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再给我点时间。”贺知义不敢去看东烬的眼睛，低着头，看着好不容易洗去凝固了的血渍的手，再度染上红色。
袖子上的血和手上所残留下来的水融合，那抹红色在水珠里打着旋，一并顺着他的手掌滑到指尖，颤颤地悬挂在那里，挠得手腕到手指处痒得难受。
贺知义缓缓移开视线，抿着嘴，不适地摸了摸手腕，随后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正如同林允辞说的那样，东烬果真没有拒绝他，仅仅是沉默不语地拿了包洗脸巾往他手里一塞，又在他包里放的盒饼干。
“我看你这种状态也没办法再在这里待了，这种事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会发生，属于情理之中。”东烬顿了顿，意识到此时自己说再多的安慰话也没有用了，于是叹了口气。
“不是你的问题，你先回去再说吧现在……”
贺知义干巴巴地笑笑，拿着东西去换了身衣服，随后在洗手池把脸洗干净，又把那染了血的衣服包起来，收着，叠好，放在收纳袋里，丢给机器人处理掉。
“路上小心。”东烬叮嘱道。
……
贺知义浑浑噩噩走在路上，不知不觉间，就回到家中，门关上，他对着那宛如监控室一样布局，此时除他以外再无一人的房间，打了通电话。
对方很忙，但他的电话绝对会接。毕竟是他哥哥，他那不明为何极其疼爱他的哥哥。
“贺知义？”贺知孝的声音一从那头传来，贺知义心中翻涌的反胃感一股脑地涌上咽喉，鼻尖微微泛起一股酸意，他差点没控制住情绪。
“哥，她死了，楚月夕死了……她在我面前，她......”贺知义好不容易压下情绪，语无伦次地形容着自己方才经历过的事，试图将那副景象描述出来。
“她就像，就像是……就像是烟花一样，就……”
“你现在在家吗？”贺知孝忽然问了一句。
“我……”贺知义默默地环顾房间四周，低低地说了句：“不在。”
“贺知义。”贺知孝的声音骤然严肃：“我这周会抽出时间回去，好吗？当着我的面说，在此之前，不要轻易和爸妈说，也绝对不要在家里提起，哪怕一个人也没有，好不好，你现在在哪里。”
“侦组......”
“好，到家之后，就什么也不要说，可以吗？”
贺知义只是愣了一下，立刻就反应过来贺知孝为什么要这么叮嘱他，于是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一个怎样的原理，关系亲密的有着血缘关系的家人之间，似乎总是有着奇妙的心电感应。贺知义想了想，上次贺知孝回来，已经是两个月以前了。
当时他细细检查过贺知义的房间，拆去了两个窃听器和一个监控……对此，两人没有多说几句，只是默默地把这些令人不适的东西销毁掉。
安装这些东西的人不言而喻。
这里可是艾拉的12区，号称乌托邦式的理想居住地，除了家贼，就只是家贼。
“嗯......”贺知义没有再说什么，呆呆地听着电话挂断后所传来的忙音。
他静静地坐着，随即抹去眼眶中未滴落的眼泪，揉了揉发酸的脸颊。
房间空荡荡的，没有其他的人在这，贺知义却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无法忽视“视线”。
他放空自己，胡思乱想着什么，好长一段时间，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开始复盘一些杂七杂八的，当时没有在意的东西。
幽灵为什么会在那里？
莫非？是在路上看见我了？还是说他意识到不对劲所以跟着我？
又或者……幽灵和杀死楚月夕的人相识？
那会是谁呢？
想着想着，他打开面版的文件那一栏，往下滑去，想要找到自己之前写过的，有关幽灵那些问题的笔记。
结果手一抖，他点入当初下载的《十二部》的备份。
本来想按出去，但开头的一段话吸引了他。
白发，发顶为红色，发尾为黑色，如同丹顶鹤，白羽三对，末端呈黑红色，副翅三对，为黑色，末端呈金黄色，每翼细数三层，故称为鹤九……
祂有一对黑瞳，右太阳穴有红痣一粒……
随身携带笔记本一本，内含极多记录，含近兆为单位的书名，囚禁了将近万只“活书”……
据说在神明位首赐予祂读懂表情的能力，有文字显现，能读，能具像化，能反过来产生影响……
祂所随身携带的那本笔记他人无法窥视其中内容，页数不限……
十二神中最不信仰位首的神……
“信仰位首？神为什么还要再信神？这根本说不通......”
十二位中排第十二。
贺知义对这段文字有些发懵，暗暗用了能力。接着，他发觉了一件比这位神明的外貌更令他惊愕不已的事实——他的特性失效了。贺知义懵了一下，强压下一股脑涌出的疑问，忍不住继续看下去。
鹤九自认为公平公正，审判罪恶，降罪于身怀大罪之人……
因仅惩罚于亲眼所见与陌生之人，公然包庇亲近之人，有失公允。公正天平，第六位神明——**，将其审判，剥夺其职权，判于人间，由位首批准……
鹤九被判，不甘，后因知错就改，在一星系某一星上，建立一国，名为“艾拉城”……
立法万篇，繁荣，得以回应……
召回，当任神之图书馆管理员，赐名“无知”，管理书中琐事……
贺知义静静凝视着配图。
那神明面前有一块布蒙着，看不清面容，手中的笔记本中包含的书签，长长一条，绕过手腕，扎了个结，如同镣铐一样。祂的穿着与那日见到的颜悯笙所穿的，别无二致。
那神的脸没有画上，贺知义的面容隐约印在屏幕上。
“鹤九。”他继续念下去：“喜禽，厌/恐猫科犬类。”
“十二神中，与第十一位——**关系最好，极其仰慕第*位——**，不信仰且不喜欢位首——**”
“这……”阴差阳错之下，贺知义拂上自己右太阳穴的那颗痣。
再下一页，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