死仅是开始,我们家家破人亡,府银充公才是终了。”
丽皇贵妃见容宁苏醒忙上前宽慰,只道:“我知你心中愤恨,亦知其倒行逆施之举,我等虽女流之辈却亦非愚弱不堪之流,自也怨声载道,只到底死不能复生,你需节哀更需振作精神,莫因此而伤悲消沉,反令涵姨泉下不安,惦念汝身。”
容宁只抬眸冷哼一声道:“我于此时昏厥不醒,凡遂贼人之心,哭晕气厥之事却真如此,只家仇未报,公理为明,岂能就此作罢?命案在前,血案为后,自怜泣涕岂有用哉?伤己自损,哭天喊地不过下下之策无能之举,凤鸟之命怎配鸿鹄之志?需以槌鸣鼓伸冤,以剑屠戮此贼,以慰亡者,以告生灵,此仇不报,我枉为人哉!”
丽皇贵妃见容宁眸中,冷若霜华凝冻,锐似鹰隼刀锋,容宁语调铿锵有力,只也笑道:“果乃可塑之才,实不愧妍涵教习之苦也。”
容宁只也笑笑道:“皇贵妃谬赞,只此事需得从长计议,我如棍棒缚刀,被动不已,如笼中之鸟坐以待毙,殊不知我乃蓄以全歼之力也,亦不知笼鸟亦有缩骨之功,顷刻便转危为安,逢凶化吉,且能于远处观其跳脚横蹦之相也。”
至寿康宫众妃嫔皆聚于一堂,或有掩面泣涕者,或有愤慨不已者,或有苦闷自嘲者,不胜枚举。
丽皇贵妃不在宫中,便以佳妃,成妃为首代彤妃言明,慈禧至后不久,慈安亦至此处升座,只见众人皆道:“今日帝后近侍通传禀报,涵姨猝毙一事,不知详情,还请太后娘娘禀明。”
慈安只道:“诸位太妃太嫔稍安勿躁,哀家得此报亦痛心不已,思其教诲之恩,救驾之惠,屡次救危亡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然年事已高,又得重病,久治不愈,特遣其出宫,以为孝养,怎奈寿命不常,亡于昨日,实属悲矣!”
成妃只冷笑一声道:“太后娘娘不必多言,彤妃娘娘已然昏厥,太后娘娘亦知我等问询非此事也!若以寻常之故,急病而终乃是常有之事,我等亦不惊惧,不如趁早言明,以还我等心安之措。”
慈安一时语塞凝噎,不知如何说起,慈禧佯装打圆场道:“诸位太妃太嫔稍安勿躁,涵姨猝毙一事蹊跷尤甚,死因不明,更涉及官司人命,哀家同姐姐亦不甚知晓,乃由皇帝亲命皇后黔印,禀报于众,如此吊诡之事,需请帝后共望方能言明。”
此番倒是令众人一惊,旧制于内五旬之前不得见帝,慈禧传谕六宫,齐聚寿安宫共明此事,容宁本昏厥理应不该前去,奈容宁再三求请,亦出席此地。
慧妃几人不免也是怨气冲天,又见容宁如此更气不打一处来,便铆足劲儿提质疑点,暗自较劲开来。
慈禧率先发难道:“涵姨出宫乃外朝之事,皇后久居深宫,不与外事,如何以同御前太监同传消息?真若速急,大可分开通传,而非两者并行,只恐皇后有干政与外之嫌,勾连文武之疑,更况乎此事事关其母家,为保宫壶肃清皇后应知只有赏赐贺礼,而无知其消息,哀家所言不知皇后何解?”
同治帝正欲袒护,只被慈禧厉声问道:“皇上于此事如此关切,处处袒护,如何圣明宸断?”
阿鲁特氏只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此事事关重大,更牵乎后宫之心,臣妾不敢欺瞒,自皇上告知臣妾之时,臣妾速遣宫女随晓畅,随皇上近侍李云阳即刻通传,以昭宫内,以示死者之重,皇上与臣妾爱戴之心也。”
佳妃道:“皇后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只如此细节其二人皆言明之如一,如此观之乃兵卒随记一遍而背默满江红,纵天生目耳神力闻之不忘,亦非难事矣!更况乎不日拔擢之亲信,若非有人提前告知,私通外侍,如何瞬间巧计,不差厘毫?”
一众后妃七嘴八舌,群起而攻之,皇后应接不暇,只好闭嘴不谈,更别提寿安宫诸妃皆是皇祖遗孀,皇后哪里肯多言,即便慈安亦不敢招惹几位,欲要去搬救兵,只被慈禧将人捉了回来,只道:“果不其然苟且之事,定是你二人共谋而定,才如此顺理成章,狼奔彘突,尽显小人之色。”
慧妃冷笑一声道:“皇后娘娘别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了。”
曦月也只冷哼一声道:“万般带不走,惟有业随身,因果循环,善恶有报,纵您乃天潢贵胄亦不能离红尘俗世,如此形式倒不怕作孽于亲族之上吗?”
容宁出奇的沉着冷静,沉静如冰,泪痕满眼,只也厉声道:“事急从权或与外事,亦非我追溯纠察之事,皇后娘娘与帝齐体,共抚黎元,涵姨年岁已高,最忌讳舟车劳顿诱发隐疾而猝,皇后娘娘既知涵姨久病不曾于床前尽孝,不曾前来探望,敢问皇后如何如诏书所言宜昭女教于六宫?正母仪于万国天下?皇上力求孝道,敬天法祖,皇后娘娘人未至而恶仆笺表先到,纵恶仆养刁奴,兴波涛搅静湖,这又是何意?”
珣嫔见一众人搭话,只在一旁笑道:“怪不得这中宫笺表掌生杀决断,这只恐不是尊重关心,倒像是催命急令。”
一众妃嫔提及此事更来了由头,又寻了新由头指责皇后,慈禧只冷笑道:“草菅人命,下纵刁奴,暗昧欺心,算计连连,你枉为皇后!!!更别提涵姨死在你们府上,你以为你封锁消息真当哀家不知。”
一众妃嫔听完皆是茫然一惊,后宫与前朝历来断绝,后宫妃嫔皆不知外事,更不接朝贺礼拜,内命妇也不能轻易入宫传送消息,知之甚少极为有限,因而惊讶。
彤贵妃在屋内听婢女转述此事,只也起身而来,怒扇皇后,说罢便又气厥过去,众人也顾不上皇后如何,忙将彤贵妃扶入房中歇息照看,慈安只道:“这番事情还需查验,不能遑论?”
一众太妃太嫔尊奉一事毕竟握于两宫手中,也不敢明面上相背只也冷哼几句,独容宁言道:“但愿皇后娘娘素手纤纤,不染鲜血,午夜梦回不至难寐苦思,坐卧之时没有羞愧悔悟,也愿太后娘娘能秉公处置,即刻查察,勿以亲疏开脱包庇,勿以远近顾左右而言他,勿寒臣子之心,施道于天下,勿忘律法制定之所义,惩恶扬善,护佑黎民,赏罚有序才能万民归顺,得以太平,若一味倒行逆施,只恐入商纣董卓之流,古有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历朝历代没有因状元功名而赦免之事,更无因其殷亲眷顾而不遭报应之事,天理昭彰,总需假手于人,是大理寺或是百姓旁人亦属其道,无一其外,更况乎为官之道乃代天子巡守,协理一方,坑害忠良,纵天资聪慧不世之才,怎奈是官场败类,今日诬告功臣,来日便能挟天子令诸侯,重蹈旧日之覆辙,自该严查,明正典刑,还涵姨公道是非,不能让生者蒙冤,更不能让死者枉死!”
说罢容宁只也冷哼一声,珣嫔只拍手叫好道:“瑜嫔姐姐好一番高谈阔论,妹妹钦佩至极。”
众人只也附和起来,慈禧只同皇后和慈安笑道:“猛兽岂能无尾,不过藏匿石后,隐遁片刻,哀家劝你还是莫要为虎作伥,再兴风浪,你好自为之罢!”
众人起身离去,皇后回储秀宫不免又大哭一场,皇帝夜里又是好言安慰,只道:“咱们再忍忍,待朕夺权,定拘禁太后以免其再生事端乱你我百年之好。”
待容宁走后,众妃嫔皆是盛赞容宁起来,慧妃一行人送容宁回宫,也是几经宽慰。
容宁只冷笑一声道:“诸位姐妹好意,我铭记于心,只不必宽慰于我,我亦无心啜泣悲伤,大仇未报,岂能哭之?”
众人见容宁如此斗志昂扬,只怕容宁一时被仇恨蒙蔽双眼,气急攻心,曦月只劝道:“姐姐这话自然没错,定不能便宜了她,只也需从长计议,姐姐也别太过于忧心,涵姨抚育有恩于我等,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慧妃众人也是义愤填膺,小翠更道:“真是恨不得扒皮抽筋,喝血挖骨,若我说就该把他们一家子都屠了活剐了,把头放在涵姨坟上以慰亡灵才叫完事,倒是便宜了这一家子恶贼。”
珣嫔也不觉来气道:“我这个阿玛额娘,都是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我阿玛临阵脱逃,发放轮台效力,我嫡母也是个伫的木头,只会一味纵容,我那哥哥自然也不是什么好鸟,他当年若不撺掇此事,何至于如此如此,一家子除了我娘倒也没有好人了。”
容宁只笑道:“山高路远,道阻且长,以后妃之名而一朝得势,又能煊显几时?新树裁剪方能成枝,孤木最是难成群林,民怨沸腾之日,必是登高跌重之时。”
府外林萧以守丧之期,告假守灵,于当日上镶黄旗,正蓝旗,八旗都统衙门报官,又至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法司报官,有至顺天府,一时间满城风雨,两宫谕令八旗都统衙门,同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共同审理此案。
一众人等齐聚八旗都统衙门,择日开庭审理此案,阿鲁特家自以为有帝后撑腰,便不以为然,只巧言令色施以诡辩,崇绮只道:“阿玛昨日贺寿之事,妍涵前来贺寿,臣等以礼相待,不料其旧疾复发,老夫立即请医,奈何其命数已尽,乃是病重吐血而亡,与我们何干?更莫提妍涵不过一老妪,侍奉宫中为妈妈里,不过一贱婢尔,为此诬告公堂,应治其诬陷之罪!”
崇龄一听称妍涵于贱婢不觉冷哼一声道:“承恩公还需谨言慎行,承恩公乃天家恩赐,皇上特许,是谁赋承恩公傲世功臣之权?谁授承恩公藐视君上之权,谁予承恩公不敬公堂之权?两宫亦称其涵姨,皇上亲奉其汤药,承恩公三等之名,可比天乎?如此无礼一不敬天,二不尊地,三不法先人,四谬论之功臣,其心可诛,如村夫乡野无异,你枉为书生,亦辜天恩厚德。”
恭亲王几人亦不免提醒崇绮莫要出言不逊,而后崇龄又道:“天恩在上,臣崇龄先叩谢皇恩浩荡,察查受理此案,而平冤诉明清白,二来驳斥承恩公所言,臣不过从四品知府,承恩公身兼数职,臣今日所言大抵如蚍蜉撼树,石沉大海,但仍需言明一为死者鸣不平,二为生者解愁怨,更因信吏治清明,无以权势恫吓于人,草草结案以媚上,草菅人命以瞒下。承恩公所言亦是不错,妍涵于宫中服役,侍瑜嫔身侧,陪诸太妃太嫔以娱,乃何前日因病遣送归家,舟车劳顿身体不受,此乃宫规祖制臣不敢违,只吃饭珍馐餐食,饮美酒杯中便吐血身亡,此非怪哉?若大人不信,则可通传宫内外诊治大夫一供提问。”
堂官一一审过,崇绮见宋氏父子,只道:“亲王明鉴,此等素来同赫舍里家交好,难免伪证串供,何来清明之说?此言如何信之,为保臣之清白,还请亲王明鉴。”
崇龄不觉笑道:“大人莫要心急,容下官一一说来,若亲王不信则可入宫上奏,问询太医院所有会诊太医,宋太医乃两宫指派代天子关切,何来徇私舞弊一说,如若真若舞弊徇私不知大人所言何意?”
崇绮只道:“臣不敢生疑,只赫舍里家家大业大,自然能施以银钱,邀买人心,以令其背词串供,欺瞒于朝廷。”
宋子华反唇相讥道:“大人还是谨言慎行为好,昔日疫病肆虐之时,草菅人命,私通宫内,漠视百姓者大有人在,我等位卑言轻不能多言,并非不知。”
崇绮又道:“臣子不敢擅疑,如今情形复杂,难以界定,赫舍里家所言亦难界定,本重病未愈,然猝于府上,倒不如就此息事宁人可好?臣愿出白银千两为妍涵搭设路祭,以慰亡灵。”
恭亲王不觉笑了道:“承恩公莫要心急,还是先厘清思绪再做回禀,如此言之令人贻笑大方耳。”
林萧又呈递阿鲁特家近日来几欲求和的信笺书信,兼之以小厮人证,林萧厉声驳斥道:“杀人之凶手,泄愤之歹徒,猖獗之匪寇,岂能惶惶然于死者灵前大放厥词,更有何颜面对于公堂之上,于亲王面前大言不惭,毫无愧疚悔过之意,几度推脱罪愆,公堂之上亲王面前,仍敢扯谎胡缠,岂非是依仗抬旗之殊荣,靠皇后之荫庇不成?”
恭亲王见提及皇后,便也连忙喝住,只道:“不必如此唇枪舌战,做无畏争辩,若有证物不妨一并呈禀。”
林萧解释道:“诸位请看,此乃是阿鲁特府中宴请众人所用的两心壶,此壶暗藏机关,乃是宴请饮酒之物,转动壶柄便能倾倒不同琼浆玉液,鸩酒也只在一念之间,如若大人还有所生疑,便请亲王调阅宫内赏赐,宫外采购之单据凭借,想必一查便知,如若真发觉其中或有不翼而飞之扉页,或焚烧成灰之账目,想必也是做贼心虚故意而为之。只皇后与承恩公是亲眷,若有所隐瞒赏赐之流,或有私通往来之密信,事关重大还需奏禀两宫以论有无干政外事之嫌。”
恭亲王即刻遣派衙役各自搜寻,待第二日再行升堂审理,至第二日,崇绮亦推脱之责,仍以狡辩。
崇绮叫嚣声称不能以如此而论断,亦有可能是旁人所下,林萧冷道:“听承恩公所言,此寿宴倒是可借机铲除异己,本欲毒害他人,而只涵姨碰巧?一桩生两桩,自寻死路,您还是拎得清些,不成就换个明白懂事的再说也不迟!即便此毒乃未有您所授意,既为您之家仆,失职疏管之罪最是难逃,您倒如今还不明白吗?此乃涵姨必亡之死局,亦是承恩公无解之颓唐败势。”
崇绮以验尸之名威胁恫吓,恭亲王亦是面露难色,林萧和崇龄亦是面露难色,只清音道:“遵妍涵之遗愿,自知蹊跷,死亦不白,深感冤屈,愿仵作验尸,尽管开膛破肚以保清明。”
崇龄虽有惊讶,只也点头称是,即便恭亲王亦是汗颜惧惊,事已至此便已然无需再审,林萧只冷哼一声道:“承恩公狭隘,不开心智,仍以为是千年之前,古板恪守不可一世,自您言验尸之时,您已然满盘皆输,各处落锁,便束手就擒,别再狡辩了。今日之事,已成定局,您便跪求天家乞颜,法外容情,准备银钱换刑担责,反正亦无死罪,您好自为之。”
恭亲王只道:“本王劝你知时达务,实话实说。”
恭亲王令人不必剖尸验查,还死者清净,崇绮只将密信密诏一事和盘托出,恭亲王也不敢再查,只以纵容府下家丁,寻隙滋事,公报私仇之名将府中家丁涉事人员照律处罚,崇绮只以罚俸捐输之过,献银钱三千两于朝廷,赔付赫舍里家一千五百两白银,赫舍里府一并上缴国库。
妍涵丧仪一律大办,两宫以苏麻喇姑之旧制,以嫔位礼仪下葬,又赏赐珊瑚朝珠,蜜蜡朝珠二盘,各色绫罗绸缎,金镶玉如意,迦南念香珠一盘,汉玉葵花洗,青花白底瓶,玛瑙葵花碗,金银镯稞子无数。
赫舍里家全家哀悼,自内府至外府各挂白帐,一时间十里缟素,处处白练随风飘逸舞动,府中上下不论大小皆着素服,男子皆摘冠缨截发辫成服,百日后剃头,女子皆剪发截发辫成服,大祭日除服,百日剃头,特遣派内务府大臣着手协同操办丧仪,皇室遣派惇亲王,恭亲王慰问赫舍里府,皇室之中无论远近亲疏,阖家大小皆往赫舍里府而来,上至公主亲王,下至各府格格,一并往来,各国公使亲携夫人至此祭告,更莫提臣亲友邻,亦不细说,府门大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震耳欲聋。
各色祭礼百箱有余,一众王公大臣各亲来上祭,两周门外一百单八禅僧,九十九位全真道士,一众高僧高道,俱念经祈福,声如洪钟,震如惊雷。
停灵四十九日以来,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呜咽咽官来官去,府内管家之权由清音代管,众人摔丧驾灵,十分哀苦。
官客送殡的有佟佳氏,马佳氏,瓜尔佳氏,索绰伦氏,齐佳氏,富察氏,那拉氏,钮祜禄氏,其中更有无数公子王孙,不可枚数,轿辇车驾车水马龙,奔流不息,连各色执事,陈设皆是浩浩荡荡,三四里远,各家路祭亦不胜数,多为亲王郡王贝勒公子,一连又是无数,林萧一行人将妍涵棺椁送至玄女观,众人皆是一阵叹息。
待消息传回宫中,容宁只冷笑一声道:“不过是比谁心狠,谁豁的出去的事情,败局已定,无力回天。”
慈禧看完恭亲王奏章之后,只也将奏折扔在地上破口大骂道:“真是一丘之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行谋逆之举,尽不仁之事,去召后宫诸妃至寿安宫。”
珣嫔见皇后依仗,只行礼,皇后忙问道:“珣嫔妹妹消息灵通,不知太后娘娘急召这是何事?”
珏霜不觉冷笑道:“嫔妾消息灵不过是内宫之事,至于外朝之事一律不知,不比皇后娘娘同母家书信往来,互通有无,自然算不上灵通,估摸着是案情大白于天下,水落石出,狼狈为奸,危害四方之帮凶好日子到头了,皇后不必明知故问,只想象对策就是了,别学你阿玛我阿浑似的,公堂之上空口白牙,倒是令人贻笑大方就是了,话已至此,还请皇后娘娘銮驾先行,勿让嫔妾迟缓担责,否则嫔妾定当如实相告,绝不姑息。”
皇后一时语塞,只也反唇相讥,略带威胁道:“姑爸爸还是好自为之,姨娘尚在府中,如若真牵连受罪,只恐姨娘亦是难逃罪责,姑爸爸还得拎得清楚些!”
珏霜不由得反笑道:“难怪太后娘娘常言皇后刚直有余却蠢笨不已,我能同你如此言明,你便应知我不畏此事,你我族亲姑表我自不多言,乃为无辜家眷又非为你,何必沾亲带故贴面于金?我姨娘已然在安全之处无虞,果真是贼心不死,威胁于人,皇后娘娘大可去恫吓威胁一下瑜嫔姐姐和太后娘娘,瞧瞧她们的雷霆手段,嫔妾便恭请皇后娘娘圣安了,跂而望之,静待佳音了。”
说罢珣嫔便带着红雨心结绕道而走,不觉冷哼一声骂道:“狡兔死走狗烹,树倒猢狲散,咱们就细瞧着这树砸死谁!!!”
至寿安宫,慈禧将事情和盘托出,并将赫舍里家力争之事尽数道明,听的众人是义愤填膺,各个咬牙切齿,佳贵妃脾气暴躁,二话不说便上去给了皇后一个耳光喝道:“如今还敢来?你玛法阿玛杀人灭口,为的便是替你遮掩,或替你报仇?你也是个帮凶,皇上怎么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毒妇立为皇后?”
慈禧冷笑一声道:“太妃有所不知,昔日里我更喜慧妃,再不济还有瑜嫔为后,只皇帝同姐姐一意孤行,我亦不能强行相悖只能顺从,不成想其父心肠歹毒,其女亦如蛇蝎,岂能久居中宫之位?不如趁早废而改立。”
皇后忙磕头道:“臣妾不敢多言,只后宫不与外事,臣妾不过恪守宫规祖制,既嫁入皇室便与母家不联,我玛法和阿玛鬼迷心窍,还请太后娘娘一律处罚,明正典刑,不必挂怀臣妾所感,臣妾只愿涵姨死得瞑目便是。”
慈禧不觉笑道:“皇后好一张巧嘴,便瞧瞧这封密信再做好好思虑想想,自己到底如何禀明此事,哀家若不看你身为中宫,便已然将你送去慎刑司画押了。”
皇后只也瘫坐地上,一众后妃皆是一阵哄笑,慈禧叫人赏了阿鲁特氏两个耳光,命人即刻传谕自即日起皇后幽禁宫中,以儆效尤,同治帝独居乾清宫,说罢将人带回储秀宫,只留慧妃四人随侍,各自坐下后。
容宁只在一侧冷眼观之,慈禧只讲话挑明了说道:“皇后招还是不招,全凭你的主意。”
皇后只咬死不答,慈禧见阿鲁特氏这般冥顽不灵,只也懒得废话了,只道:“不见棺材落泪,哀家不过将信笺随意诈你,你便无话可说,你还有何饶舌?”
皇后只也忍下一言不发,慈禧只骂道:“你这个蒸不熟煮不烂的滚刀肉,事到如今你也是忍了,那便就此作罢,我只将你交由瑜嫔处置,你且尽管等着好果子吃吧!”
慈禧只也给容宁腾地儿,慧妃几人恭送之后,只你一言我一语讥讽皇后起来。
容宁示意小翠将皇后搀扶起来,只道:“身为中宫,千金贵体,理应跪天地,跪父母,跪江山社稷,没有跪我们的道理。”
慧妃一听容宁如此行事,不解问道:“妹妹你岂能如此放过这杀人凶手,让她逍遥法外?”
容宁只笑道:“姐姐不必着急,何需我们动手?破釜甑,烧庐舍,背水一战,你非西楚项羽霸王,可我是巧计刘邦,先入咸阳,争权夺利,角力逐王,不舍死生,焉能分胜?”
说罢便将头上的簪子扔在地上,便也转身走了,慧妃见容宁如此,忙拉住道:“妹妹,太后娘娘虽给处置之权,但若逼其自裁,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珣嫔听毕不觉发笑道:“那个二皮脸哪里有胆子自裁自戕,还不是得舔着脸活着不成,姐姐多虑了,她哪里舍得下这番富贵,外头不过是纵奴毒害,不察之罪,真要刑罚自不用以死相逼。”
曦月只道:“姐姐若我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不如一网打尽,屠了他们才好。”
容宁只摇了摇头道:“帝后一党,同体连心,密信皇上亦有份儿,背后唆使教导,以为依仗,你我能奈皇后何啊?”
小翠只也由不得犯恶心,只也道:“真是该死啊!!!”说罢一拳就锤在红墙之上,容宁只长叹一声,只也往慈禧处交差,将处置之权还交慈禧,慈禧屏退众人只问道:“你为何不惩处皇后?”
容宁只笑道:“东窗事发,嫔妾虽不与外事,不问政务,只也知我大清律法条目,即便享有抬旗之荣,换刑之便,虽不至处死问责,牢狱之灾亦不可免矣,两王共审包庇其罪,不察其行,太后娘娘又以书信密件诈之,想必此事若非东太后及其皇上授意,无人可及,皇上自亲政以来,惟修园革臣二事乃为独立所作,但终天不遂人愿,内务府亏空更甚,私库见底,亟需充补,若此事无皇上手笔,嫔妾定然不信,天威皇权便是丹书铁券,而崇绮正因此而自傲目空,羽翼未丰之鸟,不能展翼翱翔,非母相庇只恐横尸荒原。”
慈禧莞尔一笑只道:“倘若崇绮不是满蒙第一状元,这皇后之位断然轮不到她,哀家所属之人远非慧妃,而于宁儿也!”
容宁只也笑了一声道:“嫔妾愧不敢当,只不过略明些事理,懂分寸进退而已,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臣妾心如磐石,静待风折雨催日,也待凤凰涅槃时。”
容宁说罢便起身告退,慈禧只道:“何必着急,涵姨待我如亲母,无微不至,关怀至极,如今只你我相依为命,深宫诡谲,外有强敌劲旅,内有争权夺利,哀家早已身心俱疲,只盼着有个人聊天解闷儿,慧妃太傻又不能解我之意,倒不如宁儿。”
容宁忙道:“嫔妾惶恐,蒙太后娘娘关怀不弃,方有今日,此事本该分内,而令太后娘娘提及,实在惭愧。”
慈禧只扶容宁坐在榻道:“宁儿所为如何处置皇后啊?”
容宁只摇摇头道:“悉听太后娘娘谕令,嫔妾无言置喙,只求太后娘娘免去阿鲁特家一切祭拜,免得涵姨泉下有知,心绪不宁,不能往生极乐,徘徊幽冥。”
慈禧陪笑道:“这是自然,只如此毒妇不罚难以慰亡灵,不责难以平民愤,更难以解我心头之恨······”
慈禧说了无数话语,只也是兜圈打闷不多言明,容宁只笑道:“如今酷暑,或不日暴雨倾盆将至,驱酷暑除浊秽,亦涤人心,荡尘垢,恪守宫规祖制亦需褒奖才是。”
慈禧因而笑了一声道:“若换旁人早已因怒乱智,乞求处死惩治,独你却泰然自若,其真怪也欤!”
容宁沉静如冰,自内而发寒气冷冽,似冰川雪水,孤寒傲世,镇定自若道:“太后娘娘谬赞,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是沉着冷静,亦是回天乏术,地动山摇,雪崩海啸,岂非吞一人便可平息自然之怒?需得等雪停风住,波退水平再施以援手,得以清算处置,神女无心,并非无情,无情之人若非铁腕便乃禽兽,悲悯之心常萦绕嫔妾胸前,只兔急咬人,静水吞命亦寻常,只不过静俟时机而已,想必太后娘娘与嫔妾最有同感共鸣。”
慈禧只也会心一笑道:“动极而静,静极复动,输赢成败亦是如此,几十年来隐忍割舍方有此位,其心酸苦楚惟自知,哀家果真没瞧错人!”
两人只也以茶代酒,皆是会心一笑,各回宫中去了,慈禧同李莲英道:“莲英所觉瑜嫔如何?”
慈禧素知李莲英小心谨慎,故而只道:“不过闲叙,但说无妨。”李莲英方回道:“奴才哪配觉瑜嫔娘娘如何?太后娘娘如日,则瑜嫔娘娘为月,皆是女中光辉。”
慈禧同李莲英相视一笑,只道:“你这个老狐狸,一提倒是脑子滋溜精光转,罢了,哀家还要去宝华殿上香,便走吧!”
同治帝听闻此事,正欲去救皇后,只被慈禧令人看管起来,周密监视,同治帝只骂道:“朕是皇上,是大清国的天子,更是这紫禁城的主人,纵观宇内,皆是朕之所有,尔等岂敢监视天子?意欲何为?”
外头一众侍卫太监宫女只道:“此乃太后娘娘谕令,别为难奴才。”
外头乌泱泱跪了一地,同治帝只骂道:“一群蠢货,待朕夺权必要将尔等粉身碎骨。”
慈安只屏退众人解了皇帝禁令,只道:“皇上不必危难这群奴才,妍涵之事你我皆有不察之责,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皇后亦只幽禁宫中,外头也亦结案肃清,此事便作罢吧!”
同治帝哪里肯压着性子,只也怒极愤恨不已,慈安见其愠色难消,便宽慰道:“你乃帝王虽有权术御下,亦不能折辱功臣,皇额娘知你心急如焚,拳拳之心,只不加节制难免朝野震怒,民怨沸腾,如今此事已然板上钉钉,你我无理便就此作罢,常言说小不忍则乱大谋,需得从长计议,脚踏实地,循序渐进,方能有所裨益成效。”
同治帝只也谢过慈安,慈安以御赏印撤禁卫把守,只道:“此事就此尘埃落定,哀家不能常于前行走,便回宫歇息了,皇上莫轻举妄动。”
同治帝表面应下,慈禧因国事繁琐劳累,常小睡午休,同治帝又安排蒙汗药将慈禧眼线尽数迷晕,便往启祥宫走。
小翠只道:“主儿,皇上来了。”
容宁只将笔墨丹青放在一侧,毫不在意,只轻声答道:“不是冤家不聚头,不必拦了,只放皇上进来就是了,将此处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茶杯器具都一并收走,只换些简洁的来就是了,省得糟蹋了我的杯子茶碗,更糟蹋了我这清雅之地。”
说罢,外头一众太监宫女齐齐进来收拾,青棱只也拿了旧茶糊弄,雨水糊弄一番,同治帝带入了启祥宫内,便见一众人等皆是素色衣裳,只戴岫玉墨玉等物点缀,四下之处皆有人洒扫,只低头不语,不敢擅动,各个面色如锡惨白,泪痕犹在,行礼问安之时如同纸扎人偶,皆以蚊声相对,偶有森然笑者,亦令同治帝胆寒,转头之时,一众仆役斜目凝视,恍若无物,不见悲喜,只抬头垂眸整齐划一,如提线木偶,毫无生气可言。
酷暑难耐,盛夏蝉鸣,热浪翻滚,只启祥宫内一片素净,凉风习习,冷风瑟瑟,如山之阴,阴飒惘然,凄然鬼凛,自踏进起便冷汗直流,腿脚打颤,不觉生畏。
待进殿内见冷气森森,数十冰鉴其散凉气,屋内摆设如旧,月影纱下日光柔和似水,不似往日毒辣犀利,光影交错,镜影斑驳,霎时间好似朱漆暂褪,雕梁蒙尘,湿水檀香似木朽潮腐袅袅升起,青瓷玉瓶中荷花盛放瓶中,碧绿纱帐如林葱郁,似如无形之手,缚人手脚,夺人性命,各色花瓶之上或有彩绘仕女,亦双目微睁,自四面八方而来,玉石花草伫立一侧,盘虬卧龙栩栩如生,风动之时亦发铃叮之声不绝于耳,随风而动似有生命,总有些杀气腾腾,即便吹进来的风亦有些腥气。【张爱玲之妙笔鬼气,今我亦化用耶!】
寒意如潮,自四面八方席卷奔涌而来,若非有所喘息已然几乎冻止,又见容宁一身银丝湘绣杭绸白底蓝纹并蒂芙蓉旗装,外披着素白春衫薄纱,头戴银制兰若珍珠流苏簪,耳缀白玉坠,眉若翠羽,肌如白雪,纤若瘦柳,幽杳清丽,缥缈如仙,幽怨神秘,一颦一笑纯美娇弱,清冷颓靡。
若论同治帝往常定当凡心思动,贪求不已,如今却伫立不动,总觉幽幽鬼气,令人脊背暗凉。
容宁只微微行礼,同治帝忙退至远处,只道:“平身便是。”同治帝见此情此景,已然将问责恼怒之事抛到九霄云外,不知所踪,一时间竟也不知说何是好。
只容宁替同治帝斟茶笑道:“皇上不知今日至此有何贵干?”
同治帝哪里敢喝容宁的茶,只也强忍恐惧道:“涵姨亡故,朕特来慰问,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节哀才是。”
容宁只点点头笑道:“多谢皇上关切,只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自然规律,非人力可改自是因果,只若人强介,只恐反噬其身,难以消解。”
同治帝见容宁面如纸色,皙白如常,嘴唇翕动之间亦无情绪变迁,眸中更无喜悲之色,不觉生疑道:“涵姨亡故,四十九日丧气未哭,朕自以你将以泪洗面,特来宽慰,如今见之,便宽心大半。”
容宁只答道:“诚如皇上所言,涵姨不过一贱婢尔,屡有顶撞,当斩草除根。”同治帝诧异一番,便将容宁手中的密件撕碎成灰,只容宁自案上拎起,同治帝愤然撕毁,怒斥厉声诘问容宁道:“此等机密你又从何而来?你如今已然干政!”
容宁只笑道:“这是太后娘娘截获撰写誊录,亲自所赐,皇上若不尽然,只大可撕之毁之,臣妾绝不阻拦。”
正说着,只见容宁随手一挥,无数篇信笺随风飘曳,各个是圆形放空,上不满文字,更有无数文稿漫天飞扬,墨笔文章,朱批印泥,如同囚状诉纸,飘然散落满地,忽的门关窗闭,容宁自青纱内冷笑起来。
同治帝极其内侍慌忙逃窜出去,往养心殿跑去。同治帝回头望向殿内,院内一片葱绿翠青,偶有两朵红花,青叶苍绿,似活着一般,四下探头,若一窠青蛇暗藏其中,枝头捻红更似蛇吐信子,俯首欲袭。
容宁如魑魅融在冰雾白烟里,若影若现,忽的一转身又见宫内众人皆是目送于己,连窗子里也露出一双凤眸鹰眼,闪着银光白亮,惶然无比。
同治帝忙闪身出了去,丝毫不敢久留,回了养心殿不觉同太监谈论起来道:“你刚才看清楚了吗?启祥宫各处鬼气森森,哪里还有人,那些宫女仆役如此酷暑皆无汗,如纸人一般,这若非是鬼神我定是不信。”
那太监也忙点了点头,瞧时候还早便伺候同治帝午睡,同治帝梦里梦见自己下狱,成为阶下之囚,到处都是罪纸诉状,更有妍涵以白绫索命而来,心悸不已忙道:“皆是皇后所为,与朕无关,要索命就先将他们都杀干净。”
梦中惊醒起来,见两宫亲至,皆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