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姚依思早早地来到办公室，等着领导作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她也把案件有关的信息整理好了，还是厚厚的一本。虽然现在有AI了，但姚依思还是习惯用纸张做记录。安全局也保留了必须有纸质案卷的规定。
王德武是安全局三科室的负责人，三科室主要是负责网络安全方面的案件。最近王队长似乎很忙，直到上午10点才叫姚依思进办公室汇报。他看了一眼姚依思整理的案卷，还是很满意的。只是在几处做了修改。
“小姚啊，你整理得很清楚。不过有个地方，你要注意，这部分内容就不要提了。”王德武用一根铅笔指着表格中的一行，轻轻地打了一个圈，并点给姚依思看。
“马巴久教授出事后，这个陈小新就频繁地和邱斯豪接触，并且还掌握了木土联盟行星加速器试验时间，很蹊跷。为什么不能提呢？”姚依思不解地问。
“这个…以后你会知道的。先把注意力放在邱斯豪和大田健三郎这两个要紧的人身上吧。”王德武还不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姚依思，只能以命令的口吻回答。
“好的。”姚依思没有坚持自己的主张，王德武是她的偶像，她对王队长的指令向来是无条件的执行。这也是姚依思这几年不断被提拔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了。
“那么，我们下午去安全屋一趟，跟邱斯豪过一下，吃完中饭就过去。”
王德武合上材料，递还给姚依思。
姚依思见王队长的桌上还有其他好几份材料，知道队长还要忙，说不定又忘了吃中饭，就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袋面包，放在桌角。王德武看了一眼，也不客气，把面包拿到面前，撕开袋子，吃了起来。他确实有点饿了。
这几天邱斯豪过得不怎么样，他总觉得随时会被安全局叫去问话，可是一直等了几天也没有动静。
每天都有人给他送饭，但除了简单的对话，也不太搭理他。好在他是做考古的，哪怕是没有人可以聊天，他也能过得不错。他早已经习惯了跟不会说话的文物打交道。
安全屋里不能使用网络，因此这几天邱斯豪仿佛和整个世界失去了联系，但却有了大把的时间和自己对话，当然大部分时间是发呆。
邱斯豪又想起了陈小新，记得她提醒过自己，要当心。果不其然，真被她说中了。想到这里，邱斯豪不禁苦笑。
正当邱斯豪要回忆和陈小新在酒吧里的对话，并顺着酒吧的气氛重温他俩在宿舍里度过的美好时光，姚依思和王德武推开了安全屋的房门。
邱斯豪知道房间的另一侧有人，但暂时看不到是谁。
仿佛是一出即将拉开帷幕的舞台剧，帷幕后演员们正忙着摆位置，发出各种细微的响动。观众们的心也开始躁动起来，帷幕缓缓地打开了……
邱斯豪和两位调查员之间，隔着一块透明的大玻璃。这块玻璃是磁控的，可以自由地调节透明度，还可以自由地在中间开一个孔。每天送饭的时候，邱斯豪就能看到这块玻璃的演出。它慢慢地从墙壁的乳白色变得透明，玻璃另一侧墙壁的乳白色又瞬间透过来。
好比清晨的薄雾，随着微风吹起的涟漪，离他而去，又始终将他浸在迷雾里。
三个人都坐下来。两张半圆形的桌子隔着玻璃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如果不是中间出现了玻璃的反光，他们就如同坐在同一个圆桌旁。
“在这里过得怎么样？邱博士。”王德武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玻璃仿佛再一次消失了，王德武高亢的声音似乎不受阻碍地直穿了过去。
“吃得还可以，睡得也还可以，总之还不错。”邱斯豪平静地回答。
“我们过来看看你。希望你不要介意，现在还只能这样。”王德武敲了敲那块玻璃，玻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没关系，我们考古的，对这个不陌生。”邱斯豪用手比划出一个玻璃罩子，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我们也用玻璃罩子保护挖掘现场，免得里面的文物接触新鲜空气，被快速氧化。”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但笑声只持续了几秒，就停住了。
“邱博士，您很幽默。这次来，主要还是想请您回忆一下，您在美术馆的考古视频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姚依思跟邱斯豪见过几面，前几天姚依思和另一位调查员把邱斯豪带到安全局，姚依思还为邱斯豪准备了日用品，邱斯豪对此是心存感激的。
“不太容易讲明白，这个视频有真有假，尤其是那几个字符，完全是捏造的。”邱斯豪不知从何说起，也许是姚依思问的问题太笼统了。
“邱博士，是这样，我们比较直接，其实大部分信息我们都掌握了，包括您和张院长的电话，我们也调出来了，电话里您提到“上了日本人的当”，这是什么意思？”姚依思确实很直接，既不给邱斯豪台阶，也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邱斯豪本来还想对安全局调取私人电话进行抗议，但心想这都到安全局了，人家调取这些资料显然是职权范围内的事情，也就不好说什么。但心里还是不痛快的，他觉得自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任人观赏，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隐私可言了。而他对个人的隐私又是那么的在意。
“既然你们基本上都知道了，那么能不能告诉我，日本人到底干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找上我呢？”邱斯豪反问。
姚依思没有想到邱斯豪会这么理解问题，还有点生气。王德武倒是见得多了，不觉得有什么。
“邱博士，你为什么被日本人骗，为什么日本人要骗你，这其实是同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生气归生气，姚依思接着问。她还试图找出一个硬币之类的东西进行演示，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就用手心手背比划了一下。
“这两个问题，是不同的，就跟你的手心是白色的，手背黑一点是一样的。”邱斯豪果然是个理工男，他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
姚依思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她长得黑。她跟很多爱美的女孩子一样，都希望自己白白净净的。自从做了侦探，免不了在外面跑，自然是要比一般人黑一点的。
“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了？”姚依思质问邱斯豪。
邱斯豪也是个没脑子的，他以为是展示自己强大的分析技能的时候到了。
“日本人为什么来骗我，是找日本人的问题；我为什么被日本人骗，是要找我的问题。就好比我们考古，嗯，就拿“39个垃圾桶”的重大考古来说吧，为什么会集中堆放在一起，是一个问题，是找集中的原因。而为什么不分散，又是另一个问题，是要找不分散的原因。你明白吗？”邱斯豪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是真诚地看着姚意思的眼睛的。
但在姚依思看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跟你聊天，我说怎么就这么费劲呢！”姚依思甩出这么一句，合上材料，不想聊下去了。
王德武看两个人对上了，气氛有点僵，只好自己出马了。
“邱博士，我们就先不讲那么深的问题，我们先讨论“是什么”，以后再讨论“为什么”。第一个问题，是哪个日本人骗了你？”王德武看了一眼姚依思，示意她打开记录本。“邱博士回答，小姚你来记录。”
邱斯豪喜欢答题，就跟考试一样。“是AI天皇骗我。”
“好的，记下来，AI天皇是吧。”王德武想了一下，接着问：“第二个问题，那AI天皇说了什么，或者给了什么，让你相信了？”
“AI天皇说，只要我给垃圾桶底拍几张照片，就能找到马老师死亡的真相。”
“这你也信，你是不是有点傻？”姚依思嘟囔了一句。
“哎，让你记录，没让你说话。”王德武用手指敲了敲姚依思的笔记本，接着问邱斯豪：“第三个问题，AI天皇有给你看什么东西吗？让你相信它说的话的东西。”
“有的，是一张纸，应该是很多碎片拼起来的，说是清洁员从马老师的垃圾桶里翻出来，又花了几天拼好的。”
“第四个问题，纸上有什么内容吗？”王德武敏锐地察觉到快挖到些东西了。
“我先看了这张纸的一面，写的东西，还有画的东西，乱七八糟的，看不出什么。纸的另一面，写的是“有人要我死”几个字，我看是马老师的笔记。”邱斯豪回答。
“好，第五个问题，也是今天最后一个问题，你说字符是捏造的，那你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我在现场没有看到什么，喷了日本人给的药水后，过了5分钟也没看到什么字符。”邱斯豪如实回答，他又怕两个调查员不信，接着说：“我把视频交给了接应的日本人，他们先前跟我说只有特殊的设备才能看到内容，我自己也没有看到，因此视频上的字符，肯定是作假的。我们要不要再聊一下其他的细节？我愿意配合。”
“怎么做题还做上瘾了？”王德武打趣地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今天我们就谈“是什么”，不讨论“为什么”，也不探讨他们要“干什么”。我们也还需要根据今天的信息，再做研判。等下一次，我们再深入。你看怎么样？邱博士。”
“那还要等多久嘛？这里实在是无事可做的。”邱斯豪说的也是实情，他快要待不住了，哪怕他是个宅男，但没有网络，宅男也很难生存。
王德武理解邱斯豪的处境，也怕他再待下去，出什么事情。按照局里的规定，可以提供一些上网的便利，就对邱斯豪说：“这样吧，要像在家里一样上网是不可能的了，我们可以提供一个在线版的“AI空云大师”，跟大师聊聊天，有助于身心健康。”
“这，算什么？心里辅导吗？”邱斯豪无奈地笑了几声。
“让大师给你顺一顺。”姚依思又忍不住插了一句。
姚依思平常不这样怼人，哪怕是遇到真正的间谍。她断定邱斯豪不是间谍，也做不了间谍，因此还有心帮他，谁知道这个考古学博士的脑子长得不一般，聊天都这么费劲。
王德武看出了姚依思的心思，从安全屋出来后，对她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搞得跟两口子吵架似的。”
“就他，说话费劲，看着也费劲。”
姚依思对王队长更加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