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
吕鸾微微行了一礼,而后就抱着怀里的孩子,缓缓走了进来,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陈昭也如此坐在了她的旁边。
而韩荡则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如同一个道君一般,盘着腿,看着眼前的母子,打着哈欠,道:
“不知代王后如此金枝玉叶,却前来拜访我这种微末之民,有何贵干?”
“韩西宾说笑了,”吕鸾眯着眼微微一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为赴约。”
韩荡也呆住了,“赴约,赴什么约?”
“唉,”吕鸾轻叹了一口气,“韩西宾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赴的自然是师徒之约。”
边说,吕鸾便让自己女儿脖子上的玉珊瑚显露出来,展现在韩荡眼前。
“也怪我,只顾得照应那些宾客,唯独忘了韩西宾,连那一文铜钱的礼节都没看出来,以至于西宾不得不亲自去往小儿处收徒,授予师徒信物,实乃吕鸾的罪过。”
听完吕鸾的话,韩荡呆住了,下一刻,他脸上写满了两个字。
震惊。
不是,这代王后看上去挺聪明的,还是吕家的女儿,但说起话来怎么好像都不动脑子的呢?但凡是个傻子也应该看出来,自己那么做是为了搅场子的,怎么在她嘴里,就成了要收徒了呢?
但吕鸾还没有停,有继续把她的那个三要素,行,心,礼,又各自分别和韩荡头头是道地讲了一遍。
韩荡也听的是目瞪口呆,他万分确定,眼前的这和女人不是傻了,而是疯了!
韩荡冷笑一声,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直接摇了摇头,道:“说的很好,但不好意思,我不介意收下一个婴儿,但却介意收下一个公主,尤其是一个刘家和吕家的公主……我讨厌他们。”
“可……”吕鸾苦笑道,“实不相瞒,首先,这孩子不姓刘,也不姓吕,我和她父亲都觉得,应该让她的师父来给她起名,所以,她其实并不算什么刘家人吕家人,韩西宾如果愿意,让她姓韩也可以,无所谓……
第二,她哪里是什么公主啊,自身都难保,让她拜师就是为了躲避灾恙,好好活下去罢了……而且……”
吕鸾皱了皱眉头,看着怀中那还在酣睡的婴儿,笑了,她跪了下来,哀求道:
“如果韩西宾真的讨厌我们吕家刘家的话,那只要你肯收下这丫头,那我情愿在你面前自戕。”
自戕……
陈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头看着一旁的吕鸾。
吕鸾依旧是那么一副温柔的笑脸,轻轻拍打着自己怀里的女儿,就好像她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样。
“自戕,哈哈哈哈,自戕,”韩荡笑了起来,摇着头,“自戕你觉得有用吗?如果自戕有用,那我父亲有算什么,那我全家四十余口又算什么?代王后,不好意思,我还是那句话,吕家人,我不要,那玉牌,你们自己留着吧,就当是我给你们补的礼金吧!”
韩荡起身,夺门而去,只留下吕鸾和陈昭两人。
陈昭无奈地看着吕鸾,要拉她起来,却被她给拒绝了。
“不必了,昭妹妹,我就这么跪着吧,跪倒他愿意收这孩子为止……”
陈昭只好暂时作罢,眉头紧锁,问道:“所以,你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自然,我又不傻,”吕鸾抚摸着自己女儿的面庞,“我的推测有多荒诞我自己很清楚,但抱歉,我没有选择,书信全部石沉大海,庆生宴也完败,没一个愿意收留她,可……可……”
吕鸾搂着自己的女儿,“我不过就是想让她活下去罢了,吕家有罪,刘家有罪,但这孩子却是无辜的呀,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想,也不能……”
“可是,唉,也怪我,”陈昭轻叹了一口气,“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告诉你韩荡的身份,实不相瞒,他是淮阴侯的儿子,三齐王韩信留在世间的唯一骨血。”
“韩家……”吕鸾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但事实就是如此,”陈昭轻叹了一口气,“如假包换。唉,我应该早些把这点告诉你的,但碍于你的身份,害的你白跑了这么一趟……”
“韩信,韩荡,韩信,韩荡……”吕鸾一遍遍地嘟囔着,她笑了,笑得悲戚,笑得可怜。
“所以,你还是先起来吧,没希望的……”
陈昭再次伸手去拉,但仍旧被吕鸾给拒绝了。
“我还是跪着吧,为了孩子,也是为了赎罪……”
“可……”陈昭想要再劝,却看到陈悌正在屋外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干嘛?”陈昭来到屋外,“你不是说要去稳住陶菱那丫头吗?”
“话是没错,但……”陈悌指了指那跪在地上的吕鸾,“这种情况,似乎也不需要我去稳住她了吧?怎么,失败了?”
陈昭点了点头,“当然,怎么可能成功,韩荡恨吕家刘家恨了这么久,如今却要他收他们的女儿为徒,这怎么可能呢?”
“那韩荡呢?”
“刚刚跑出去了,”陈昭低着头,“不过相比于他,你还是去劝下吕鸾姐姐吧,她非得跪着不起来,说要跪到韩荡愿意收她女儿为徒为止……唉,任凭我怎么劝都没有用啊!”
闻言,陈悌却也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道:“但抱歉,我估计也劝不动,毕竟这几乎就是一个死局,她跪着,可能还真有些生机,一旦起身,就真的完了!唉,妹妹呀,你还没看出来吗,她实际上已经没有选择了。”
陈昭看着吕鸾,点了点头,“她讲过,说她各种努力都已经付诸东流了……”
“不然你觉得堂堂的一国王后,怎会舍弃尊严在此为他人下跪呢……唉,其实双方都是可怜人,都在赌,赌对方会先认输,但奈何,一方无论如何都是输不起的呀!”
吕鸾就那么跪着,在阳光的映照下,在陈氏兄妹的注视中,静静地跪在地上,任凭眼角的泪水滴落下来,粘湿了衣襟。
此刻,她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王后,她只是一位普通的,想让自己女儿好好活下去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