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帝国
蓟城
城主府
一身江湖郎中打扮的道士正在细细品茶。
金城主眉头紧皱。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相安无事。
可是突然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
瀚海征兵,北伐鲜卑,旧人相逢,慕容使者。
如何自处?
继续当这个蓟城城主?为自己的仇人瀚海帝国天王季龙看门护院?
还是高举义旗,与天衍帝国里应外合,共击瀚海?
而且鲜卑各部可以利用,毕竟瀚海帝国也是他们的敌人。
慕容元真派使者前来,看来是有意联手?
若是能聚集鲜卑宇文,拓跋,慕容,段氏等各部力量。
南有天衍帝国,北有鲜卑各部。
共击瀚海?
亦或是...
金城主苦思良久,心神杂乱。
江湖郎中放下手中茶杯,开口说道。
“金城主想明白了?”
金城主原本就是久经沙场的将军。
虽然初闻此事,一时惊慌,但是思虑之后,已有了计较。
“余兄此番前来,必定早已做好谋划,不妨说来听听。”
看着恢复神色的金城主,江湖郎中将早已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娓娓道来。
“我这里有三策,金城主不妨先听一听,再做打算。”
“余兄请讲。”
“下策,北联鲜卑各部,南合天衍帝国,夹击瀚海,但是蓟城定会首当其冲,势必会成为瀚海帝国北伐大军的盘中餐。”
“中策?”
“中策,带上金银逃之夭夭。”
“上策?”
“上策?”
江湖郎中冷笑一声,盯着金城主,缓缓说道。
“劳心劳力,甘当瀚海帝国鹰犬,如此的话,蓟城自保有余。”
金城主脸色骤变,眯着眼睛,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上中下三策听着像是那么一回事,实际上皆有得失。
下策得名,中策得利,上策得命。
“余兄如此说话,是不把蓟城金氏一门放在眼里?”
金城主语气冰冷,显然动了火气。
江湖郎中莞尔一笑。
“金城主若是不想浑噩度日,我还有另外三策。”
金城主深呼一口气,放松心神。
“说吧,我听着呢。”
“将上策改为下策,将下策改为上策。”
“何意?”
“北联鲜卑各部,南合天衍帝国,伺机而动。”
金城主神色一变。
江湖郎中继续说道。
“若是金城主不想拼命,我已经替你安排好退路。”
金城主知道此人所言非虚。
使劲握了握拳头,仿佛在权衡利弊。
下策得命。
却首先排除。
蓟城金氏一门与瀚海帝国天王季龙之间是血海深仇。
当年金氏一门投降的是世龙大帝,并非天王季龙。
金氏子孙不可能甘当仇人的鹰犬。
中策得利。
远走他乡。
瀚海帝国北伐鲜卑,蓟城作为边境重城,首当其冲,无论人力,物力,所耗甚巨,不管输赢,等仗打完了,蓟城也打空了。
劳民伤财。
不如带上金银钱粮,远走他乡?
若是如此,蓟城金氏一门数百年的名声荡然无存。
而且换了其他地方,蓟城金氏一门还能崛起么?
恐怕到那时,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藏头露尾二十年,到头来舍弃祖业,投奔异国他乡,如何立足?难道做个富家翁?
买上良田百倾,再娶上三五个娇妻美妾?
先不说有辱家门,自己内心这关就过不了。
年轻那会儿自己也是弯的了硬弓,降的了烈马的人。
如今胆气犹在。
上策得名。
劳心劳神。
最合心意,做起来却又最难。
二十年来,自己何尝没动过此念。
只是蓟城犹如盘踞一隅之地的地头蛇,如何能与瀚海帝国这条过江龙抗衡?
中原十九州,十八旧部,表面上驻军五十万,实则随时可增至一百万。
每个州郡驻军多达五万之数,岂是蓟城一城之地可以抗衡?
再加上距离蓟城不算远的十万帝都禁军,虎视眈眈。
给自己一百个胆子,自己也不会傻到明目张胆,高举义旗。
北联鲜卑各部,南合天衍帝国,伺机而动?
难道...
江湖郎中最善察言观色。
“金城主猜得没错,还没到高举义旗之时,当下只能伺机而动。”
“余兄仔细说来。”
“瀚海帝国二十年国力,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摧毁的?此次瀚海帝国北伐,鲜卑段氏指定是挡不住了,至于再往北,其余鲜卑各部能不能挡得住,就要看我们如何帮衬了。”
“余兄之意是让我助鲜卑各部一臂之力?”
“助鲜卑各部,就是助天衍帝国,金城主,实不相瞒,据可靠消息,鲜卑各部近几年内乱频发,巴蜀,西凉两地,也同样如此。”
金城主何人?
少年将军,神思敏捷。
瞬间想到其中关键。
“难道这些内乱背后是有人谋划?”
江湖郎中一脸轻松。
“天底下的事儿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上兵伐谋而已,瀚海帝国暗中支持各部反叛力量,致使瀚海帝国周边各部内乱频发,如此形势之下,瀚海帝国再挥军北伐,岂不是事半功倍?”
金城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如何相助鲜卑各部?”
“金城主,攘外必先安内。”
江湖郎中话里有话,金城主听出其中深意,默默点了点头。
蓟城金氏一门经营蓟城数百年。
历经多少风雨?哪怕蓟城多了一根草,他都知道,更何况其他?
“城中探子多是瀚海帝国天王季龙的人,这些年我一直放任不管,是不想打草惊蛇,难道余兄想让我斩草除根?”
江湖郎中微微一笑。
“金城主不方便亲自动手,此事还是我来吧。”
“余兄有计策了?”
“现成的鱼饵都有了,若是不用,岂不浪费?”
金城主略作思量,两人相视一笑。
瀚海帝国
蓟城
四方客栈
慕容元华交代的第一件事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便是第二件事。
北上鲜卑段氏都城,令支。
“小白,你说金城主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为什么叔父要让咱俩来给他传话?难道叔父和金城主早就认识?是故交好友?可是不对啊,为什么叔父让咱俩以父王慕容元真的名义拜见他?而且那句话表面上听着像是劝告,实际上却有一丝警告的味道。”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都怪叔父,什么都不说,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倒是觉得慕容叔叔是在考验咱俩。”
“考验?”
“胖子,我们不妨将所有事情重新捋一捋,或许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从哪里开始?”
小白想了想。
“就从今年年后开始。”
“年后?慕容拓跋两部联姻?宇文内乱?瀚海征兵?北伐段氏?就这些事情,其余的事情多是江湖之事,和这些没什么关系吧。”
“江湖之事先不去说,其他几件事与蓟城有什么关系?”
胖子想了想说道。
“北伐与蓟城有关,大军北上要经过蓟城。”
“经过而已,又不是攻打蓟城,慕容叔叔为什么让我们传话?”
“当时叔父让咱俩务必尽快赶到鲜卑段氏都城,然后面见伯父慕容元雍,给蓟城城主传话只是顺路而已,此时回想起来,恐怕此事背后也不简单,怪不得我总觉得叔父神神秘秘的,像是有很多事情瞒着咱俩。”
胖子气呼呼说道。
小白望着窗外明月,心神扶摇而上。
“小白,我有一种感觉,那个金城主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还有那个江湖郎中,同样给我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此事恐怕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我们还是别多想了,明日出发赶去鲜卑段氏都城,令支,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胖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两人出了蓟城,沿官道往东北而去。
边境周边人烟稀少,匪盗横行。
有拦路抢劫的强人,有杀人越货的匪徒,还有占山为王的贼寇。
一个普普通通的茶摊,常年累月在此经营。
除了苦涩的茶汤,还提供酒肉。
茶摊不大,茅屋几间,却可以遮风避雨。
茶摊主人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
干干巴巴,像极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
皮肤黝黑,粗糙。
幸好的是,腿脚还算灵活,身子骨还算硬朗。
那些干着非法勾当的歹徒,兴许是瞧不上老人的那几文钱。
多年以来,茶摊一直安然无恙。
也为往来商旅提供了一个歇脚之地。
胖子小白两人停马驻足,准备在此歇一歇。
跑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上百里路,人累马乏。
四下瞅了瞅,三张八仙桌都已经坐了人。
幸好的是,有一桌人正准备离开,也省得和他人搭桌子了。
“老伯,来壶茶,再来桶水。”
茶给人喝,水给马喝。
“TND,辰时便已经如此闷热。”
今日无风。
更让人觉得闷热无比。
简直如蒸笼一般。
茶摊老伯给两人送来茶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兴许是天气闷热,人也懒得多说话。
倒上茶水,一股特别的茶香徐徐而来。
未喝便已经解了一半暑气。
“老伯,你这是什么茶?简直是解暑圣物啊。”
“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山茶而已。”
一口茶汤下肚,暑气消散了一大半。
再喝一口,神清气爽。
胖子随口问道。
“小白,你说为什么大热天儿的,要喝热茶?喝凉茶不是更好?”
小白随口回了一句。
“以毒攻毒?”
“以热去热?”
两人有说有笑。
这时,旁边一桌三人准备离开。
腰刀不小心打在了胖子身上。
一直保持警觉的胖子,下意识地按住刀柄,转头盯着对方三人。
“这位小兄弟,不好意思了,在这给你赔个礼。”
虽然对方满脸假惺惺的样子,但是胖子不得不抱拳回礼。
出门在外,少生事端。
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就在胖子重新落座之后,对方三人突然拔刀,向两人刺来。
情急之间,小白顺手将烫手的茶水泼了出去。
对面三人被热水烫的嗷嗷直叫。
此时此刻,也顾不上什么江湖道义了。
对方都已经拔刀了,难道自己还要和人家理论理论?
腰刀出鞘。
两人与三名被烫伤的杀手战在一起。
利刃撞击。
金石之声。
只是还未等几人分出胜负生死。
旁边独坐一桌的一个人,突然暴起。
一拳捶在杀手后腰之上。
那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数米远。
此人深吸一口气,空手入白刃。
与另外两个杀手战在一起。
不过数十拳,便将另外两人打倒在地。
呼...
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杀机骤起骤伏。
突如其来的混战,令两人手忙脚乱。
等到三名杀手全部躺倒在地之后,胖子小白两人才看清。
原来此人便是昨晚那个江湖郎中。
“原来是你?”
“两位小兄弟,没想到又见面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江湖郎中假模假样地呼吸吐纳一个大周天。
重新换了一口气机,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身体,确实无恙。
“还好,刚刚趁你们两个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才能顺利得手。”
“你是姓余吧?”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郎中余大郎便是我。”
“余大哥,真是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时,茶摊老伯走了过来。
看着躺倒在地生死不明的三人,随口说了一句。
“年年如此,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茶摊老伯一边嘟嘟囔囔,一边用余光撇着胖子小白以及江湖郎中。
听茶摊老伯的话,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情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显然这不是第一次,恐怕也不是最后一次。
“老伯,真是对不住了,给你惹麻烦了。”
小白上前赔礼道歉。
“没啥对不住的,出刀杀人,自己却死了,实属活该,只是这尸体...”
小白掏出几粒碎银子,交给茶摊老伯。
“麻烦老伯收拾一番,我们两人即刻就走,免得再生事端。”
胖子小白和江湖郎中辞谢之后,正准备骑马离开。
官道之上尘烟四起,马蹄阵阵。
眨眼功夫,十余骑快马赶到。
为首一人,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怒火中烧。
“拿下他们。”
话落,十几个杀手翻身下马,提刀杀来。
茶摊老伯吓得急忙躲进屋内。
只是这薄薄的木板能挡得住锋利的刀刃么?
“两位小兄弟,你们这是惹到谁了?”
江湖郎中皱着眉头,战战兢兢。
两人心中有苦难言。
北上一路,安分守己,没得罪什么人啊。
那为何会如此?
江湖郎中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脸上依旧是那副慌乱的样子。
原来,江湖郎中与金城主昨夜一起谋划布局。
以胖子小白两人为饵,将城主府内的眼线,以及蓟城城内的探子连根拔起。
于是,便将计划不经意间泄露给了眼线。
天还没亮,江湖郎中便提前出发赶到这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眼瞅着十几个杀手提刀杀来。
胖子小白两人紧张得不得了。
“小白,怎么办?”
“拼了,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一个,慕容一部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如此情形之下,胖子没想到小白如此硬气。
自己可是慕容一部先锋大将,常胜将军,岂能死于人后?
“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胖子提刀前冲。
“余大哥,给你添麻烦了。”
刀光剑影,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便已经伤痕累累。
“刚在两个孩子面前吹了牛,转眼就不管不顾?这可不是我江湖郎中余大郎的为人,两位小兄弟,余大郎来也。”
江湖郎中,身形暴起,加入混战之中。
一手江湖老拳,朝着十几个杀手打去。
有了江湖郎中加入,胖子小白两人压力顿减。
这群杀手,最多不过三品。
仗着人多势众而已。
反观江湖郎中,空手入白刃,游刃有余。
每出一拳,都能击伤对方一人。
一盏茶的功夫,十几个杀手纷纷躺倒在地。
眼见江湖郎中如此难对付。
杀手首领翻身下马,提刀向三人走来。
“你们对付那两个,这个江湖郎中交给我。”
话落,杀手首领直奔江湖郎中而去。
气机外放。
众人明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四品?五品?甚至六品?
余大哥能顶得住么?
胖子小白两人只看到江湖郎中一脸苦兮兮的样子。
“余大哥,江湖一面之缘,不必为了我们两人搭上性命。”
胖子一刀劈开对方利刃,大声喊道。
“小兄弟,我也想走,可是对方不答应啊。”
...
两人没想到江湖郎中此时还会说笑。
“假道士,去死吧。”
眼见杀手首领一刀劈来。
江湖郎中居然一个驴打滚,钻进了人群之中。
将对方众人当成了挡箭牌。
江湖郎中闪躲腾挪,时不时打出一记老拳。
或者将对方一人像扔沙包一样扔到杀手首领的刀下,害得他根本无法全力出刀。
胖子小白两人背靠背,眼睁睁看着江湖郎中戏耍对方。
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们俩还不跑?”
江湖郎中举着最后一个大沙包,朝杀手首领扔去,然后急忙对两人说道。
“余大哥不走,我们两人怎么可能走,岂不是失了江湖气节?”
胖子大声喊道。
“不错,像个江湖儿女。”
余大郎冲着两人比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