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衍支支吾吾了半天，吵着说水底有个女鬼，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吓得直往里间跑。
其他人拿他没有办法，也只好由得他进去，很快，谢子衍的下人也跟了过来，一上来便齐齐跪了一地。
跪在前边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对钦子辛道：“多谢钦公子的救命之恩，我等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钦子辛摆了摆手，对他们道：“快把你家公子接回去吧，他受的惊吓可不小。”
管家也不敢再耽搁，谢过后便匆匆忙忙进去接人，好半晌，又灰溜溜地走了出来。
“钦公子...能否...让我家公子暂且在这儿逗留一会儿，他现下心绪不稳...实在不肯出来...”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见这管家面色也着实为难，也只得点点头，由得他去了。一时间，看热闹的人也散了，众人也都回到了里间，守着这受了惊吓的谢公子。
李元元还在为方才被诋毁的的事生气，温言突然问道：“他看见你了？”
李元元愣愣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一般情况下，她是碰不到活人的，但水属阴，人在呛水时阳气极弱，她这才能跳进水里将他拖起来。
那谢子衍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处于濒死的边缘，若是说他恍惚间看见了她，也算合理。
李元元有些拿不准，谢子衍要是真能看见她，那她一出现，谢子衍一定会叫出声来，他家势力那么大，很难说不会查到温言头顶上来。
只是查到温言倒也罢了，原本他温家老宅就有闹鬼的传闻，可若是他好心地带着什么道士来，打她个魂飞魄散，那她就得不偿失了。
李元元甚至开始后悔方才的莽撞，她要是不救他就好了！
其他人都进了里间，只有李元元还犹犹豫豫不敢进去。
良久，她才敢探着个脑袋往里头瞧，只见那谢子衍此刻已经换了身衣裳，神色也恢复了一些，正在与钦子辛他们喝茶。
李元元试探性地踏进一只脚，见谢子衍没反应，又探进去半个身子，谢子衍的神色仍旧未变，她才轻手轻脚地跑到温言身边坐下，此刻也不敢再乱跑了。
“还好还好，可吓死鬼了...”
李元元坐在一边抚着胸口，第一次觉得，她们做鬼也做得很憋屈，还要防着被人看见。
船上多了个不速之客，旁人也再无调笑的心思。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最后是善解人意的锦瑟姑娘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道：“公子方才受惊了，不如让锦瑟弹一曲吧，或许能稍些纾解。”
闻言，谢子衍稍稍转头，似乎才注意到锦瑟，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好好，如此，就多谢姑娘了。”
似乎是美人格外让人舒心，亦或是锦瑟的琴技实在高超，谢子衍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一双眼睛盯着锦瑟，不觉看呆了。
待他神色恢复如常，众人又客套了一番，那谢子衍才跟着管家离去。
只是离开前，他又回头看了锦瑟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待他走后，钦子辛身边跟着的小厮才献宝似的说出了方才打听到的事。
说是那谢子衍眼见着快要下雨，突然来了赏雨的兴致，他被一群人簇拥着来到湖边，早已有一艘船等在那里，因准备仓促，所以船身并不很大。
不想他们在往湖中心去时，隐约听到一丝悠扬的琴声。
他立刻被那琴声吸引住了，寻着声音过去，大老远便看到一群小船围着一艘大船，那琴声就是从大船上传来的。
他急着想要去看另那艘大船，也不顾雨越下越大，跑上了甲板。
他的船直直向湖中心去，其他小船见到他谢家的船也只好避让。可雨势太大，船只混乱，避让间好几只船都碰到了这艘船，谢子衍脚底不稳，这才掉了下去。
说到底，也是他自己活该。
听闻谢家一向仗着有皇后撑腰，行事高调，这谢家大公子更是当仁不让。
本来好好的赏雨听曲的美事，活生生被他给搅黄了。
众人心情都不大好，他们也见着了方才谢子衍对锦瑟的打量，以及离开时那耐人寻味的一眼。
一时之间都没了游湖的兴致，钦子辛便命人将船划了回去，各自离开。
离去时，温言还特意叮嘱了锦瑟几句，近些日子叫她少露面，以免谢子衍起了什么坏心思。
回程时，温言撑着伞走在路上，一阵风灌进袖子里，打了个激灵。
“嘶...真冷，快要入冬了吧？”温言问道。
身边没人回答，他一瞧，旁边哪还有人？
身后传来嬉笑声，温言闻声看去，李元元正欢快地踩着方才他经过的大水坑，那些泥点子悉数溅到新上身的裙子上，她却浑然不觉，最后连脸上都沾了泥。
温言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眼，好在这雨下得大，路上并无行人。
否则，若是旁人见到一个水坑莫名溅起水花来，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
温言无奈上前揪住李元元的衣领，将她从水坑里拉了出来，教训道：“怎么成天没个女孩子样？哪有姑娘家家的像你这样，下雨天在外边踩泥坑玩儿的？”
李元元不情不愿地被他拉着，不满地反驳，“我可是鬼，鬼哎！又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鬼也不行。”
李元元轻哼一声，不再理他。
温言好笑地看了看她一张花脸，帮她抹掉脸上的泥点子，道：“你看，都快入冬了，天气这样冷，你这一身都被淋湿了，你们鬼不会得风寒的吗？”
“当然不会！”李元元颇有些自豪，“只有你们人才会生病，我们鬼很厉害的！”
说着，她又要往雨里跑，被温言揪着衣领拉了回来，老老实实缩在他的伞下。
路上没有别的行人，温言也不再说话，只剩下雨点落在竹伞上的“啪嗒”声，李元元也安静了下来。
她悄悄看了看温言执伞的手，心底陡然生出一丝暖意来。
做鬼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有人替她打伞，有人会关心她会不会受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