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洹水泱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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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初战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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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越没想到,飞狐陉的冲击如此艰难,纵有千军万马,就是使不上劲,好在妇好及时决定出击漯水,不然他这两千人马真没了用武之地。 鬼人在与土方相邻的最险要处设置了拒马和上千民军,地点在今天的八达岭北门钥匙至詹天佑纪念馆一带。这次崇越没有再去冲击敌人的阵地,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派出数路小部队从两侧上山,绕到敌阵两侧的山坡上施放火箭,焚烧山林,大火从东往西一直延伸了五里多地,不但将敌军的拒马、营帐悉数烧毁,而且将守敌烧的死走逃亡,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打通了道路。 崇越命全军两千人以百人队为单位,各自为战,一路向西狂杀。 崇越在当日的漯水榷场勒住马头,驻足观望,卫队长冲上来问:“将军何故突然停住?” 崇越嘿嘿一乐:“当年老子在此还当过贼呐。” 卫队长:“当贼,盗马贼吗?” 崇越哈哈大笑:“不是盗马,是盗取人家的鸣镝。后来,我又来此买过种马。嘿嘿,都过去喽!”说完一夹马肚,“驾——” 太阳照到西边的大山上,松柏、野草、山石全都披上了一层霞衣,背阴处则变得黑影重重,如同鬼魅。崇越在漯水进山的峡口处勒住战马,命令号手:“让两旅将军到这里集合。” 号手拿出海螺,呜呜地吹了一通。 两位将军分别从南北两边疾驰而来。 崇越:“生火造饭,按着每百人队一营,沿山脚三里扎营,遍插松明火把,当心今夜鬼人偷营。明日一早出动,你旅走北路,向西北方向,那里是个东西二百里的狭长谷地,给你三天时间,无论歼敌多寡,三天后必须回到此地,掌控我军后路。我随南路行动,向西南奔袭,四天后返回。我们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清除飞狐陉守敌,二是尽量找到鬼人在恒北的祭祀场所。两军汇合后,都从飞狐陉回撤。” 两位将军一挺胸脯:“明白!” 半夜时分,逃散的鬼人果然开始重新聚集,他们退到西边的山上摇着火把,四处呐喊,也有胆大的冲下山来,被早有埋伏的商军用箭射了个透心凉。 战马奔驰,尘土飞扬,商军每伍一组,每百人队一个小集团,从北向南横排面向着西南方向疾驰,沿途山坡前、河岸边的鬼方帐篷纷纷被拉倒,四散奔逃的鬼人,大人喊孩子叫,商军所过之处,不论男女老幼,一律斩杀,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鬼方由于自己的游牧生活特性,决定了他们在冬季之外都是分散居住的,每个居住点都只有几户人家,所以根本没有抵抗能力,整个恒北战场上就是前边的奔逃,后边的追杀,完全是一边倒的态势。两天两夜,崇越大军向西狂奔了四百多里,直到见到了妇好军扫荡的现场这才回撤。此战由于兵力和时间所限,崇越军没有找到鬼方的祭祀场所。在那个时代,捣毁敌方的祭祀场所是对敌人的极大打击,其震撼力不亚于摧毁敌方的都邑。 宁口东口,妇好账内,崇越派来的传令兵正在向妇好报告东线战况:“我军扫荡恒北,杀敌三千多人,现已全部撤回砂口、飞狐一带休整待命。崇将军问,是否需要增援南线。” 妇好:“恒北什么情况?” 传令兵:“多是老弱妇孺,只有少数精壮把守各处隘口要道。” 妇好走到沙盘前:“你过来。” 妇好手指沙盘:“你部出砂口、飞狐,沿恒山北麓向西急进,三天之内必须占据宁口西边的这座孤山,记住,全部都在东山坡,在这里设伏,侧击回撤的敌军。我部在你们南边同样设伏侧击敌军。不可死战。两军回撤路线都是宁口。” “明白!” 妇好:“你军要派出少量人马守护回撤道路。” 唐方,井陉将军大账内,风尘仆仆的妇好正在解开索攀,卸去甲胄,老将军满面笑容:“哎呀,这黑天半夜的夫人怎么跑过来了?不是每日都互通消息嘛。” 妇好除去甲胄,交给身旁的卫士:“老将军这边独立支撑,压力最大,不过来看看,不放心。” 有亲兵送来酒食摆好,老将军:“来来来,先吃点东西,边吃边说。”一边给妇好让座,一边又说,“夫人来得正好,我正愁着呢。” 妇好笑了,老将军说出个愁字,让她没想到,但从将军的表情上看,也没看出有什么急难险情:“何事会让将军愁困呀?” 老将军陪着妇好坐下,一边倒酒,一边说:“嗨,我正担心鬼人不从原路回撤呢。” “哦?”这个还是真没想到,妇好用手背敲敲案几,“还真是!” 老将军:“是嘛。他要是西去沿大河北撤,你们的伏兵不就用不上了吗。” 妇好:“如果包抄敌人后路呢?” 老将军:“我要说的正是这个,南线包抄,距离太远。动员周人堵截,时间来不及。如果北线包抄,你军需经岢岚西行至大河方可堵住敌军,但那里紧邻鬼方王庭,你军将腹背受敌,所以......” “报!”账外一声大喝打断了两位将领。 老将军厉声大喝:“进!” 参将匆匆而入:“报将军,多路探马来报,鬼人晚饭后开始就地多路西去!” 老将军一墩酒碗:“说着了!追击?”他看着妇好征询意见。 妇好略一沉吟:“吃掉敌军后卫,尾击三十里。” 老将军起身命令:“传令!两军立即出击,围剿敌军后卫!尾击三十里!” 妇好也站起身,命令参将:“叫传令兵飞马北上宁口守军,立即撤回恒南!通知崇越将军,撤回恒南,让将军到在宁口见我。” 天光大亮,马方城郭。残垣断壁,余烟未尽,一片狼藉。 马方是个纯粹的山地方国,都城建在一个两沟交汇的地方,东西一条大沟,连接太行与黄土高原,北边一条大沟,直通鬼人的武塞,沟的中间是河流,两岸是民居和不多的粮田。 妇好牵着马,走在城郭的废墟上,心中无限感叹。 年轻的马方首领领着自己的族人成群结伙地从山里回来了,挑担的、背筐的,赶着牛羊的,一片愁云惨雾。 妇好与首领相见,具是无限悲痛,首领重重地叹口气,举目四望“哎!夫人帮我呀。” 妇好扶住对方肩头:“不用担心。粮草还有吧?” 首领点点头:“损失不大。” 妇好:“我命人帮着你们抓紧盖房、春耕。你好好安抚民众吧。鬼人一天不灭,你们就一天没有安生日子。不行,你们春耕过后,就下力气在西、北两边建石寨吧,我看人家巴人就是依山就势,用石头建的营寨,非常坚固,可以阻挡骑兵冲击,也不怕火攻。” 首领还在难过,点点头,哽咽着:“多谢夫人。” 崇越、妇好和马方首领站在隘口处,指指点点。首领歪头看着崇越手里画的图形:“这河道怎么办?” 崇越:“在石门后垒砌石阵,一可让洪水通过,二可阻挡骑兵冲击。到时你在城上排上射手、备好滚木雷石、松油柴草。” 井陉将军领着一队肩扛木杠、绳子的壮小伙过来了。 三人见了急忙迎上去。 妇好:“这里交给年轻人就行了,老将军何必......” 子布打断妇好,呵呵地笑着:“我就是动动嘴。”又对马方首领,“不用愁,垒石头,这个我干过。”他说的是当年在井陉建筑冶炼的高炉。 妇好:“那行,我就和崇将军走了,老将军多注意身子,这里还靠你老人家呢。” 子布:“放心吧。” 妇好封国,子昭、妇好、傅説、子突、林衡几个在此会商下一步行动方略。 妇好:“此战我军初胜,但鬼人也没有伤到元气。我方损毁了一个马方都邑,鬼方恒南尽失,恒北重创,南征无果,且鬼人转场日期临近,估计到今年大秋之前不会再有大的战事。” 子昭:“嗯,我军虽是仓促应战,但实现了首个战役目标,拿下了恒南之地,大家看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子突将军先说说吧,你是恒山之战的最初倡议者。” 子突经过这一番实战和观察,已经学会了重新审视整个战场,他上前一步,用长杆指着沙盘:“我们有三个选择,第一,就地驻防,休养生息,备足粮草,大秋再战。第二,就地驻守,不断派出小股突袭,深入恒北腹地,甚至可以突袭一次鬼方王庭,为秋天的大战积累情报和战果。第三,麦收过后组织一次对鬼方王庭的大规模突袭,捣毁鬼方王庭,迫使鬼人提前回撤决战,彻底解决北方边患。但此战有一个要点,就是需要周人协作,并且担任突袭王庭的主力,而我军主力在漯水以北负责最后的决战。” 子突的决战建议再一次点燃了子昭心中的激情,他听得两眼放光,双手按在案几上,兴奋地注视着傅説、林衡:“你们说说,此方略可好?此法可一劳永逸,从此便可专心对付西方。” 就在子突慷慨陈词的时候,傅説和林衡已经在窃窃私语了,子突的方略让他们倍感压力,此时听到大王问话,傅説不得不站出来表明自己的看法:“我们觉得今年还没到决战的时候。单说时间,没有对我有利的时间。子突说是麦收后行动,刚刚放下镰刀的将士们长途奔袭,难以达成突然性。决战势必是一场大战,不可能一战解决问题,那就必须要大量的粮草军械补给,此前的首战,我军已动用了五千参战将士和一千策应部队,如果决战,最少还要再增派三千人马,而且必须都是骑兵,还要再加上从南边进攻的最少七千周人骑兵,如此规模的用兵,又不能达成速战速决,运送粮草的民夫至少要三万人。大王想想,如此一来,我方的秋收就要泡汤了,那明年如何支撑?如果是改在秋收之后决战,那时我军虽是兵强马壮,但鬼人也正是秋高马肥、士气正高的时候,那时鬼人可以集中的精锐不会少于五万。以一万六千对五万,如何决胜?” 屋内静悄悄的,林衡听着傅説的陈述,一言不发,只是频频点头。 子突涨红着脸,让相尹堵得说不出话来。 子昭脸色阴沉下来,但又无法反驳,他再次感到了自己的冒进和烦躁。 还是妇好出来说话了:“子突将军的意思是,决战是一种选择,可以选,也可以不选。相尹大人的分析有道理,现在鬼方并没伤筋动骨,此时决战显然为时尚早。但是,将军突袭鬼方王庭的建议,我倒觉得是个大胆方案,首先此战可以打乱鬼方的放牧活动,提前南返,可使鬼马膘情不足,有利我军。其次,不需要周人助攻,只需要他们组织麦收的人马在麦收之后适当向北、向西运动即可,扫荡鬼方王庭的主攻仍由我军担任。我军速去速回,也不需要大规模的粮草运输。现在漯水隘口和岢岚要道都已落入我军之手,鬼人再无大规模突袭的可能,我军仍可按原计划据守恒山,在此与敌接战,长期消耗,最后一决胜负。如果鬼人能够审时度势,经此一战,他们应该考虑北迁了,反倒是我方应该及早商议鬼人北去之后的实边事项。” 子昭的思绪在跟着夫人的话流转,听到此处不禁问了一句:“实边,不是早有计划吗?” 妇好:“我说的是实边河套地区,不是恒山南北。” 子昭:“鬼人会放弃河套?” 妇好:“今后我军每年夏季扫荡他的王庭一次,他要么停止转场,要么放弃河套。” 子昭不再说话,傅説和林衡也都不再言语,只有子突起身在沙盘前来回的转悠,末了冒了一句:“还是王妇看得透,要转场放牧,就无法保护王庭,要守住王庭,就无法转场北上。嗯,好办法,还是我当初说的那个持久战,只是这个反复突袭王庭的招厉害。” 妇好笑了:“这明明是将军的主意嘛。” 最后子昭作出了决定:井陉将军为前敌将军,负责日常驻守恒南防线,率领井陉旅和旧邑联军。黑熊将军为东海将军,负责东线防御,仍率所部兵马。妇好为征北将军,统筹征伐鬼方军务,机动兵力为风陵和垣曲两旅再加邢地民军。每年夏季组织不少于三千人的快速突袭。 子突陪着子昭和妇好在封国继续小驻,傅説和林衡赶回大邑操持政务,并让崇越护送妇婤和孩子们到封地来聚会。 风和日丽,春苗吐绿,今年又是一派要丰收的样子,傅説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像是进入了沉思。林衡不解,在一旁问道:“先生何事闷闷不乐,难道是因为大王两次要改变原定方略吗?” 傅説睁开眼:“哪里。大王和子突何尝不知我说的那些?他们屡次想要速决,无非是不愿我大商长此以往,此次征伐,鬼人难受,你以为我们就不难受吗。” 林衡对大商的压力是感受最深的人之一,如此的征伐,可谓是尽了举国之力。林衡:“那先生究竟是为何闷闷不乐呢?” 傅説:“正是苦于我的治理无方啊!粮食、马匹、青铜,还有接下来的舟船、战车等等,何日才是尽头啊!” 妇婤的肚子又鼓起来了,看样子有四个多月了,此时她正在一帮宫人、仆妇的簇拥下准备启程前往妇好的封国与大王团聚。三个孩子,两个牵着妇婤的手,一个抱在仆妇的怀里,都在王宫后门的码头上等着上船。崇越跳下船,穿过人群,向妇婤和傅説报告:“都安顿好了,请王妇登船吧。” 傅説命人搀扶着妇婤和孩子们上船,一边叫过崇越:“王妇有孕在身,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不要急着赶路。” 崇越:“知道,我们走水路,又是春暖花开的,大人放心吧,没事的。” 傅説:“路上可以经常靠岸,让孩子们在岸上跑跑,玩玩,不要总憋在船上,小孩子好动。” 崇越:“知道了,就是那个小的也总想下地跑呢。” 傅説:“见了大王,你们再多议议征伐的事,妇好的意见我觉得可行,动用人力不多,依靠持续的打击消耗鬼方的有生力量,疲惫敌人,使敌人无法进行正常的放牧活动,也是对他们的重要打击。我总觉得,再用两年是否就可以结束这边的战事。我们需要尽快腾出手来,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办呢。” 崇越:“我会的,其实先生的担心,我们都明白,大王心里也明白。” 傅説:“我知道,我知道。我是不是老了,变得啰哩啰嗦了?” 崇越笑了:“哪里,先生才三十多岁,那里就说老了?” 傅説长出一口气:“你看看这里,”他指着自己的鬓角,“是不是已经有白发了?” 崇越仔细一看,果然已经有几丝鬓发现出了灰白色,崇越不由得脸上一阵沉默,点点头:“先生多休息。” 傅説看着正在准备启程的船只,背着手,叹了口气:“诶——怎么可能呀!还得嘱咐你几句,征伐之事,不一定非得将敌人赶尽杀绝,数十万人,怎么可能,也断断不能。赶跑,远遁,收服,都可。这一点你要多和王妇、子突他们说,我看当初大王对待羌人的和解办法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崇越有些不解:“那是要每年救济鬼人?有一个羌人让我们救济,就已经够我们受的了,粮食、布匹,几十万人呐。” 傅説:“这个我来想办法,到时动员土方、唐方、马方他们北上实边,我看恒山南北都是种植桑麻的好地方,就是那河套之地,我看也不一定就不适合种植。” 崇越听了一愣:“先生的意思,是要将河套之地也都占据么?” 傅説:“那是必须的。所以我们可能要调整原来的方案,留下燕山北麓和辽西之地给鬼方继续生活。” 崇越:“这鬼人能认可吗?” 傅説:“谈嘛。当然,这要靠你们多打几次大胜仗才能让他认头。” 哇——崇越心中一阵哗然,这是多大阵仗啊,怎么在相尹的嘴里说出来,竟是这般轻描淡写的?好大的气魄啊! 傅説见崇越没有吭声儿,看了他一眼:“怎么,有问题吗?” 崇越急忙摇手:“不是不是,没有问题,我明白了。” 傅説上下打量了崇越两眼,笑着点点头:“嗯,那就出发吧。” 看着崇越他们的船队起锚离岸,傅説转身往回走,心里还在想着自己刚才对崇越的一番交代,他是很信任崇越的,崇越由于长期独立在外搞测绘,养成了遇事冷静和视野开阔的良好素质,这一点,他觉得崇越比子突更有潜力。 易水马场,河流蜿蜒,水网密布,一条大路满是泥泞,地上的马蹄印层层叠叠,路面上的泥土被马蹄刨得翻江倒海,一看就知道,这里每天不知有多少马匹经过。子突率领着子昭、妇好等一行穿着兵士服装的队伍走在这条路上,一边小心看着脚下,一边手搭凉棚向四外张望,四野苍茫,在静静的河套上,几十上百的马群星罗棋布,都在悠闲的吃草,却不见一个放牧的人影儿。 子昭骑在马上,一边随着马的碎步摇摆着身子,一边不解地问前边领路的子突:“诶,子突,怎么看不见放马的人呐?” 子突在马上回过身子:“是呢,我也正在奇怪呢。”然后冲身边的两个兵士命令:“去,快马赶奔居邑,看看这些人都干什么呢?” 妇好策马跟上子昭:“大王注意到没有,这些马群没人看管,可却没有乱跑的,说明嬴竖他们平日一定是下了功夫的。” 子昭回头笑了一下:“哼,你净替别人说好话。” 两匹快马回来了一匹:“报告将军,马场居邑只有几十个老妇人和孩子在做活,说其他人都去北边种树了。” “种树?”子突回头看看子昭和妇好,他们也不明白,“去叫了吗?” “已经去了,说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子昭:“嚯,还不近呐,那咱们就不着急了。” 妇好:“是嘛,正好观观风景。” 马场居邑,诺大的院落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花椒树围成的围墙,上百棵柳树已经窜出树帽,散落在院落的各处,院子的南半边,一群妇女儿童正在挖坑挑土,子昭他们站在土坡上问过来陪着的一位老妇人:“这是在做什么?” 老妇人只知他们是大商军队来看马的,不知他们是大王、王妇到了,就大咧咧回道:“这是酵坑,发酵饲料用的。” 子突没听明白,众人也都是一脸茫然,他们知道酿酒的酒缸,知道酿酒要发酵,不知道马饲料也要发酵,子突:“你说的是喂马的饲料?” 老妇人:“是啊。这一是马儿壮,二是过冬用。主要是给小马和种马用。” 哦——众人听了不由得连连点头称赞,子昭还是想问:“怎么发酵呢?” 老妇人:“麦子灌浆以后,不等泛黄就收回来,用刀扎碎了,掺上青草、木樨,倒进坑里,在上面用泥薄薄地抹上,不让它透气,就跟酿酒差不多。” 子昭看一眼众人:“哎呀,这马儿快赶上人啦。这是不是也有酒啊里边?” 老妇人见这位青年军士如此玩笑,赶紧摇头:“诶诶,那可不知道。” 妇好在旁边见了,急忙出来打圆场:“婆婆给我们弄点水喝吧。” 老妇人终于解围了,一边在衣裳上擦手,一边领着众人去柳树下的屋子前去喝水。 子昭一边喝着水,一边问老妇人:“看你们这儿这么多房子,住的人应该不少吧?” 老妇人:“这边不算多,只有两百多人,再往东,还有两个营地,都是六七百人呢。” 子昭大笑:“嚯!人多势众、兵强马壮嘛。这老嬴不声不响的,这两年很能划拉嘛。” 老妇人越发觉得这些人不是一般来看马的,倒像是嬴竖的老熟人。正疑惑间,只听院外一阵马蹄声和吆喝声急促而来,子昭等人刚刚起身要看个究竟,就见嬴竖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几十位骑手旋风般冲进院子。 嬴竖没等马儿停住,已经翻身从马上滚下,三步并作两步,踉跄着扑向子昭和妇好她们,还没到近前,就窟嗵一声跪到了地上,伏地拜见。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见了也都纷纷下马,呼啦潮在子昭他们面前跪了一片。 子昭没想到嬴竖竟是这样行礼,一时也有些措手不及,站起身来,一边向前迎着,一边嘴里叫道:“老嬴......”一时语塞,竟没有说出后半句来,他原本还想着和嬴竖开开玩笑来着。 嬴竖哪里知道,自己听了子昭的半句老嬴,竟哇地一声哭出声儿来:“大王!小臣嬴竖拜见我王!” 妇好不知道他们曾经的感受,但能体会得到,上次见面,他们已经哭过一回,这次...... 站在子昭身后的子突已经过来了,拉起嬴竖嗔怪道:“老嬴,你这是怎么啦?!” 嬴竖破涕为笑,一边起身,一边叫过刚才那个一直陪着子昭他们的老妇人:“快过来!拜见大王。” 那老妇人早慌了,带着一干妇孺们黑压压在边上跪了一地。 嬴竖又从地上叫起两个青年:“这是老臣的老婆和两个儿子,”又指指后边,“那三个是臣的孙子,臣一家子都在这儿了。”说这后一句时,声音又有些哽咽。 子昭心中明白了,嬴竖为了这养马的事,是全家上阵了,难怪他刚才那一阵激动。子昭对于倾尽全力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内心是非常清楚的,他自己为了这个国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子昭拉过嬴竖安慰道:“行了,本想来你这儿散散心,看看风景的,倒让你弄得全都难受起来了,赶紧着,说说你这儿的情况吧,我们打算在你这儿住几天,好好转转呢。对了,说你们种树去了,种什么树?” 嬴竖终于平静了:“哦,是这么回事,我在去年开始,就在易水的主河道南岸开始种树,种的主要是花椒树,为的是挡住马群,不让他们跑到北边去,也是为了不让外人窥探马场。” 子昭没明白:“窥探?马场还不让人看吗?” 嬴竖:“是这样,北边常有人向这边打探,我这马场上有多少马,多少骡子,多少儿马,一看便知,我觉得这容易暴露我军实力,就想了这个法子。” 子昭这回听明白了,大笑道:“没想到,兽医也有了将军的头脑了。” 嬴竖不好意思了:“哪里。哦对了,”他一指身后的几个发式迥异的汉子:“大王,这几位是我从鬼方请来的养马、训马能人,咱这里的马,如何配种,如何选育,如何喂养,等等,都靠他们呢,我和儿子几个就是领着大家干活儿,是出力的。大王要是对我们还满意,那应该是他们的功劳。” 哦?这还真是出乎子昭意料,他知道各处马场都有鬼方的养马行家,却没想到有这么多,而且还是马场的主要人物,难怪刚才这些人骑马如同刮风一般。子昭问嬴竖:“那你是怎样安置他们的?” 嬴竖一挺胸脯:“都给他们成了家,安心着呢。”又小声儿问子昭,“大王,这些人这样重用行不行啊?” 子昭:“这个你说了算。如果功劳显著,也可以请封。” 嬴竖高兴地差点跳起来:“那我这就给他们请封,内中那两个,是他们的主心骨,也是我这里的多面手,封百户可不可以?” 子昭:“诶,我记得你的两个儿子就是封的百户是吧?” 嬴竖:“是去年封的。” 子昭:“行,他们就封百户,你的两个儿子晋封三百户。” 嬴竖听闻吓得窟嗵一声又跪倒在地:“大王不可,臣这里总计不满千户,如此封赏万万不可呀!” 子昭:“户数不足可以慢慢扩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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