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洹水泱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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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洹水之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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洹,本意是指河水在湾套里回旋的意思,有流水湍急,暗流涌动的引申。如今的洹水之湾,暗流湍急的又何止是水? 洹北商城内,商王小姨子那喜家的后花园。 风和日丽,花团锦簇,一座白布兰花图案的遮阳篷下,那欣、那喜姊妹俩正对坐品茶。那时大邑西边的山坡上野生的茶树很多,人们已经懂得喝茶,但还不知道炒制。茶叶都是新鲜的,采摘回来之后直接和甘草等煮着喝。王妇的妹妹家比较讲究,是加了蜂蜜的茶汤。王妇坐在北面的正位上,华丽的篾席上还放了柔软的丝棉垫子,王妇坐在垫子上,倚着靠几,望着面前矮几上的紫红色漆器茶盏出神。王妇的妹妹早离了席,让人把垫子拽到姐姐的茶几跟前,亲自俯身侍候王姐。 两个王府侍女在阶下守着一个温婉的黄泥茶炉,炉上坐着一把精致的夹砂酱紫茶壶,一边轻摇蒲扇,一边小心地观察着炉中的丁香木柴火,夹砂的壶盖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点点星光。侍女又扇了两下,壶开始哒哒作响,白色的蒸汽将壶盖顶的一蹦一跳的。一个侍女用麻布裹了壶把端到茶几上,另一个侍女从彩绘陶罐里用羊脂玉匕舀出两撮蜂蜜酿制的菊花,分别放进两个漆器的茶盏里。碧绿的茶汤在深红色的茶盏里与蜜制菊花相遇,颜色立刻起了变化,黄绿清亮,衬着深红,煞是好看。 “姐姐再品品我这蜜制的菊花汤,清咽明目,好的很呢。” 王妇恹恹地起身,两边的另外两个侍女忙扶着。王妇已经望见了茶汤,像是有了精神,欠了欠身,一个侍女会意,忙取了铜勺,浅浅的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王妇嘴边。王妇呷了,抿抿嘴:“嗯,甚是好喝。” 那喜:“我就说嘛。来,坐正了,慢慢品。” 王妇又自己呷了一勺,长长的叹出口气来:“唉——这个昭儿啊!也不知怎样啦?” 那喜:“嗨!不是每个驿站都报嘛?一直都是说,顺利,康泰,高兴!你这担心什么呀。” 王妇:“在咱大商王畿的地界儿有驿站报信儿,出了王畿,谁给报啊?” 那喜:“那不是还有那么多部落嘛。” 王妇:“部落?你知道那个靠得住,那个靠不住哇?” 那喜:“所以说,傅説他们得要选那些靠得住的部落往回报信儿。再说了,那有的部落听说离着十天半月的路程,这报回来的信儿自然是稀了。” 王妇:“哼!还说部落呢,也不知道给他带上两个侍女,一路尽是些粗手笨脚的军士们,能伺候得好?那些个部落、方国,知道给配个侍女使唤么?还有那,那心怀叵测的,能不使坏吗!” 那喜:“哎呀,姐姐!看你说的,这些出门之前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吗?遇见可靠的,他们才公开,不然他们不就是扮做客商吗。再说了,他们也会在路上买两个使唤嘛。” 王妇:“嘁!买两个?他们知道什么样的好?” 那喜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转身冲着花园门口的宫人:“喂,那个贞人来了吗?” 宫人忙小跑着几步过来:“回夫人,早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快叫!” “是,”宫人答应着,又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来的贞人正是甘盘。这甘盘三十几岁年纪,精瘦干练,目光闪烁,盯人时洞瞮肺腑,侍人时平静安详,畅想时神游九天,是个人见人怕、人见人信、人见人敬的大师级人物。此时,他是带着第二种眼神来的。 王妇上下打量这位贞人,一身素白,黑带束发,黑鞋白底,垂手肃立,不卑不亢,面容沉静,只看不到他的眼睛。 那喜和这甘盘早是熟人,自打那天傍晚之后,两人虽说不上是心心相印,但也是时常见面。那喜不仅给了甘盘不少好处,也从甘盘那儿得了不少好处,只是这两下里的好处有些能为人知,有些不能为人知。那些不能为人知的,可能远远超出良善之人的想象,它会在子昭登上王位之后大大的彰显一番,这是后话不提。 甘盘垂手肃立,静等王妇发问。 王妇本来就算不得聪慧,此时又被儿子的事闹心,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直愣愣地看着甘盘,又看看妹妹:“这是......” 那喜见王姐还是未明就里,于是不紧不慢道:“这位是贞人甘盘先生,也是昭儿、尚儿他们的先生,他负责每日与昭儿他们的行止联络。”又对甘盘道,“请先生给王妇详细说说公子他们一行的近况吧。” 甘盘忙又重新施礼:“王妇在上,请受小臣一拜。” 王妇:“免礼。” 甘盘:“是。据今日快马来报,公子一行已近淮水,按照日程推算,此时已经离了淮水,到了江汉一带。公子安好康泰,请王妇放心。特别值得贺喜的是,公子亲笔写了书信来,报告行止见闻。”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木牍递上。 那喜接了递给姐姐。王妇接过来,见那二寸宽、四寸长的木牍上清秀的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仿佛是亲眼见到了儿子,一时间竟眼泪扑簌簌的落下,那本就线条纤细的字迹顿时漫涣恍惚起来。她没法儿再看下去,把木牍递还给了甘盘。 甘盘知道王妇不识字,也没有照本宣科,而是绘声绘色地给王妇讲了信的内容。这木牍确实是子昭亲笔写来的,所写内容也是甘盘复述的内容。 讲罢书信,妹妹接过木牍重又交给姐姐。王妇拿在手上爱不释手,抚了又抚,摸了又摸,一时间不知是哭还是笑。弄得旁边的四个侍女也都跟着抹泪。 妹妹眼见这气氛有点要跑偏,赶忙出来打岔。她冲着几个侍女呵斥道:“哭!真哭还是假哭?看把王妇惹得,要是王妇哭坏了身子,看我不扒你们的皮!” 几个侍女吓得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真哭。” “快滚外边跪着去!” 几个侍女如释重负,咚咚咚一溜小跑到花园门外跪着去了。 王妇终于止住了哭声儿,又拂拭拂拭那宝贝木牍,揣进袖筒,嗔怪道:“唉,你吓她们干什么呀?我这见了这木片片啊,心里好受多啦。诶,你怎么和这位甘......” “甘盘先生。” “对,是甘盘先生。想起来啦,在后宫见过你。” 甘盘忙不迭再次施礼。 “那还要请甘盘先生多加操心昭儿的事,勤嘱咐他们,也多给沿途的部落、方国多打招呼。” 甘盘忙又施礼:“一定。请王妇放心。” 妹妹道:“先生不方便去后宫,所以啊,姐姐可以常到妹妹这里来。今后每有消息,妹妹也会及时进宫向姐姐通报。” 王妇:“好。大王每次也不详细跟我说,都是好好好,弄得我倒没个抓挠。” 妹妹趁机道出心里话:“姐姐还说没抓挠,妹妹其实才是没抓挠呢。” “怎么呢?” “眼看着咱昭儿出去历练干大事了,可妹妹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知道能有个什么出息。唉,愁死个人啊。也没个女儿,要是有,嫁给咱昭儿,那妹妹也算是有靠了。” “妹妹这是说那的话?那昭儿不就和你的儿子一样么?” “那是。” 要说前边的事王妇没瞧出个眉眼儿,后边这两句她是再明白不过了。 王妇起身告辞。 甘盘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包袱,躬身施礼道:“谢夫人!” 那喜笑笑没说话,转身进内府去了。 洹水东岸桥头,甘盘在马上撩开垂到面前的柳树枝条,缓辔向西市走去。 入夜,甘盘有些踉跄地摸到傅说家,轻叩柴门,迎出来年轻的傅説妻子。 傅妻认得甘盘,忙开门纳客。甘盘也不客套,跟着傅妻腾腾直入屋内。商人的平民家里一般是没法待客的,因为面积太小,既没有客厅,也没有客座。 甘盘站在屋中央,转身看了一圈,拉了个蒲团坐了,把包袱从腰上解下来,嗵地一声蹲到矮几上:“弟妹,这是十枚金锭,你收好。”傅妻一时蒙了,奓着两手,不知所措。甘盘也不管她,“王师的家怎么能住这样的房舍?今冬农闲了,找些人来,盖一座大宅院。” 傅妻更蒙了,不得不问道:“先生说什么?什么王师?” “哦,大王公子的老师不是王师么?不能再住这了,给公子丢人!弟妹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这话就有点直白了,无论是现在还是当时,都是很不得体的言语。 傅妻忙答道:“多谢先生关心。公公婆婆就住在后边,很方便的。” “哦。那就盖两进宅院,都住新房去。”甘盘起身,又转着打量了一番,告辞走了。 傅妻顶上房门。掀起床榻,又拿开炕道的石板,抡起镢头刨坑。傅妻数着铜饼(就是甘盘说的金子,古人很长时间里都把铜也称作金子),一个个放进陶罐,用羊皮扎上罐口。填土掩埋。放好床榻。掸掸土,舒心地笑了。 傅妻把灯拿到榻头墙上伸出的灯台上放好,脱了衣裳,靠着枕头躺下,拉上被子,还在乐。翻来覆去,就是舍不得吹灯。一会儿,她的脸色变了,眉头开始紧锁,方才的场景变成几个画面来回地在眼前晃悠—— 甘盘黝黑紧致的脸庞:“弟妹!” 甘盘青筋突爆的大手,嗵的把包袱墩在几上。 甘盘四处环顾的眼神:“王师。” 甘盘醉眼朦胧的目光:“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弟妹,不害怕吗?这是什么意思?甘盘是傅説的老师,称呼弟妹,可以理解是客套,也可以有别的意思。 王师?这个丈夫离家之前夫妻二人有过议论,是个祸福参半的事,趋之?避之?这是个一想起来就打鼓的事,怎么不见他提一句? 金子,十锭金子!甘盘是从何得来?要知道,一般战场上立功回来也不会轻易奖励这么多金子。在那个时代,像傅説他们家这样的,两口子只要肯干,不用找人帮忙,从备料到施工,盖这么一间房,最多也就四五天时间。十锭金子,这得盖多大一片宅院?车马家什,这都赶上一个小贵之家了。 他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吗?用不着啊。甘盘那离去时的背影又浮现出来...... 商王子敛灯下读着傅説的奏报,一个侍妾在帮他洗脚,另一个侍妾在铺被窝。他满意地扬扬眉毛,用手指弹了一下竹简:“睡觉。” 曙光初照,王宫的阙门吱吱呀呀的被几个宫人推开。了望塔上的兵士严肃的巡视着四周。近卫大营南边的大道上过往的行人正在渐渐多起来。在木栅外侧的小道上,两骑哨兵正在往来巡视。站在宫门前的坡道上四外望去,大片的稻田已经开始有人收割了。在田间的陌上零散地分布着很多一小片一小片的草房,这些草房大部分是种田人的居所,也有不少民间的小作坊,这里除了没有青铜作坊和玉器作坊,其它的像什么陶器、木器、骨器作坊都有,这里出产的器物主要是民间买卖。在粮田的东边是向东南方向逶迤而去的洹水,河的东岸也是大片的粮田和散落的民居。东南边靠近河边的一处小高岗一带,围着聚落有一大片疏疏落落的树林,外地来的大队客商一般都在这里安营扎寨。这里也有客栈,但主要不是留宿,更多的是为大队客商提供各种服务,比如掮客服务、生活物资服务、食肆服务。小型的客商和特别有钱的客商一般住在西市或洹北城里的客栈。这里更像是如今的自助型房车基地。在这片树林的旁边,也有一座大型木桥架在洹水的拐弯处,将两岸联通。 趁着起来活动的人还不多,一群南飞的大雁还在河道里觅食,几只喜鹊在河边的柳枝间翻飞叽喳。 一个男人在堤外的井边拧水,比腰还粗的双耳陶罐随着辘辘哗啦啦的响声直向井里的水面坠落,在刚刚触到水面的时候戛然而止。 井绳一抖,陶罐翻身,井水呼呼的灌满了陶罐。 井绳绷直,陶罐上升。 男人的大手拉过陶罐,拎着倒进井台边上的青石槽,石槽里堆满刚刚采摘回来的野菜,一个妇人在石槽里淘洗着,然后拔出堵在石槽底部小孔上的一团青草,洗剩的脏水随着石槽下边的一条小沟流走了。 辘辘再次响起哗啦啦的响声。 在水井西侧不远是一排灰色的鱼皮帐蓬,帐蓬有大有小,但搭建的方式一样,都是四根短木杆和一根长木杆支撑。短的高不过五尺,两根一组,人字形支撑着长杆,另一端也是如此,蒙上缝制在一起的大张鱼皮,一座两面斜坡的帐篷就成了。帐蓬的一头挂着两块交叠掩着的毛毡,是帐篷的出入口。在这几排帐蓬中间还有一座圆形帐篷,和现在的蒙古包一模一样,也是唯一的一座白色的羊毛毡帐篷。全部帐蓬的四周是用栅栏围成的院子,院子中间靠大门是两排马厩,院子中间是几间大型草棚,用来存放货物。 白色的圆形帐蓬撩开了门帘,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奴出来,闪在一边挑着门帘,已经梳洗完毕的阿妹踱步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亦步亦趋的女奴。阿妹和其他人不同,她穿戴的是商人的服饰,只是头上戴的还是本部落的装扮,一条镶着各色宝石的七彩缂丝发带,从额前耳畔系住披散的秀发,两条幼年银狐尾利落的垂在脑后。一张十分秀气的脸庞配上修长的脖颈,再被颈上那条金灿灿的项圈一衬托,如果冷眼一看,就是个级标致的美人儿,但是你再细看那眉眼、那神气儿时,分明又是一位英武的少年。阿妹的上身是一袭白衣,蓝青色缠枝边饰,窄领紧袖,左掩右衽,腰间一条淡紫色丝绦,勒束出姣好的身姿,丝袢系在右边,随着丝袢的还有一只白玉圆雕的俏色红顶朱鹮和一个四角编花的锦绣香囊做坠饰。上衣下摆长不及膝,露出一条月白色暗花裙裳。脚上是一双翘尖绣边矮腰皮靴。远看衣裳,就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邑秀女,近看头上戴的和脚上穿的,又似一位英武的部落少年。 管家和几个小厮已经牵着马等在院里了,阿妹拽拽裙裳,低头看了又看,冲管家道:“这骑马多不方便?” 管家却不同意,笑着道:“嗯,还是这样看着好看。” 阿妹又拎起右边的裙摆看看:“好看吗?” 众人都说:“好看、好看。” 商代的裙裳不是现在的裙子制式,它不是缝制成桶状,而是像现在的窗帘,是单开的。穿的时候不是套上去,而是围在腰上,和上衣一样,也是左掩右衽。就是右边的襟摆贴身,左边的襟摆压在外边,这个叫左掩右衽,也叫右衽。一般草原民族的袍服都是左衽,据说是为的上马下马方便。 井边洗菜的两口子回来了,男的拎着一罐水,女的端着一箩筐菜,见小主人要出门的样子,就过来问:“公主不吃早饭么?” 管家咧嘴笑道:“你们吃吧,我们和公主去市上吃好的去。” 阿妹正色道:“我们去开具通关文书,再采买些路上用的,晌午就回来了,然后你们再去采买。明天咱们就该走了,你们好好准备吧。”说罢,踩着一个小厮的脊背跃上马去。管家和小厮们也都上了马,随着公主夺门而出。 甘盘昨晚睡的沉了些,此时正打马向王宫的南门疾走。他的家和傅说家一样,也在西市,只是更靠北边,他在街市上左右躲闪着行人车辆和摊位择路而行。为了加快速度,他拐进了大街东边一片散乱的居住区。 眼看要到向东拐的大道了,他照着马屁股抽了一鞭,那马忽地加快了步伐。就在马头已经探到大路的时候,一家民居的门口猛地泼出一盆脏水,哗的正好泼在马头上,那马一惊,刺的窜了出去,就只听咕咚一声巨响,斜刺里和迎面而来的一匹高头大马撞了个满怀,甘盘身子一个趔趄就要载下马去,正在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被人一把挽住了腰带,就听一声稚嫩的童声:“嗯——”甘盘往下倒去的身子被扽住了,接着就见一只女式的窄袖架住了他的腰身。甘盘的帽子也歪了,亏得有簪子别着,才没掉了。甘盘好不容易坐正了身子,这才看清,架住他的是一个异族部落少女。这少女正是好族部落的小公主阿妹。 阿妹见男子坐稳了,也没说话,只笑了笑,就策马而去。 甘盘勒转马头,盯着少女远去的身影看了好半晌,这才想起还要上朝,于是再次勒转马头,向东急驰而去。 刚才相撞的时候,管家的马在公主左侧,前后是各两个小厮护着,没想到只是右边留了一个空档,竟就真的出了事情。管家很惶恐,紧追几步,与公主并了马头:“真没想到,怎么从那里边窜出马来,不走大路,还跑得那么急?” 阿妹却是淡淡的道:“你没见他急着赶路的样?又一盆水泼出来,自然是慌了。” 出摊早的已经开张,出摊晚的还正忙着收拾,西市的街上已经有了一点熙熙攘攘的气氛。常摊的摊位都是紧挨着路边的,搭着整齐的草棚,棚檐上挑着幌子,幌子上不写字,都是挂着所售卖的实物。因为,客商们没几个会写字的,也几乎没有识字的,写了也没人看。棚子下边有用木头搭成的柜台,棚子后边是拉货的排子车,有荆条编成的车厢。零散的临时货摊都在棚子后边的空地上,没有棚子,也没有柜台,有的有排子车,有的干脆是挑着挑子来的。街上有收税的官员,几个兵拉着一辆排子车跟着一位官员,见到摊位就收税,有货贝的给货贝,没货贝的直接给货,那辆排子车就是装货的。在街的中间靠外,有一排三面围墙的大棚,是专门销售这些当税收来的货物的。收过税的都在手腕子上盖个章。这是货物的“货”字,表示是可以交换的物品。上边是两个背靠背的人,下边是一个贝壳的贝,表示两个人交换有价值的东西。如果谁晚上回了家没有洗掉这个章,第二天要是被发现了,那手就保不住了,咔嚓。商朝的刑罚很重,有剁手、剁脚、削耳、削鼻、剜眼,还要在脸上刺字,叫鯨刑。凡是上过刑的,在祭祀大典时都有可能被拉去做人殉给咔嚓了。 其实公主他们要带的货早就备齐了,今天出来扫街,只不过是再逛逛,除了开具通关文书,具体也没什么计划。 公主阿妹对大邑殷商的印象很不错。以前只是听说,这次跟着管家来,算是眼见为实。另外,她也不愿老窝在家里,出来走走,见见世面,挺开心的。 开具通关文书的衙门在靠近王宫池苑西北角的一处大屋里,这里人声鼎沸,排着老长的队伍。公主和管家捡一处稍稍清净的地方坐了,让两个小厮去排队。 公主抬眼望着王宫,对管家道:“都说这大邑的王宫如何如何壮美,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啊?” 管家:“这么大,从南到北,走的我都腿疼了,还没感觉?” 公主:“确实没感觉。你说,这么高的栅栏围着,里边住的人,得多没意思?” 管家:“里边金山银山,紫气弥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酒池肉林,神仙境界啊!” 公主一笑:“你看见了?” 管家:“那还用看?想也想得出来嘛。” 公主:“哼,我看没什么意思。” 管家:“哪......”一时语塞。 周挺带着两个猛士,骑着马进了公主阿妹她们的营地,有二管家接了。 二管家:“先生早!” 周挺:“小公主起来了么?” 二管家:“早起来了,这会儿早在街市上了。” 周挺:“哦?不是明天就走吗?” 二管家:“是。管家去开通关文书,公主也跟着去了。” 周挺:“这么回事啊。行,我给你们送来一千货贝,算是一点程仪吧。”说着让人从马背上搬下两个箱篓,交给了管家。 二管家:“哎呀周先生,这可使不得,公主不会答应的!” 周挺:“没事。你就说是我们周族先寄放在你们这里买铜锭的。”说着,上马走了。 这位叫周挺的青年男子是周族部落的使臣,也是我们这部书的关键人物之一。此时正是三十出头的好年纪,高矮胖瘦都很适中,白净面皮上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为人机警善断,待人热情豪爽,是个左右逢源、合纵连横的行家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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