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秦鲸吞中原以来,五百多年,黄河两岸战火不断。
万里黄河滔滔不绝,东流入海。
见证了数不清的胜败兴衰。
瀚海帝都东南,有一座古渡口,白马渡。
是瀚海帝都南下北上的要道。
往日里,南来北往的商贩在此聚集。
将江南名酒,名茶,瓷器,锦缎等名贵之物,运往瀚海帝都。
再从瀚海帝都运往瀚海帝国各地州郡。
这一日,白马渡停满了渡船。
除了精明算计的商贩,忙忙碌碌的杂役之外,还聚集了许许多多江湖中人。
兴许是瀚海帝国北伐的消息已经传遍大江南北,这些江湖中人急急忙忙东奔西走,南下避祸。
越是危急关头,平日里一两银子能解决的事情,到了此时,便需要三两,甚至五两,十两。
这渡船生意哪里还是童叟无欺的生意,分明比打家劫舍的强盗行径还要恶劣。
只是渡船管事站在渡船甲板之上,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句。
过不过河全看你们自己,这价格只会涨不会降。
今日是这个价格,明日可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准备渡河的商贩听了之后,纷纷低声谩骂。
黄河之上的渡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只是自从瀚海帝国与天衍帝国划江而治之后,许多渡口已经荒废,或者是被朝廷征用,重兵把守。
严禁南北往来。
白马渡是唯一有官府靠山的渡口。
想要南下北上,尤其是携带贵重物品的商贩,只能在此地渡河。
除了瀚海帝都的官帽子。
这些走南闯北的商贩应该是最早得知战乱将起的一拨人。
自古官商勾结,牟取暴利,屡禁不止。
到了瀚海帝国,同样如此。
一件普普通通的江南瓷器,到了江北,价格便会翻倍数倍不止。
尤其是那些做工精致,数量更少的贵重物品。
南下北上之后,想不卖个好价钱都难。
像淘汰下来的战马,在北地只需要几两银子,可是到了江南,没有二十两银子,想都别想。
更别说那些正值壮年的战马,过了这九曲黄河,就没有低于百两纹银这个价。
而且是有价无市。
天衍帝国少战马,仅仅是每年从北地购买战马,就要花费数百万两银子。
想要购买更多,只怕天衍帝国的国库都已经掏空了。
幸好的是,天衍帝国占据江南半壁江山。
物产丰富。
无论是瓷器,锦缎等,都可以卖个好价钱。
只是这些玩意儿,战时可谓是一文不值,怎么能和战马相提并论?
想要北伐,没有一支精锐骑兵怎么能行?
想要收复山河,没有战马怎么能行?
难不成让士兵们只靠步行,攻城拔寨?
岂不成了北方铁蹄活生生的猎物?
如此,黄河长江两条大渎之上的走私生意屡禁不止。
与两国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有很大关系。
其实,除了这些南来北往的商贩,天衍帝国还会通过其他途径购买战马。
像这趟押运十船精铁沿海北上,回来时,战船上面已经载满了战马,十船精铁换了数千匹战马。
鲜卑慕容与天衍帝国可谓是双赢。
鲜卑慕容占据渤海北岸,这里是一处天然马场,盛产战马。
而且战马品质极高。
辽东战马性情温驯,结构匀称,体型优美。
头中等大,清秀,额较宽,多直头,耳立,眼大明亮。
颈长短适中,多呈斜颈,部分个体呈鹤颈,颈肩结合良好。
鬐甲较长而高。
胸宽而深,肋拱圆,背腰平直,正尻者为多数,肌肉丰满。
四肢干燥,关节明显,管部较长,肌腱分明,富有弹性,球节大而结实,蹄大小适中,蹄质坚韧,距毛少,肢势端正。
挑选一匹上等战马要从战马的头颈,躯干,四肢,详细查看。
头颈部又分,头型,眼型,鼻型,额凹,颈。
躯干部又分,鬐甲,背部,尻部,腹部,胸廓。
四肢部又分,肩部,前肢,后肢。
如此,便有了养马人,十三选马的基础本领。
虽然渡河的价钱涨了许多,但是对于那些走私贩卖贵重物品的商贩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只是苦了那些江湖中人。
兜里的银子在瀚海帝都早已经花了七七八八,平日里又没有赚钱的路子,此时此刻,恨不得一刀宰了渡船管事。
只是眼瞅着渡船之上的那些压船人,个个五大三粗,想必都不是易于之辈,于是,只能将心里边的那些想法压下来。
嘴上嘟囔着,狗日的奸商。
白马渡口,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
一条小船沿江而下,顺着万里黄河朝此处而来。
撑船的是一位中年汉子,手中一杆竹篙,左右不停。
小船速度极快,犹如离弦之箭。
正在安排各项事务的渡船管事不经意间瞥了一眼。
等到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船行至此处。
中年汉子借着小船之力,一跃而起,飞身上了渡船。
渡船管事哪见过如此身手之人,一时间愣住了神。
中年汉子看着渡船管事惊讶的表情,说道。
“这艘船,我要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居然还能碰到打家劫舍的强人。
而且还是一个人。
周围众人惊讶过后,纷纷大笑。
这人想必是疯了吧。
只是下一刻,中年汉子暴起一脚,将渡船管事踹飞出去。
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扑通一声,掉进了浑浊的河水之中。
众人目送渡船管事飞身投江。
那些五大三粗的压船人,终于反应过来。
纷纷拔刀上前,准备拿下中年汉子。
只是中年汉子手中竹篙,左敲右打,不一会儿,便将数十个压船人打得落花流水,纷纷抱头哀嚎。
那些正准备往下搬卸货物的杂役苦力,远远躲开。
正准备登船的商贩以及江湖中人一时不知所措。
虽然心里边对渡船管事谩骂不止,指不定祖宗十八代都数了一遍,但是没了渡船,他们也无法过河。
中年汉子站在甲板之上,守着唯一一个上船的船板。
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渡船之上还有一些并未出手的打手,杂役,仆从等,纷纷叫喊着要将中年汉子送进牢狱,甚至一些胆子大的叫喊着要将中年汉子大卸八块,扔到黄河里面喂鱼。
那位渡船管事在仆人的救助下,终于爬上了岸。
全身湿哒哒的。
“怎么样?抓到人没有?TND敢偷袭我,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渡船管事脸色发青,呛了许多河水。
一边弯腰低头,不停地呕吐,一边恶狠狠地询问。
仆人是个常年行走江湖的狠角色。
回头看了眼站在甲板之上的中年汉子。
“总管,是个扎手的点子,兄弟们不是对手。”
渡船管事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喘地抬起头,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正好撞上中年汉子冰冷的眼神。
吓得又吐出几口河水。
仆人一边扶着渡船管事,一边朝中年汉子大声喊道。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船?识相的赶紧给我滚,不然的话,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中年汉子立身甲板之上,不屑地说道。
“管他是谁的船,只要到了黄河之上,姓甚名谁由我说了算。”
仆人见中年汉子口气恁大,气狠狠骂道。
“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这是...”
仆人刚想将自家主子的身份说出来,便被渡船管事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情急之下,仆人脱口而出。
“姐夫,你打我干什么?”
“TND,我早就告诉过你,主子的身份不能说,不能说,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仆人显然没有被这一巴掌打清醒,辩解道。
“姐夫,再不说,船就要给他抢走了。”
“什么抢走了,就是天塌下来...你说什么?抢船?”
“是啊,姐夫,这家伙是来抢船的。”
心有余悸的渡船管事这才想起来,中年汉子上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抢船?
“TND,真是来抢船的?”
渡船管事瞪着大眼,满脸不相信的样子,继续说道。
“他就一个人,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把船开走啊。”
“姐夫,怎么办?兄弟们拿不下他,要不要叫官兵过来?”
渡船管事瞪了一眼仆人。
“说你不长脑子,你还真是不长脑子,叫官兵过来,岂不是不打自招,告诉他们主人的身份?一旦主人的身份公之于众,你我什么下场,难道还用我再和你说一遍么?”
朝廷对于白马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此事被人捅到朝堂之上,天王季龙可不介意杀人立威。
他正愁自己的刀磨的不够快呢。
“那怎么办?这艘船不像其他人,这里边可是装了一整船的贵重物品,若是被此人抢了,上面追究起来,咱俩还不是得掉脑袋?”
渡船管事满脸苍白,眼珠子直转。
这时,又有数十条小船,自上游而来。
每条小船之上都有四五人。
靠近渡船之后,纷纷攀附而上。
然后将渡船上面的原班人马,全部赶下船来。
围在白马渡口的商贩,江湖中人,以及打手,仆人,杂役等眼睁睁看着渡船就要被这一伙人抢走,一个个表情各异。
商贩都哭丧着脸,自己的货物还在船上,若是被人抢走,损失惨重。
打手们被中年汉子打怕了,一个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恶狠狠地看着,咬牙切齿,却又不敢上前。
仆人,杂役,平日里只负责装卸货物,发生这种事与他们没多大的关系,一个个躲在远处观看,也不离开。
渡船管事眼看对方来了上百人,终于确信中年汉子没有说大话,这是真要抢船啊。
以往只听说过打家劫舍,拦路抢劫。
今儿算是开了眼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打起了渡船的主意,而且看架势,是一定要抢船了。
眼瞅着渡船就要被抢走,渡船管事挤破脑袋也没想出个好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大声喊道。
“这位黄河上的兄弟,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做事别这么绝,若是没银子花了,小弟这里有的是银子孝敬,只要兄弟留下此船,一切都好商量。”
渡船管事可谓是低三下四,恳求一般,说了这番话。
平日里趾高气昂惯了,出了面对面对自家主子,哪里会如此。
只是中年汉子一点情面不留,开口说道。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艘船运了不该运的货,我黄河帮替他收了,若是日后再敢如此,那就不是抢船这么简单了。”
中年汉子说完,白马渡口围观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原来是黄河帮,怪不得敢来抢船。
想想也是,万里黄河之上有几个敢在白马渡口撒野的,还敢光明正大地抢船。
除了盘踞黄河之上的黄河帮之外,还真没有。
黄河帮作为北地第一大帮派,盘踞黄河,帮众数万。
可谓是树大根深,实力不容小觑。
即便是瀚海帝国数年来想要清剿,也无从下手。
瀚海帝国本就少战船,器械局辛辛苦苦打造的战船日后还有大用,不可能拿来和黄河帮火拼。
再者说,黄河万里之长,哪里不是家。
黄河帮帮众有的是藏身之地,安身之所,若是瀚海帝国真的要大肆清剿,也只会落得个灰头土脸,毫无斩获的局面。
说好听点,叫望江兴叹,其实就是无能无力。
神龙元年至今,五百年动乱,黄河帮为何能一直安然无恙?为何能一直屹立不倒?
传闻,黄河帮相助过历代一统天下的君王。
仅凭这层关系,这黄河之上的北地第一大帮派就不是占据半壁江山的瀚海帝国能剿灭的。
而且黄河帮与天下各地势力都有一些关系,可谓是错综复杂。
别说一艘走私货物的渡船,就是黄河帮今日把白马渡口所有走私渡船全部抢走,恐怕这些走私渡船背后的势力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渡船管事听了中年汉子的话,脸色更加苍白。
原来是北地第一大帮派,黄河帮。
自己啥时候惹上这些人了?
不对,中年汉子说渡船运了不该运的货物,是什么?
再说了,走私渡船运的货物有哪个是该运的?有哪个是不该运的?若是较起真来,恐怕都是犯法的勾当。
江南江北两座朝堂可都是明令禁止,南北往来,走私货物。
船上的原班人马都已经被赶了下来。
那些黄河帮众正在准备起锚。
这时,白马渡口围观之人中,走出来四个人。
站在甲板之下。
为首一人普通江湖中人的打扮。
只是其余三人不像普通人。
三人都是光头,手持兵器,像极了寺庙里的金刚罗汉。
来人正是北地江湖近几年新崛起的弥勒教教主以及麾下三天王。
“原来是黄河上的真龙王到了,贫僧法号释真,见过龙王。”
中年汉子盯着释真,缓缓开口。
“北地江湖近几年新崛起的活佛弥勒?江湖人都叫你魔头,那你到底是真和尚还是真魔头?或者说,你到底是假和尚还是真魔头?”
中年汉子言外之意明显,但是释真不动声色。
阿弥陀佛
释真打了个佛号。
“龙王同样是经历过无数风雨的江湖中人,何必与世俗之人一般见识,真和尚也好,真魔头也罢,不过是外人给的称呼罢了,自己是谁自己清楚便好,何必与外人知?”
释真一番话可谓是诚意满满。
不明所以的人还真会认为他是寺庙里的高僧。
中年汉子懒得与释真废话,直截了当说道。
“魔头释真今日想必不是来此游玩赏景的吧。”
中年汉子假装思量一番,继续说道。
“难不成渡船之上有你弥勒教的货物?说说,哪些是你的,我让人给你搬出来。”
中年汉子语气玩味。
活佛弥勒心中自然清楚中年汉子的话外之意。
只是不好当场发作。
此次渡船运送的货物对于弥勒教来说,至关重要。
而且数量很大,足足数千斤。
以往每个月,渡船只会运送一千斤。
此次,翻了数倍,是因为瀚海帝国北伐在即,白马渡口说不准哪天便会被朝廷彻底关停。
容不得弥勒教不抓紧时间囤积货物。
免得明年瀚海帝国北伐之后,南北往来断绝,也断了货物来源。
没了货物,如何日进斗金?
没有金银,如何壮大弥勒教?
不能壮大弥勒教,他弥勒教教主岂不是形同虚设?
遥想当年,他释真一个人东奔西走,闯荡江湖,何等凄苦,何等凄凉,之后,有了四天王,还是如此。
再之后,有了教众,日子才算有了一些变化。
慢慢地,数年经营,才有了如今的身价。
权利,金银,女人。
这位活佛弥勒可谓是应有尽有。
而且自身还是天下武榜,排名第五的高手。
比眼前这位黄河帮帮主,还高了一个名头。
“龙王不看僧面看佛面,日后我弥勒教一定加倍偿还,如何?”
活佛弥勒语气平和。
可是这位黄河帮帮主,黄河上的真龙王,陈泓。
今日却是奔着弥勒教的货物来的。
中年汉子冷哼一声,问道。
“僧面?佛面?你弥勒教杀我黄河帮帮众的时候,怎么不看一眼僧面?怎么不看一眼佛面?难道我黄河帮帮众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了?天底下有没有这个道理?你来说一说,活佛弥勒。”
白马渡口。
天下第五。
天下第六。
对峙于渡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