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大地,刚刚才经历过复苏的洗礼,一切都显得特别的生机昂然。鸡啼一声声的呼喊着睡梦中的人,在错落有致的一排排院落中,有那么一间不起眼的院落,院子比道路要低上少许,就像是在一个坑里。大门是用圆木和铁线捆绑的,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会倒下;院子周围全部是泥土堆砌的矮墙,也不知经过了多久的风雨侵蚀,墙体已经出现了斑斑的伤痕。院子中央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土制的房子,青灰的瓦铺就成顶,显得庄严很多,木制的窗棱与门,诉说着时间的更迭,在窗户下边放着一辆不知什么年代的自行车。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温馨。
稀稀疏疏的摩擦声音响了起了,应该是主人家起来了,不一会,响起了划火柴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补丁装的男人叼着自制的烟卷走了出来,虽然穿着破旧,但是男人脸庞坚毅,剑眉星目,眉宇间总是藏着一抹不屈不挠的抗争。男人走到那辆自行车旁,压低了声音对着屋里说到:我先去干会活,尽量早一点回来,照顾好自己。屋里随着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嗯~嗓音有点粗,但却满是温柔,只是语气里显得有些无力,貌似在生病,一时间激起了我的好奇之心。男人没有回答,推着车向大门口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总感觉是那么的心安。
初夏的时节,太阳总是早早的爬起来,映照着天边一片火红。男人走到大门口,伸手去拉那破旧的木门,突然身后传来了女人痛苦的喊声。男人听到,没有任何犹豫拔腿跑向屋里,不一会又跑了出来,眼里满是焦急。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女人的痛呼还在继续,隔壁的大狗也加入了进了。过了一会儿,只见男人跑了回来,同时后边跟着一位老爷爷和老奶奶。老人看起来很是沧桑,脸上布满了一道道沟壑,仿佛是他们年纪的标志。老奶奶手里拿着烟袋,好像是年龄的影响,老奶奶一直在喘个不停,矮小的身躯显得更加孱弱了,黑白相间的发丝下潜藏着一双浑浊的褐色双目,给人冷酷的感觉。相比较老奶奶,老爷爷就显得魁梧了很多,眼睛也炯炯有神,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般,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却像一座巍峨的高山岿然不动。老奶奶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走进屋里并吩咐男人起火烧水。老爷爷和男人在外面忙活了起来,老奶奶进屋里用严厉的口吻对女人说到:喊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这点忍耐力都没有,丢人。这时我才看到屋里的女人,编着长长的辫子,厚厚的嘴唇,额头在疼痛的驱使下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她就那样平躺在炕上,高高隆起的肚子里像揣了个大大的皮球,或许是老奶奶的严厉,女人一声声的呻吟着,我细细地观察着她,突然女人的腿引起了我的注意,不知道是我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总感觉女人的一条腿是弯的,比另一条腿显得好像是瘦了很多。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正在我差异之时,一双小手闯进了我的眼睛,紧接着是一个像瓷娃娃般的小姑娘,红红的脸蛋很是讨喜,依偎在一个阿姨的怀里,阿姨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了看躺在炕上的女人,脸上带着担忧地说道:孩子这几天和我睡的已经适应了,放心吧。你要加油哦。说罢抱着小姑娘转身离开了,我看着小姑娘远去的方向,她似乎也在看着我,我们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就这样在脑海里印下了像瓷娃娃般的笑脸。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人好像适应了疼痛,或许是变得麻木了,并没有像起初那样痛的翻来覆去,我看着忙碌的老爷爷和男人,又看了看叼着烟袋仿佛在闭目养神的老奶奶奶,看上去好像女人的痛苦他们并不在意的样子,只有男人在忙碌的同时会时不时的看向女人,眉间的焦急像一双大手在眉头狠狠的拧在一起。嗒嗒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抬头看去一位老奶奶带着四五个阿姨来到了屋里,老奶奶说到:听说二丫头要生了,我们几个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这时只听屋里的老奶奶说道:哎呀~他七奶奶这是说的哪里话,咱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您是最会接生的,这我还寻思等水烧好了让姑爷去隔壁请您呢,没想到您自己过来了。七奶奶笑了笑说:不要抬举我了,就是做的多些而已,这左邻右舍的住着,哪还有那么多事,早晨听见狗吠,没往心里去,刚刚在外面看到了孔芝,听她说的。我这饭都没顾上吃就过来了。正好遇到她们几个,就一起来了。屋里的老奶奶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紧接着七奶奶走到女人面前,伸手摸了摸鼓起的肚皮,好像是在寻宝一样,来回的在肚皮上游走试探,摸了好半天,七奶奶收回了手说到:胎位不正,得先正为。说罢让跟着来的几位阿姨把忙碌的男人和老爷爷请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他们几个女人。
七奶奶像是坐镇军中的将军,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几位阿姨也像战神附体一样,每一道命令都完美的完成。我默默的看着,感觉很新奇,又很温馨,很想融入这样的团体。七奶奶是最忙的一个,忙碌的额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屋里忙碌的热火朝天,屋外面确实两副景象,老爷爷看上去要稳妥一些,还是稳稳地站在那里,背负双手,紧握的拳头也显示出了他内心的紧张,而男人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无处落脚,内心的焦急不言而喻。我看着看着,突然好像被什么牵扯一般,我的身体慢慢的虚幻,我很慌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努力的挣扎,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大声的呼喊,可是没有人能听到,这时我想到了那张瓷娃娃般的笑颜,我感到绝望,无助,我放弃了挣扎,放弃了一切抵抗。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幻,眼皮越来越重,慢慢的闭了起来,我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世界,我看到了忙碌的女人,焦急的男人,看到了破旧的土屋,倒在一旁的自行车,也看到了袅袅升起的炊烟,最后收紧眼里的是渐渐露出头的太阳,就这样我消失了,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天地间,唯一跟着我消失的仍旧是那张瓷娃娃般的笑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世纪,又或许是一瞬间,我的头脑有了新的意识,耳朵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只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喊着再用点力马上就好了。突然一声啼哭响彻充满光辉的清晨,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生了,生了,带把的,儿女双全啦,没白受罪。我将眼睛漏了一条细小缝隙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大脑突然间一片空白,这就是我消失前的世界,而且他们能看到我了,这时脑海里又想起了那张瓷娃娃般的笑颜,我转了转头,看了一眼几乎虚脱的女人,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我迎着朝阳来到了这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充满温馨的世界。朝霞映照着我来时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