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的,牛友铁已经在医院待到了天黑。
王玉兰说:“娃他达,天黑了,你快带二庆回屋里去睡,我在医院守着大庆。”
牛友铁一听,觉得太委屈王玉兰。
“这咋成?在医院你又得熬一夜,昨晚你就没咋睡。”
王玉兰故意开玩笑说:“唻,你守么,我带我二庆回咱屋里睡,有热炕,不嫌美么!”
让牛友铁守,她还不放心哩。
牛友铁啥人神,她还不清楚?
大庆蹬脱被子,直至把自己凉醒来,他都死的不知道。
牛友铁笑了笑说:“你让我守,你能放心的下?”
王玉兰:“唻,你还不赶快带二庆回去,再晚,天黑的连路都看不清了。”
牛友铁起身朝窗外望了一眼,回头说:
“咱一家子好不容易团聚到一起,我跟二庆回去睡一下能干啥?”
“啥?啥叫好不容易团聚到一起?”王玉兰没明白他的意思。
牛友铁没有解释,态度仍是很坚决。
“无论如何,今晚我要留下来陪着你娘母仨。”
王玉兰:“陪我娘母仨?哼,我才不稀罕哩!”
牛友铁:“你稀不稀罕是你的事,只要我稀罕。”
“我可真没跟你开玩笑呀!你赶快回去吧,再晚天就真的黑尽了。”王玉兰急了。
牛友铁:“这个你甭操心,我自有方子。”
王玉兰:“你有啥方子?你难道想跟大庆睡一张床上?还是说你打算抱着二庆瓷乎乎地坐一晚上?”
牛友铁:“都不是,唻样我感觉不儾!”
“不儾?嘿!你这啥人?”
王玉兰好奇了,甚至是感到不可理喻。
“你跑来是看病人的,你不是来享福的,你还不儾?”
牛友铁没再跟她解释,往门外走去了。
二庆娃娃哭着也要跟着一起去。
牛友铁折回来,抱起二庆走了。
“这瓜怂,不知道又想去干啥?跑来看病人,谈嫌还大的“没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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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友铁走出医院,走在近乎无人的大街上。
心说:我牛友铁好不容易重生回来,还运气好的,连第一桶金都赚到手了,不好好享受一下,难道还要像王玉兰那样死抠那几毛烂钱么?
他穿过大马路,来到“永和招待所”门口,没有迟疑,径直走了进去。
牛友铁记得整个永和街也就只有这么一家招待所,主要供从湾川里跑上塬做生意的人歇脚。
“哎,大兄弟,你晚上歇么?”
打招呼的是一个年约来三十来岁的女人,扎着两根麻花辫,对牛友铁非常热情。
“歇一晚多钱?”牛友铁问。
“6毛。”
“好些的呢?”
“8毛。”
“还有没有更好的?”
“更好的,稍微有些贵哟!”
“有多贵?”
“1块5。”
“1快5都叫贵?”牛友铁吼一样说。
麻花辫呆住:“.......”
“走,你先带我去看一下房间。”
只见这房间内有两张席梦思弹簧床,床上铺的是炕席,席上只有一条花布床单,再就是一床大花被,外加一个13瓦钨丝灯泡,比煤油灯稍微亮堂一些,算是最奢侈的经典大房了。
牛友铁看了一下,觉得很满意。
“还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啥条件?”麻花辫好奇了。
“我不住这房,但是房费我还是给你交。”
“嗯?”
“我只借你一张床,以及床上的被子一系列,我住的不远,就在马路对面的医院病房里,当然我只借三天,三天之后我还给你,得行不?”
麻花辫有些犹豫,瓷了起来。
牛友铁继续说:“你是害怕你这房间租不出去吗?这样想你就想多了,你这房里不还有一张床么,你可以1块钱租,保准会有人住,何况我租三天,至少要给你4块5毛钱,这三天,你还能继续用你的房赚外快,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换句话说,你这就叫甘蔗两头通吃!你不甜么?”
“行行行,唻就这么说定了。”
麻花辫很高兴,自己脑袋木的,一蚱子还没有转过向来。
怕他把床背起跑了?当然不怕。
今年是个俨打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治岸环境好的没话说,何况公岸橘就在跟前。
牛友铁爽快地给了4块5毛钱。
麻花辫赶紧喊来她男人,帮忙把床以及被子系列搬到了医院病房内。
床紧挨着大庆的床,两张床一样齐一样平,合起来就有将近三米宽,足够这一家四口子睡一起了。
这年头,医院也没啥讲究,只要不胡乱来,也没人会“说聒”啥。
牛友铁又找到医院后勤人员,弄了十来个盐水瓶子,给一个个灌满煎水,放到床上当暖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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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后,王玉兰等在场的人,一个个都看的瓷起来了。
没料想到这俗世之中竟还有这种奇人,明拉拉地在人面前显摆耍阔就算了,还给整出个花样来。
病房里几乎全是些庄汉人,有的人甚至连这席梦思床都没见过。
王玉兰忍不住想训呱两句,可已经晚了,人家连床都搬过来了,自己还能说啥呢?
不过搬来了也好,晚上就不用再受罪了,只要人好着,钱是个王八蛋!
想了想,王玉兰还是很好奇地问:“娃他达,你摆了这么大的排场,可是花了不少钱吧?”
牛友铁想了想,说:
“没几个钱,一共租了三天,还不到两块钱,再说了,你看这大花棉被,新的锃锃的,还有这席梦思床,软的葛咛宁的,你两块钱能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床?”
像王玉兰这种穷怕了的人,没必要给说实话,只要享受到位就可以了。
“唻,就是说,你有本事了,还能弄到一张好床了?”
“那不然呢?永和招待所老板就是我同学。”
“你同学?你小学都没毕业,你还能有同学?”
“就是我小学同学。”
“呸......”
牛友铁两口子又叽叽喳喳地说聒了起来。
大庆和二庆没睡过大软床,此时都争着睡到了席梦思床上,二庆猴的翻来滚去,兴奋得不得了。
一开始,王玉兰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病房里的家属都是身子打成折子,90度瓷坐着,或坐或睡,都基本是一个姿势。
就这么熬上一夜,加之冻脚刮手,一个好人都要熬成病人。
牛友铁说:“你有啥不好意思的?咱睡咱的觉,咱又不吃谁喝谁。”
说着,就给死拉硬拽上床去了。
晚上,快到8点的时候,病房内就统一把电灯关掉了。
偌大的房间内,瞬间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哎呀!你这死鬼,你把你手放好不?”
“我的手放好着哩!”
“我说你把你手放你身上去。”
“我一个外天人,我把我手放我身上能干啥?”
“唻,实在不行你就剁了去吧!”
“剁了难受,我感觉放我婆娘身上还是舒服。”
“哎呀!你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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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地院里,黑咕隆咚的窑子里,一盘三米宽的大热炕上。
杨宝凤好奇地对她老汉牛友金说:
“你瓜兄弟不是去医院看他大庆了么?咋还没回来?天都黑成这三象了!”
牛友金:“是啊!我刚就在想,二庆还没在,他把娃引哪里去了?”
牛新玲:“该不是回来的路上翻车了?”
牛新巧:“就是就是,我也这么想的,我四达走的时候骑的是他家的二八大杠,加之天黑,路面结冰,你想想看!”
牛新荣:“唻,可能把二庆摔的更严重。”
杨宝凤:“你是个瓜子么?既然能摔倒,自然是大人摔的更严重,碎娃娃,身板子轻的跟鸡毛一样,能摔个啥嘛!”
牛新荣:“唻,如果把我四达摔成重伤,谁给我修收音机呀?”
牛友金:“你瓜种,白天的时候为啥不缠住你四达给你修?你这时景了才想起!”
杨宝凤:“白天你们一个个跟猪一样吃的忙的很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