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端一骑当先,一路杀出了大军,来到了宋禁军的身后。此时的他们已经逐渐开始抵挡不住羽林军的压力,只剩下血战的意志牢牢地支撑着他们的身躯。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点外界所施加的压力都很有可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更不用说此时前来的是哪怕宋禁军全盛状态下都要严阵以待的羽林骑兵了。
现在想要全部回头已经来不及了,被两边夹击,代振彪深知,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挣扎。
虽然刘端身后所剩下的骑兵人数并不算多,但那也是和整个宋军相比,如果仅和此时已经被打残了的禁军相比,他们绝对不容小视。
立即命令正在后方的禁军掉头,代振彪希望能稍微阻挡一番刘端的骑兵,然而,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的期待已经落空了。
刘端轻易撕破了这一道极为薄弱的防线,身后的骑兵也没有丝毫被阻拦到的迹象,转瞬间就冲过了转头的禁军,从后方狠狠地杀向了将注意力集中在羽林军身上的那些禁军。
因为羽林军杀穿后方禁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前方的宋军还没来得及反应,刘端就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身后。
面对眼前的敌人,刘端心中没有任何怜悯,却抱有着一丝敬意,为此,他决定全力以赴,将对方尽数击杀。
在激烈交战过程中遭到了这样一支骑兵的突袭,放眼整个天下能应对这种情况的军团屈指可数,其中绝对不包括已经不再是特殊军团的宋禁军。
顷刻间,原本整齐的军阵立即被冲乱,已经鏖战许久,始终没有击溃他们的汉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皇帝亲自为他们所创造出的机会,一场屠杀就此开始。
“结束了!”
就在这一刻,代振彪闭上了双眼,知道自己失败了,此时的禁军绝对无力再阻挡羽林军的脚步,甚至他们还要担心最后究竟可以活下来多少人。
仲振雷看到了这一切的发生,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哪怕聚集了这样的一支大军,也没有能够战胜汉军。下一刻,他对督战队下达了命令。
对于宋军来说,脱离了禁军纠缠,在战场上与普通宋军交战的羽林军是恐怖的,先前这支军队一直被禁军拖住,没有给宋军带来什么特别大的感受,现在他们真正体会到了对方的强大。
哪怕凭借整齐的军阵全力防御,都无法阻拦他们,甚至被如同割草一般一片片击杀,不过片刻,最先遭遇到羽林军的宋军就吓破了胆,准备朝后方逃窜。
所幸,仲振雷刚刚调派的督战队很快就发挥出了效果,在血的教训下,哪怕前面有着汉军的屠杀,不少想要向后方溃逃的士兵依旧陷入了犹豫。
早在刘端冲入禁军之中的时候,仲振雷就已经预料到现在的情况,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如今需要的仅仅只有时间。
撤退是区分名将与否的重要尺度,但在对仲振雷在张维才手上吃过无数亏的名将来说,撤退并不是一件难事,哪怕现在统帅的士兵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多得多。
张维才自然不会让仲振雷如此轻易就退走,五年来这么多场战斗让他知道仲振雷在这一方面的本事,也不会想着把对方给留下,但至少也会让宋军付出不小的代价。
在张维才的指挥之下,原先还算得上比较保守的汉军几乎放弃了防守,开始全面地进攻,争分夺秒撤退的仲振雷不会有再度进攻的想法,否则损失会大得多。
刘端没有再冲入宋军之中,但并不是因为这样做没有意义。
相反,现在的宋军的有序只是被仲振雷以个人强大的指挥能力,加上督战队的无情屠杀所勉强维持罢了,只要被刘端带兵冲击,很有可能会再次混乱。
然而,此时刘端身后的骑兵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他们本身就仅有三百人,跟着刘端在大军之中一番冲杀,然后继续折返。
最关键的还是刚刚在宋军之中直接横跨半个战场,从宋军侧翼一路杀穿了前军,出现到禁军的身后,给了他们致命的一击。
对于刘端来说,这点距离并不算什么,但他不得不顾及其他人的想法,他这疯狂的一个行动彻底击溃了宋禁军,但这些跟着他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毫发无损。
原先的三百人此时活着的都不一定能超过两百,这些逐渐朝张维才所在方向前进的人身上也是人人带伤,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能活下来多少,刘端并不乐观。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再冲进宋军一次的话,刘端自己先不说,这场战争结束能剩下一百人就算不错了。
这可是刘端未来扩张羽林军的种子,和他们相比,本就已经被击败了的宋军显得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在刘端心中,自己这支骑兵的价值是远胜过他们的。
回到汉军的后方,骑兵们纷纷被待下去疗伤,刘端站在了张维才的身边,关注着目前的战况。
宋军确实是败了,损失也并不轻,可以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汉军依旧在进行追击,但此刻的战局已经逐渐稳定了下来,除非仲振雷突然犯傻,否则汉军不会再有机会对宋军展开屠杀。
要仲振雷犯傻显然是不可能,刘端摇了摇头,这场战斗是无法和自己先前所经历的那几场相同,变成一场大胜了。
“可惜了……”
刘端叹了口气,内心微微有些郁闷,或许是先前的胜利都是那种一锤定音的大胜,现在虽说没有失败,但这种小胜实在是令他有些不甘。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仲振雷的指挥下,宋军的撤退变得井然有序,张维才估算着自己没有机会,担心汉军离开太远,反被仲振雷挫败一波,于是也选择了鸣金收兵。
至此,宁峄城外的大战正式结束,双方都没有再战下去的余力。宋军死伤过万,尤其是禁军,更是死得比仅剩了上千人,还失去了内心的勇气。
而汉军的损失也不能算少,光是普通的士兵就死去了数千人,更重要的是在宋禁军的疯狗打法下,羽林军的伤亡同样不小,即使一战打废了对面,自身也不得不承受他们的反扑。
此外,他们身上还被张维才施加了荣光的加持,来确保自身对宋军的碾压优势,现在都短暂地失去了战斗力,瘫倒在大营之中。
双方都很清楚两军的情况,和谈成了共同的愿望,汉军这里倒还算好,刘端可以全权做主,只不过他肯定不会让自己带着一群武将来和宋国谈判罢了。
但宋军那里情况截然不同,哪怕是仲振雷都不可能做主这件事,只能朝鸿京发出请求。不过几日时间,刘淞就收到了战报,也得知了他们的请求。
“该死!”
刘淞怒气冲天,他为了胜利,拼着得罪满国权贵的风险把六万援军送到了前线,现在竟然还是以战败告终。
“陛下息怒。”
一旁的左丘录劝慰刘淞,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识过张维才率领的军队,自然也无法理解仲振雷的战败,但现在还是不能任由刘淞发怒。
刘淞沉默了一段时间,将怒火憋进了心底,沙哑着嗓音回了一句。
“朕清楚。”
又是一段沉默,许久,刘淞盯着左丘录,说道。
“丞相你说,仲振雷的能力是不是下降了?”
“陛下!”
听到刘淞的这句话,左丘录瞪大眼睛,惊讶出声,没想到接连的战败让刘淞开始怀疑起仲振雷了。
“仲将军一心为国,军事能力在国内无人可敌。此番战败,除了张维才能力非凡外,汉国禁军的因素也不容小觑啊。与郑国一战,他们以少胜多,轻易大败了对面。”
“这件事朕知道,但郑国派出的仅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能与仲振雷相比?丞相是这个想法吗?”
左丘录心知失言,就算自己的确是这个想法,但在此时的刘淞面前绝对不能表现出来,万一让他坚信仲振雷无用,那么就真的万事皆休了。
作为从先帝时代一路走过来的大臣,左丘录对于仲振雷的能力是深信不疑的,而且在战败时能够组织起那么一支大军的撤退,也足以验证仲振雷的本事。
不同于军事小白的刘淞,左丘录还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对于战争可以说是略懂,或许不如军中的将领,但比刘淞以及此时朝堂上的大部分文臣还是要强不少的。
刘淞无法理解仲振雷做到这一件事的含金量,左丘录是略微了解的,但他不能用这个来使刘淞信服,没有经历过战场的他根本不知道撤退的难度。
看到左丘录的表情,刘淞摇了摇头,知道他想保下仲振雷的想法。他没有在意这一点,也不认为左丘录和仲振雷结党营私。
说到底,或许他心中真的对仲振雷产生了一丝怀疑,但对方这么多年来的战绩以及军中的威望摆在这里,他还不至于对仲振雷动手。
“算了……丞相,你觉得我们应该和谈吗?”
刘淞这句话让左丘录松了口气,知道此时仲振雷暂时无碍。面对这个问题,他思索了片刻,就做出了回答。
“陛下,我们该谈,打不起了。”
刘淞皱了皱眉,左丘录说的并不符合他的心意,他其实是还想继续打下去的,想要和汉国谈,至少也要他们击败了对方,占据了主动权再说。
不过,他也知道左丘录所说的的确是事实,把那六万援军送到前线已经是他们的全力了,不仅不可能再增兵,要是在这样打下去的话,粮仓被烧了的宋国的粮草压力会越来越大。
说实话,这次死去的大量宋军并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们的死亡让宋国的后勤压力凭空小了一截。
更重要的是,刘淞看不到获胜的希望。在这场战争中,他引以为傲的禁军为了拦截汉国那支特殊军团而报废,下一次可没有军队可以挡住他们了,到了那个时候,宋军凭什么战胜汉军?
要是还有胜算的话,哪怕是拼尽宋国的国力,发狠的刘淞也愿意继续打下去,直到宋国胜利的那一天,但现在无法取胜,继续输下去也只是空耗国力。
因此,刘淞有心无力,只能向现实妥协。他抬起头,看向此时心中有些忐忑的左丘录。
“那就依丞相所言,和谈!”
“陛下圣明。”
“丞相觉得对方会提那些条件?”
“陛下……”
不久之后,两人就商议好宋国的底线,要回兴安郡,以及刘淞一定要加上的赎回刘曙。这次宋国是战败国,自然没有多少提要求的余地,只能任由汉国提出条件。
“对了,那个虞宁现在怎么样了?”
刘淞突然想到了那个替他承担了权贵怨愤的年轻人,朝左丘录问了一句。
“他……”
左丘录刚想开口,就被刘淞再次打断。
“算了,朕不想知道。你这次和谈把他给带上吧,去避避风头,虽然未来很难再重用他,但他的才华不能太过浪费。”
“是。”
从皇宫离开之后,左丘录怀着忧郁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宅邸,说实话,他这个丞相看似大权在握,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实权。
别说和曾经的汉相张恩民相比了,哪怕是一般的丞相,所能做的事都比左丘录要多得多。
刘淞这个刚愎自用,喜怒无常的性格导致左丘录每一天都可以说是如履薄冰,根本不敢有太多的动作,别说实现自己的抱负了,左丘录觉得自己能安然退出朝堂都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不仅如此,原先宋国国力还处于上升阶段,左丘录自认为还可以成为史书上所记载的贤相。
但现在宋国的崛起之势被异军突起的汉国生生打断,左丘录估计自己以后的评价也不会高,甚至还有可能被打成一代奸相。
“唉……”
左丘录躺在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随后叫来自己的亲信。
“去帮我把虞宁给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