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坠入黄土大地,北风呼啸苍茫旷野。
人马驻立大营之前,七千步卒严阵以待。
两万多的叛军,最终停在三百米外,无声对峙。
沉闷压抑的气氛在全军蔓延,战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军旗在风中喇喇作响。
“哐哐哐,哐哐哐,......”
清脆的鸣金声突然从叛军阵营传出。
“退兵?”
陈宇很纳闷,夜色中,数万叛军确实缓缓后退了。
“撤了,叛军撤了!”
“叛军撤了!”
“......”
己方阵营,响起震天欢呼声。
然而开心的只是兵卒,将领大都困惑。
明明占据绝对优势,进攻必胜,为什么先对峙,后撤退?
望着逐步后退,井然有序的叛军,陈宇很快明白了状况。
叛军骑兵为主,己方几乎都是步卒,即便叛军撤退,在这无险可守的旷野,己方也不能拔营。
营地再简陋,总能在一定程度上阻碍骑兵冲锋,一旦离了营地,面对骑兵,步卒只能挨宰。
眼下,战与不战,主动权在叛军,己方是想战不能战,想逃不能逃,完全被动的劣势。
而且主将已死,过不了几天,军心必散。
叛军的意图显而易见,就是要拖垮己方的心态,不战而胜。
陈宇无奈地收起了铁枪,虽然识破了对方战术,却无可奈何,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己方步卒为主,劣势太明显了......
当夜,陈宇和甲而眠。
第二天天一亮,立刻登高远望。
五里外,叛军果然在己方的四周安营扎寨,镇住了四个方位。
正如他的判断,叛军围而不攻,想打心里战。
身旁将领一个个神色凝重,回到大帐,争论不休。
有的主张立即进攻,跟叛军鱼死网破。
有的主张深夜突围,只需回到金城,哪怕十不存一,也可闭城坚守。
有的建议放弃步卒,掩护骑兵突围。
有的建议骑兵诱敌,为步卒创造逃跑机会。
有的建议深夜袭营......
太守陈懿一死,没了主将的弊端立刻显现。
众将自说自话,谁也不服谁,争吵半天,非但没有结论,反倒个个面红耳赤,有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趋势。
陈宇知道再不站出来,军心立刻就会散掉,于是大声喝道,“不能进攻,也不能撤退!步卒骑兵都不能放弃,偷袭也不可能成功!”
众将全部愣住,齐刷刷地看他。
陈宇的级别虽低,但是来自京都洛阳,身份特殊,而且带回王国诈降的关键情报,众将都期盼他能出个好主意。
一名将领忙问道,“陈军侯,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一问,其他将领也纷纷开口。
“对对对,陈军侯说说,该咋办?”
“陈军侯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快说,我们都听着......”
“......”
一时间,陈宇发现自己竟成了主心骨。
面对众将,想到外面八千人马的命运就取决于这些人,而他们此时都满怀期待地看向自己。
感觉沉甸甸的,但陈宇很快便适应,仿佛天生就是为这种感觉而生。
一瞬间,千百个念头闪过,立刻有了主意,叛军既然不急于进攻,己方干脆将计就计,等待左昌的援军。
只要援军一到,里外夹击,被动的就是叛军了。
于是清了清嗓子,先给诸将分析道,“首先,不能强行进攻。因为哪怕拼光八千人马,也未必能重创骑兵为主的叛军,这是下下策。”
“其次,不能撤退。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即便拿一千骑兵诱敌,对方上万骑兵,哪怕只分出小半,我方七千步卒都是待宰羔羊!”
“最后,放弃步卒,一千骑兵或许能够突围,但是突围之后又能怎样?回到金城,即便闭城坚守,面对十倍叛军,能守多久?”
陈宇顿了顿,众将相视,纷纷点头,陈宇这才说出方案,“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坚守待援!”
“对呀!”
陈宇一说完,立有将领反应过来,振奋道,“陇西正有两万援军赶来!一旦到了,咱们里外夹击,叛军必乱!”
“对对!怎么刚才没想到!”
大帐内的气氛顿时振奋了些。
但很快有将领沉声道,“陇西郡相距四百多里,两万大军就算每天行军四十里,十天才能赶到!”
原本开始乐观的众将,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是的,十天,就算已经开拔两天,还得八天!
况且那么多人行军,叛军的骑哨也不可能发现不了,一旦提前发起进攻,这里的八千人马依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陈宇自然知道这些,但不论如何,两万援军是唯一的希望,于是沉声道,“叛军目前没有进攻,说明还不知道援军的存在。命令全军尽快在营寨中多挖壕沟,等叛军发现援军,想提前进攻我们时,等待他们的将是数不清的壕沟陷阱!到时候,占据地利,我们只要拖到援军合围,就能获胜!”
壕沟的计策显然可行,众将大受鼓舞。
见士气提升,陈宇又道,“援军那边也需要人去通知。”
说着扫了眼诸将,这些人在军中各有职责,显然不适合突围送信,想了想,干脆主动承担下来,“天黑后,找一队骑卒,跟我同时突围!”
立刻有将领反对道,“陈军侯,外面被叛军封锁了,突围太危险,你就别去了。”
其他将领纷纷附和,都不希望陈宇冒险。
陈宇已经拿定主意,自然不会受他们影响,最终定在了半夜突围。
陈宇坚持突围,一方面是叛军的封锁的确厉害,普通骑卒很难成功,他出马的话,成功的把握更大。
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他总感觉凉州刺史左昌不是特别靠谱。
两万援军如果真的出动了,皆大欢喜,但如果只是左昌的忽悠,那么今晚可能就是唯一的突围机会......
......
半夜子时。
拿厚厚的棉布包裹马蹄,陈宇和十几名骑兵悄悄出营,立刻分散,奔向不同方向。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封锁,陈宇丢掉了所有不必要装备,除了有限的口粮,只有战刀和铁枪,甲冑都没穿。
暮色中,远处连绵望不到边的叛军营帐,透着无声的压抑。
伏在马背上,半速奔向叛军营寨之间的空隙地带,只要穿过去就成功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