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我四达刚刚对着咱笑,是啥意思?”
牛友铁一走,牛新玲就立刻惊奇起来,开口问杨宝凤。
杨宝凤吸了口气,有些捉摸不透地说:
“你才说对咧!你四达从昨晚到今儿,整个人看起来怪怪的,跟换了个人似的。”
“就是啊!”
大女子牛新巧说:“我感觉我四达好像一下精灵了,啥话都会说了,还有,都会跟人开玩笑咧,瓜是瓜,可心里看起来清白的很,总之,我感觉我四达越来越能行了。”
一听“能行”二字,杨宝凤立马不高兴了。
接嘴就说:
“你四达哪里能行了?他再能行还有咱人能行?你看他屋里有啥哩?打过今儿,从明儿起,我看他一家子还喝西北风呀!?”
然而......两个女子似乎要看的更透彻一些。
没有继续辩论。
牛新玲站了一会儿,对她妈说:
“阿妈,咱娘仨要不要干个啥活儿,甭等我二达过来了,看见咱娘仨绱绱着手,啥事不干,说聒(训斥)上咱一顿,划不来。”
杨宝凤想了想,觉得岁女子说的在理,她于是说:
“唻也好,你就跟你姐坐下来,换你岁奶拉风箱,我去你四娘窑子里“务弄”大庆去。”
交代完事,杨宝凤就往窑子里走去了。
此时的窑子里,暖烘烘的,跟以往冷得像冰窖的状态俨然相反。
人一进窑子,就感到格外的舒适。
牛友金和牛新荣父子俩坐在炕沿上,时不时跟他润仙奶聊上几句,不咸不淡。
同时再看看大庆,大庆此时仍是一副熟睡状,他润仙奶说他没事,所有人就都放心了。
孵在大庆肚子上的黑乌鸡也已经取了出来,给牛新荣拿去丢回了鸡窑里。
大庆已经跟往常一样,身体状态良好。
只是仍需休息。
二庆是自然睡醒,醒后就乖得跟猫一样,又让人格外心疼。
放手里担心会掉,含口里担心会化。
此时但凡只要是个人,都忍不住想去他那小小的脸蛋上咬一口。
他太小了。
简直就是个超级迷你版人。
小小的一个人,调皮地在炕上爬来爬去,叽叽嘎嘎,嘴里只知道“啊啊啊”的叫唤,也不说一句话。
牛友金就爱的不得了,一会抱在左怀,一会换抱到右怀。
时不时的,忍不住“波”的在他的小脸蛋上偷爱一口。
当着王玉兰的面儿,他心里一狂,就把二庆抛到空中,然后双手接住。
逗得二庆总是叽叽嘎嘎地大笑不止。
然后,他就对着王玉兰嘿嘿地傻笑,像是在炫耀。
而王玉兰,每每此刻都要被他的愚蠢行为吓一大跳。
“啊呀!”
她怕他伯失手,把二庆摔在地上。
但牛友金就是犟牛不听,还反驳说:
“你还不搞快做你的饭去,我都四十几的人了,我还不知道小心?!”
一旁的牛友铁笑着说:
“玉兰,你放心吧,他伯知道分寸。”
也确实是如此。
二庆轻的就跟一团棉花似的,甭说是他伯那么大的身胚子,就是换成他弱不禁风的润先祖奶,都能轻轻松松的抛起来。
二庆严重营养不良,他都快三岁了,体重却还不到二十斤。
要知道,跟他同龄的“牛娃子”,今年都快三十斤重了。
大庆也是一样,都快四岁了,可还是瘦的皮包骨头。
脸蛋青黄青黄的,就跟馒头蒸漏气了一样。
看着牛友金一次次地高抛起来,又稳稳当当地接在手里,王玉兰便没再辩驳。
毕竟,难得他伯今天这么疼爱二庆。
太阳简直是......打西边出来了!
王玉兰把揉好的面,放到热炕上去发酵,完了后,就又往厨窑里走。
路上,她巧的看见牛新玲正急急忙忙,狼追在沟子后了一样,跑了过来。
“新玲,你急的跑啥哩?”
王玉兰好奇地问了一句。
然而......牛新玲却是笑着说:
“四娘,没事,我没事!”
一脸的尬笑,像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王玉兰没再管她,大步流星往厨窑里走。
牛新玲急得走进窑子,也没来得及跟她的润仙祖奶打声招呼,就拽着她妈的衣襟子。
像是有事要说。
杨宝凤好奇了。
心说:我刚刚不是叮咛你跟你姐帮忙拉风箱么,你急急忙忙跑这儿来,凑啥热闹!
然而牛新玲接着就把嘴凑到她妈耳边,神神秘秘地说:
“阿妈,你出来,你出来一下,我给你说个事。”
杨宝凤一听,更好奇了。
心说:果然有事!
跟着牛新玲走出窑子。
母女俩来到烟筒旁,牛新玲左顾右盼,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啥事?你给我说!”
杨宝凤已经快要急火攻心了。
牛新玲四下里打探了一下,没人。
于是她才开口,细声细气地说:
“阿妈,你知道吗?我四娘屋里有油哩!”
“有油?”
杨宝凤一听,心说:有油这不是很正常么?谁家没有油?
在生产队分家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给按劳力分了油的,只是分多分少情况不同罢了。
总之对她来说,这确实没啥好惊奇的。
但是牛新玲又说:
“阿妈,我是说,我四娘家有一大壶油哩,多得很呀,还把我美美吓了一跳呢!”
一听“多得很”,杨宝凤这才重视了起来,谁都知道,王玉兰家劳力少,本来就没分多少油。
如果她家果真有那么多油,肯定不是正当得来。
这年头没有油票,还是买不到油的,除非向亲戚外人去借,可是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困难,谁愿意借给你?
何况屋里穷,更不愿意借你,还怕你还不起。
一时间,杨宝凤都信以为真了。
有那么一刻,她腿脚软的,差点撑不起身子,双折子窝倒在地上。
“有,有多少?”
杨宝凤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牙齿咬得紧紧的问。
牛新玲先是急的用手势在空中比划着,可是不太具体,把她妈看的恙恙惛惛。
“到底是多少?你这娃说话,咋跟你栓平表叔一样结结巴巴的!”
“哎呀!是这么多的呀!”
牛新玲爽性弯下腰,用手指想象着,在雪面上画了出来。
杨宝凤这才突然想起似的说:
“是三号壶,美美一壶,对不对?”
“对对对,就是三号壶,满的很,连油壶都是新的。”
牛新玲咬牙切齿地说。
杨宝凤还算镇定,似是想到了什么,让自己冷静了一阵子后,说:
“难道他四娘一年了都没......”
她的话还没说完,牛新玲就似乎是意会到了。
随即,这娘俩就深深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杨宝凤深吸口气,自言自语地说:
“要是这事确凿的话,你四娘那可真是个狠人啊!!!”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
牛新玲完全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