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街巷里的早点铺子陆续开了门，顾客不多，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人来购买。
挂着“陈记包子”招牌的店铺门口，一位身材短小的中年汉子，端着一叠高过他两个头的蒸笼刚从厨房里出来。
蒸笼冒着热气，将汉子手臂上的皮肤烫得通红，不过这活儿他日复一日干了四年，早就习以为常，与手臂的烫伤相比，他更在意今天能不能多卖出一笼包子。
蒸笼放进了铁锅，包子的香味飘散开来，汉子的脸上露出憨直的笑容，营业的准备工作忙完了，接下来就等着顾客上门。
穿过腾腾的热气，汉子忽然看见一位身姿婀娜的女人正朝他的店铺款款走来，虽然热气干扰了视线，令他看不清女人的面容，但有顾客来总是好的，他下意识的展开了热情的微笑。
店内传出中年妇女的喊声：“辛才，气罐要用完啦，你打电话叫师傅送一个过来。”
“晓得了，你搞快点把茶叶蛋端出来。”汉子答完就低头掏手机，媳妇交代的事情要优先办，免得一会儿被数落。
“老板，一笼鲜肉包，一笼牛肉包。”
汉子愣了愣，这个声音他很少有机会听到，却极为熟悉，因为说话的人是他的老同学。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不是很自然，但嗓音依旧保持着镇定，“雅欣，好久不见呀。”
女人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珍珍喜欢吃你们家的包子，我来买些给她当早饭。”
汉子盯着老同学迟疑了一秒，这张熟悉的面容还是那么漂亮，不，应该是更加光彩照人了。
或许是早熟的缘故，他还在念初中时就开始默默关注这位水灵的女同学，还曾有幸与其作了一个半学期的同桌，那是他平淡的校园时光中仅有的亮点，是他深埋心底的美好回忆。
他是个很普通的男生，不帅、不高、家里不富裕，所以他只敢默默关注，即使有些大胆的念头也只敢出现在梦里，在现实里从不声张。
突然有一天同桌没来上课，他以为同桌生病了，也想过要不要去探望，但最终没能鼓起勇气，然后同桌就从他的校园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他听到了一些传闻，可早已事过境迁，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前些年他盘下了这件铺子开早餐店，偶然间发现同桌的家竟然搬到这附近，他的心中莫名升起一阵窃喜，可惜同桌很少来光顾，他又不是那种胆子很大的男人，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
再后来他结婚了。
“辛才，电话打了没，一点气都没有了。”
“马上打。”汉子被媳妇的喊声拉回现实，手忙脚乱的扯下几个食品包装袋，低头沉声道：“鲜肉包和牛肉包是吧。”快三十的人了，居然还会有害羞的感觉。
“嗯。”女人轻轻回应了一声。
汉子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同桌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模样还是那么好看，岁月留给同桌的痕迹少之又少。
不像他，大清早就有一身汗渍，胡子拉碴，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已经活成了个油腻大叔的样子。
“给。”他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住袋口，把打包好的食物递了出去，将袋子的提环留给了同桌。他的手上有汗，不愿让她碰到。
“师傅有没有说气罐什么时候能送到？”
“马上问。”
媳妇是个急性子，汉子赶紧开始拨打电话。
“走啦。”女人扫完二维码，简简单单作了告别，然后转过身。
汉子想说点什么，但电话通了。
“师傅，陈记包子，送一罐液化气过来。”
挂断电话，热气还在他眼前升腾，同桌渐渐走远，他只和同桌说了不到20个字，有些遗憾，不过他已经习惯了遗憾。
……
“妈妈，我什么时候去做手术？”女孩坐在床边，双眼无神的直视着前方，她的眼疾越来越严重，现在已经几近失明。
周雅欣来到女儿跟前蹲下，握住女儿手，柔声道：“珍珍，妈妈在医院给你排了号，现在我们只能等医院通知。”
“妈妈，我已经休学大半年了，我想回学校上课。”
女儿的语气宛如哀求，母亲的胸口犹似刀绞。
周雅欣何尝不想早点让女儿做手术，可医院长期都缺眼角膜材料，哪是想安排手术就能安排的。至于手术费的问题她已经想过了，只有向周绪借，只要主人同意帮她垫付女儿的手术费用，就算签卖身契她也是愿意的。
她心里其实比女儿还急，一是女儿的眼疾越早治疗效果越好。
二是主人现在正迷恋她的身子，她认为借这个时机去求主人，成功的机会要大得多。一旦主人对她的身子失去兴趣，就算仍旧留她在身边，那时再求主人花很大代价帮她，恐怕也没多少希望。
虽然周绪曾亲口说过会好好待她，但作为一个受过磨难的女人，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空口无凭的诺言。
她不是小女孩，懂得什么叫现实，如果主人与她之间只是交易，那到目前为止她是占了很大便宜的，她无力保证这种明显有利于她的交易能被忠实的履行。
她要想办法尽快完成交易，得到她想要的，为此她甘愿向主人支付高昂的利息。
母女俩在房间里聊了很久，珍珍对妈妈很依恋，女孩不想出去玩，只想要妈妈陪在身边。以前妈妈就算回家看她，也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很少停留这么多天。
因为眼疾的关系，珍珍没有朋友，所以平日里她只能孤独的待在家里，偶尔和外公外婆说几句话，与妈妈聊天就是她最快乐的事。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周雅欣正准备带女儿出去吃饭，没曾想哥哥嫂嫂竟然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
嫂嫂刚一进门就热情的招呼道：“雅欣，你们娘俩儿还没吃饭吧，我跟你哥在餐馆里打包了几样菜，正好一起吃。”
周母赶紧上前接过儿媳妇手里的打包袋，拉着儿子钻进厨房。
周父坐在餐桌边没有吱声，眼神在不停闪躲，默默的抽着烟。
瞧这阵势不用猜，周雅欣也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她陡然感觉身体有些冷，从头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