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楼旁边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
一大早,阳光明媚,清风徐徐,老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桌上摆满笔墨纸砚,然后老人开始泼墨挥毫。
少年正在客栈后院练习基本功,呼吸吐纳,马步拳脚。
两年的历练已经让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焕然一新,精气神十足。
一呼一吸之间,一拳接一拳,虽然气力有限,但是韵味十足。
少年清晰记得两年前自己和爷爷相识的日子。
只是没想到,短短两年的时间,自己就和爷爷走了上万里路,学会了读书写字,学会了拳脚功夫,还见过许多巨大的城池,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骑兵,还见过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有用剑的,用刀的,耍枪的,耍拳的等等,反正这个江湖很大,比村子大很多很多。
听爷爷说,以前走过的只是北疆一隅之地,要想走遍整个神州大地的每个角落,恐怕一辈子的时间都不够。
每天早晚两个时辰练习基本功,少年意犹未尽,心想自己啥时候才能像那些江湖中人一样,一刀一剑,行走江湖,厉害不厉害先不管,反正看着就挺带劲的。
可爷爷却说,拳脚马步是练功,读书写字也是练功,长途跋涉是练功,吃饭睡觉也是练功。
少年有些不明白,只想快快长大。
“爷爷,你在写什么?”
少年沐浴更衣之后,换上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
拿起桌上已经写满字的纸张,少年看了又看,怎么看都觉得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爷爷,这又是秘籍?”
“不错,是一份拳脚秘籍。”
“爷爷,难道之前那本剑经秘籍是真的?”
少年想起爷爷之前的杰作。
“当然是真的,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以诚待人。”
听着爷爷的话,少年心里五味杂陈。
“爷爷,咱不是还有许多银子么?这个...”
少年一想到上次赚了好多银两,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知道适可而止是好事,不能一味地想着占便宜,久而久之,失了本心。”
“爷爷,这些难道不是用来赚钱的么?”
少年翻看着秘籍,怎么看都觉得像真的一样。
“你来起个名?”
老人写完最后一页,给少年出了个问题。
少年犹犹豫豫,心想自己才疏学浅,哪会取名字。
“爷爷,不如就叫拳经吧?”
少年眼神一亮,想起之前的那本秘籍叫剑经,那么这本秘籍叫拳经,应该还算合适吧。
“我想的也是这个名字,咱爷俩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老人取出一张封面纸,写上两个大字,拳经。
单从书法的角度来看,大气磅礴,字体行云流水,颇有古风。
翻开秘籍,细看内容的话,真像是一本千年流传下来的古籍,只不过纸张和墨迹略显稚嫩。
开篇几行字,拳掌指,肘肩背,腿脚膝,铁头功。
天下拳脚,皆出此书。
寥寥二十页,言简意赅,将十种拳脚功夫细述殆尽。
又阐述了精气神三者如何与拳脚招式融会贯通。
若是江湖小白看了,肯定心驰神往。
即便老资格的江湖中人,也肯定颇有心得。
“爷爷,这本秘籍里写得怎么和我练的一样啊?”
“是一样啊,天底下的拳脚功夫不过如此啊。”
“爷爷,那为什么有的人厉害,有的人花拳绣腿呢?”
“你说呢?”
“爷爷,是不是真有醍醐灌顶的功夫?”
“你说呢?”
看着老人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少年尴尬的笑了笑。
“爷爷,我就是想一想而已,天底下哪有那种好事。”
“天上不会掉馅儿饼,赚银子也好,读书也罢,哪个不是长久了,才能厚积薄发,这本拳经扔到江湖之中,即便所有人都看过了,仍旧只有少数人成为高手。”
“爷爷,那为什么还要写这些秘籍?”
“前人们把路走开了,总希望后人们能走得更远,走得更高。”
“爷爷,练武如此,读书亦如此?”
“天底下的人,哪个不是逆流而上,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争相赴死,却又不惧死。”
“爷爷,人心向上。”
“心关难过。”
少年帮忙整理秘籍,老人伏案书写,写到尽兴的时候,还会简单的画上一两幅简图。
一上午,一本手写拳经,一本手写枪经,一本手写刀经。
“爷爷,这下子算是大功告成了,加上之前的那本剑经,四大秘籍都已经齐全了。”
“还不够。”
“爷爷,你不是说天下武功皆出自刀剑拳枪四术么?难道还有别的武功?”
“不可小看江湖,除了这些之外,江湖上还有许多偏门功夫,以后行走江湖碰到这些人,你就会知道了。”
“爷爷,那你还要写什么?”
在少年的注视下,老人再次提笔挥毫。
天下武榜
第一人,瀚海天王,季龙。
第二人,天衍国相,赤龙。
第三人,天龙寺方丈,浮屠。
第四人,龙虎山天师,张昭。
第五人,魔头,释真。
第六人,黄河帮帮主,陈泓。
第七人,大江帮帮主,孙泰。
第八人,逍遥宗,任平生。
第九人
写到第九人的时候,老人停了下来,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爷爷,怎么不写了?第九人是谁啊?”
老人长舒一口气,写下了第九人,第十人。
第九人,愚公,封奕。
第十人,狂士,姜白。
“爷爷,这些年都是谁啊,我怎么一个也没见过?”
老人看了少年一眼,有些话在肚子里打转,最后也没有说出来。
武榜下方,老人又写了一行字。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九品未无敌。
人都喜欢看这些排名,少年也不例外。
一口气把武榜排名读了三遍,少年仍旧是满脸的兴奋。
“爷爷,这十个人真的这么厉害?真的是天下前十?那个天王季龙真的是天下第一?”
少年意犹未尽。
“爷爷,这是人都是九品高手么?你见过他们么?”
“爷爷,他们比你还厉害么?怎么你不把自己写上去?”
听着少年越来越离谱的话,老人皱了皱眉。
“要不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爷爷,我还是个孩子,我可打不过他们。”
“那你看爷爷我老胳膊老腿的,能打得过他们?”
“爷爷,我看上次你教那两个江湖中人的样子,就很厉害,他俩对你服服帖帖的。”
“他俩?花拳绣腿,挣点散碎银子的江湖卖艺人而已。”
“爷爷,你快说说,他们到底有多厉害?是不是可以飞檐走壁,一剑开山断江?”
“你当是神仙呢?还一剑开山?一剑断江?”
“爷爷,那你说他们有多厉害?”
“开山断江就算了,以一当百确实可以做到。”
“爷爷,以一当百?一个人就能打得过一百人?”
少年一脸吃惊的表情。
“爷爷,那他们能不能以一当千,以一当万?”
“谁知道呢,反正我没见过。”
少年沉浸在幻想之中,仿佛自己化身天下前十一样的高手,在无数人的围攻之下,一拳将一个人打倒,再一脚将一个人踢倒,如此循环往复,好像能打它个一年两年,实在打不完,再打个十年八年,反正自己一点不累。
老人看着少年走神的样子,并没有打扰他。
“真是个痴儿。”
重新铺开一张纸,老人准备继续下笔。
这时,一个旧人走了进来。
少年最先发现,是那个一脸严肃的爷爷,和自己的爷爷好像不太对付。
老人径直走向两人,看这一桌子写满字的纸,随州拿起来一张。
“天下武榜?”
老人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
“天下第一,天下第二...天下第九,愚公封奕,天下第十,狂士姜白?”
老人看了一眼坐着的老人。
“越活越回去了?天下前十都不敢把自己写上去了?”
老人依旧伏案书写,并未搭话。
少年虽然能听出来,这位老人处处针对自己的爷爷,却又不敢反驳。
“两位爷爷,你们是老朋友了,为啥见面就掐呢?不如坐下来,喝杯水酒?”
少年小心翼翼措辞,生怕惹得两人不高兴,大吵大闹。
“老叫花子一个,还不如一个孩子懂礼数。”
老人看着少年。
“你这娃娃说得不错,让店小二上一桌好酒好菜。”
少年得了命令,急忙跑去找店里的伙计。
两位老人坐在桌对面,一人伏案急书,一人指指点点。
“你有完没完?老子又不是打不过你?少在这给我阴阳怪气。”
老人气急,扔掉手中笔,怒视对方。
“哎呦,拳经,哎呦,枪经,啧啧啧...都是好东西啊,怎么着?这是要准备后事了?这么急着写遗书?给谁看啊?”
“反正不是给你看。”
老人盯着对方,一字一字缓缓说道,言下之意就是你这个老不死的肯定死在我前面。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叫花子也学会顶嘴了?以前不是这脾气啊,不是赏一口吃一口么?今儿这是怎么了?学会自己找屎吃了?”
“吃了一辈子屎,也想让别人吃?”
老人针锋相对。
“香着呢。”
本来一脸严肃的老人居然露出一丝邪魅的笑。
刚刚回来的少年听到香着呢,还以为两人在说什么好吃的。
“老爷爷,你吃什么东西了?这么香?”
两个老人坐在桌前,互相顶着对方,一动不动。
没成想被孩子的话逗笑了。
“真是我的好孙子。”
“爷爷,我都长大了...”
“臭小子,你再大还不是爷爷的孙子?”
“爷爷,身在江湖,总要有点面子。”
“臭小子。”
老人和少年打完岔,继续说道。
“行了,你我都别装什么大尾巴狼了,有啥事,赶紧说。”
老人面色一改,丝毫没有了生气的样子。
对面老人同样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
“四本经书,加一个武评,能搬动整个江湖么?”
老人直截了当地问。
“再加十个武林圣地。”
“不够。”
“再加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八绝?”
“还不够。”
“再加天下十绝色?”
“嗯...那就差不多了。”
“你个老色批。”
“你个老光棍。”
“就你那张死人脸,哪个姑娘想看第二眼?”
“就你那一身酸臭味,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得见。”
“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这是刚洗过的。”
“老叫花子就是老叫花子,臭气熏天。”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少年急忙出声制止。
“两位爷爷,别吵了,酒菜来了。”
两个老人同时转身,看到店伙计端着食盘,站在一旁,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上酒。”
“上菜。”
两人一人一句,吓得店伙计急忙将酒菜摆放好,灰溜溜地跑开了。
无极殿
大朝会终于结束了,数百名官员呼啦啦如潮水退去。
少数官员属于职位平调,脸上阴沉沉的。
多数官员属于职位升迁,正在和身旁一同擢升的官场朋友互相道贺。
天王朝会每次都是雷厉风行,得了便宜的,肯定是赞叹一句,天王圣明,至于那些失了权柄,甚至伤筋动骨的旧部,也是敢怒而不敢言,生怕再多说几句,手中仅剩的那点权利也会烟消云散,再也抓不住了,当然了,比起这些,他们更怕死。
天王季龙征战多年,以武立国以武治国,可以说是杀人不眨眼从没有人敢触这个霉头。
“大国师,恭喜了。”
几个身居高位的六部副官,主动走到方丈浮屠身边,一边走,一边向大和尚道贺。
显然,天王非常重视这次佛道辩论,道教是天衍帝国的国教,那么瀚海帝国必然也要有自己的国教,还要有国师,大国师,甚至还要有僧正。
其实很简单,你有多少道士,我就有多少和尚,你说你的道,我念我的经,大家平分秋色,谁也别想着占便宜。
我朝第一个大国师之位,又是第一个僧正之位,无论哪一个,都是一品衔,位同三公。虽然在朝廷中并无实权,但是实际上掌握着天下所有和尚的身家性命。
若是和尚们拿起了屠刀,那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两个一品官职加身的大和尚,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依旧,和几位六部副官互相道贺。
大朝会结束,还有小朝会。
天气冷的时候在春暖阁,天气转热则在清凉殿。
天王坐在主位,四下一圈不过十人,除了六部主官之外,慕容元华赫然在列,此外,还有石悯,大太监宋宝光,一个大朝会并没有出现的老人。
慕容元华闭目养神,这种场合本来不该他来的,可是天王金口玉言,指名他参加大小朝会。
心想,真是奇了怪了,你家里开会,叫我一个外人干什么?
天王环视一圈,喝了一口御制雨前龙井,润了润嗓子,开口说道。
“这次叫你们过来,只商议一事,想必你们已经有所耳闻,本王打算明年初,北伐鲜卑段氏。”
天王看了看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
“事关重大,议一议吧。”
六部主官除了大冢宰王阳纹丝不动,其余人互相看了看,显然腹中没有打好草稿。
大司马张举首先开口。
“天王,兵马之事属大司马职责,臣愿身先士卒,为天王开疆拓土。”
随后,将十万大军所需兵器,甲胄,战马等一一详细说明。
天王听完,默默点头。
有了一人开头,后面几位六部主官纷纷附议。
大司徒崔悦第二个开口,将十万大军所需钱粮,牛马,民夫等耗费一一奏报。
有了充足的兵马钱粮,这仗就能打得轻松,若是这些事情出了问题,日后天王定不会轻饶。
敢情这哪里是小朝会啊,这是在立军令状啊。
除了大冢宰之外,其余六部主官一个也跑不了。
大司马负责整军备战,大司徒负责钱粮,牛马,民夫等,大司空负责打造兵器,甲胄等。
本来没有大司寇什么事,可天王却让他代行赏罚之责,明摆着是不让他们六部闲着。
一旁的大宗伯也被天王拎了出来。
“大宗伯,三军出征,可谓我朝一大盛事,你要写一篇檄文,发往海内外,三军出征之时,要祭天祭地祭祖,这些事情就有劳你安排了。”
随随便便写一写还好,若是天王不满意,十万大军不满意,到时候可就不是丢脸的问题了,那可是把自己一族的脸都丢光了,檄文一定要空前绝后,气势磅礴。
“谨遵天王旨意。”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六部主官无异议,这是天王希望看到的局面。
因为他觉得这些当臣子的就是要为君王分忧,而不是把问题踢到自己面前,那样的话,这个六部主官就该换人了。
“天王,臣有一事。”
大冢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既然没有异议,那我就说几句。
“大冢宰有何话说?”
“天王亲率三军出征,国内怎么办?天衍帝国虎视眈眈,鲜卑各部游离在外,更有西凉之危,巴蜀之乱,若是这些人趁天王远征之际,攻打瀚海的话,朝内无人可以主持大局。”
大冢宰一番话,是劝天王不可亲征,可在有心人听来,此话将天王之外的所有人都贬低了一番,太子也好,二皇子也罢,以及其余王公亲贵,没有一人可以主持大局,天王一走,只会群龙无首。
天王季龙看着大冢宰王阳,听他说完最后一个字。
“无妨,我出征之时,就由大冢宰暂为掌管朝廷上下,代我行天王之事。”
饶是比天王还年长许多的大冢宰,急忙起身跪地。
“微臣不敢。”
天王将大冢宰王阳扶起。
“王冢宰,你与我叔父世龙大帝征战四方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我相信只要你坐镇朝堂,天衍那些杂碎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北上。”
一时间,六部主官以及其余几个人都有些搞不明白了,天王和二十旧部不是素有嫌隙么?
就连慕容元华也睁开眼,看了看季龙与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