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杨乔从梦中惊醒,又是一头汗水,白色的T恤浸透了后背,脖子上汗珠流到了衣领。他的梦里,三色环中间出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模样依稀记得,朱红的唇,小巧的鼻梁,额头饱满,一双媚态十足的眼睛充满了欲望与狠戾,她的身上同时具备妖艳、清纯、坚毅三个特质。
更确切地说,梦里的女人同时具备三个人的特征。他不记得自己在哪见过,她们分别是什么时候闯入自己的脑海中。但那双眼睛,就在昨晚,吴三贵胸口的那张照片里,清清楚楚见过,只是丽丽和他梦里的那个女人的气质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杨乔帮吴三贵画的梦境,并没有让他的孩子回心转意。
第三天一大早,吴三贵骑着摩托车来到杨乔工作室,将500块钱塞到正在开门的左西林手上,让她转交给杨乔,说是画梦的钱。
左西林问吴三贵,画有帮助到他吗?孩子怎样了?
吴三贵直勾勾地摇着头,并如实告诉左西林,平平根本看不懂那副画。他的心里没有亲生父母,在他眼里,自己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他深深叹着气,无可奈何,却又好似早就料到如此。平平跟着买家过得很好,如果平平跟了自己,只有苦头吃。现在见到他生活的很好,考上了大学,吴三贵对这十八年来的苦苦寻找,也释然了。所以他不打算继续纠缠平平了,让他留在这好好过日子。而且平平答应他,以后有空会回老家看他。
左西林听后感慨万千,看着吴三贵怅然若失的背影,百感交集。
也许,杨乔是对的,一幅画改不了什么,而自己帮吴三贵画那幅画,不过也就是让他死了这条心。
左西林拽着手上被捂的热乎乎的五百块钱,想起杨乔当时并不打算收吴三贵钱。要是自己将这钱收了下来,一来跟杨乔不好交代,二来她看吴三贵可怜,这钱还真不忍收下。
她将钱又拉扯着塞回给吴三贵:“吴大叔,这钱,我老板不收,我也不能收。你硬是塞给我。我会被骂的。要给,你就自己给他。还有我老板说了,那幅画可能派不上用场,但这钱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要不你就先自己留着?”
吴三贵对此既内疚又感激:“这,这~”
他举着钱无所适从:“我打算回老家去了。这钱是我用来找平平的路费,现在也用不上了。既然杨老板帮我画了梦,本就该付钱。他不收,是他的事,我给,是我的事。”
“你倒是挺执拗的。我老板下午来上班。你要找他的话,下午再来,如果不找他,我就和他说一声,你来过了。”
吴三贵想了想,总不能为难了人家小姑娘,便答应下午再来。
他坐上那辆破旧的铁皮摩托车,戴着黄色的头盔,背着双肩包,瘦弱的身子坚硬扎实,像极了一尊骑在摩托车上的铜塑。摩托车“嗡嗡”作响的发动声在这清晨响彻整条街道,随着一声摩擦,吴三贵提方宁经常约杨乔在壹号咖啡馆。
尽管杨乔要到中午时间才能赴约,方宁似乎并没有为此感到不悦,反而欣喜于能够与杨乔一起度过一个美好的午间。
而杨乔赴约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中午醒来,从家里出来刚好能够和方宁在咖啡馆喝杯咖啡。
他明明知道方宁的心事,可是却表现出从未收到对方的情感信号,他从来都不在乎任何人的目的和心情。
相较于方宁的感情,他更在意的是方宁的专业性。在壹号咖啡馆,不过就是他闲来无事有个还不错的朋友可以一起聊聊他不太擅长的水墨画罢了。
不过,这家咖啡馆唯一令他感到不满的地方就是,每次总喜欢循环播放《日光海岸》。
他本想让服务员换首歌,但又懒得交涉。如果这家店的老板是个有品味懂经营的人,绝不会每天重复播放同一首在咖啡厅播烂掉的曲目。不过好在能让他安静地坐在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这家店的咖啡,确实不错。
阿芬申请的法律援助早已被驳回,因为她身份不明,不符合法律援助要求。另一边,安城方面再次发来了该案的重大突破性调查结果,该吴明铜,确切来说是老栋的真实身份。
老栋,原名:吴家栋,沈洲人,1958年出生,小学没毕业,是当地的小混混,曾因打架斗殴、盗卖光碟、制造售卖假证等多次入狱,曾有过一段婚姻史,但犹豫吴家栋多次入狱,人品存疑,性格扭怩,其第一任妻子于1985年与其离婚。
离婚后的吴家栋终日游手好闲,好高骛远。
据他亲朋好友说,大约是1991年前后,吴家栋认识一外乡女子,约30岁左右,他们只记得那名女子长得不错,圆润漂亮,看上去是个精明人。不过那女子身份神秘,吴家栋认识她后,就极少回家,大部分时间都到外地工作,他们也并不清楚吴家栋和那名女子做了什么工作,只是觉得在某一时刻,吴家栋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
由于年代久远,他们对那名女子也就瞥见过一两眼,故不能确定是否就是现在对阿芬。
最新关于吴家栋的信息记录,是在1991年,吴家栋售卖假准生证被捕入狱,判刑6个月,被关押在沈洲监狱。吴家栋出狱后仿若人间蒸发,再无消息,吴家栋也就成为了沈洲失踪人口之一。
“售卖准生证,现在又是出生证,看来这吴家栋在二十年前就开始拐卖人口了。而沈洲半年前丢失了足足2000张出生证明,也就是半年前,阿芬确诊了冠心病,需要进行支架手术。这二者不可能没有关系。”郑毅喃喃自语,对案件的关键信息进行关联分析。
警方在调查中发现一重大疑点,1992年6月,在离安城县120公里以外的安洲发生一起儿童拐卖案。当时有一名婴儿在安洲一小旅馆的后院发现,案件中出现了两证人,就是本案中在1992年4月失踪的吴明芬和已经死亡的吴明铜,当时安洲警方并未查到吴明芬和吴明铜的失踪和死亡情况。
这个案件在安洲却引起不小的波澜,因为被拐的婴儿是安洲当地报社社长的外孙,在孩子被拐第二天,就登报寻人。而被拐案在将孩子解救后,第二天报社社长直接登报报道了整个案件过程,并对公职人员进行了表彰。
而当时藏匿婴儿的小旅馆遭到报社的报道,以及运营期间存在非法经营手段的缘故,旅馆的经营权直接被取缔。
这份笔录,郑毅前前后后翻阅了不下二十次,他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在他再次见到苦苦哀求于他的吴三贵的时候,他再次拿起这份笔录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那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那就是这个案件里清楚地记录了另一名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证人——王燕丽。
这王燕丽的身份信息与地址信息都与吴三贵的妻子一致,可吴三贵的妻子,王燕丽分明就是个残疾,而且她在1991年就因难产死亡,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安洲。
根据吴三贵所述,王燕丽确实丢失过身份证,是在其孕前,前往安城县医院看病途中丢失。但具体是怎么丢的,丢到哪里去了,他也不知道。
丢失东西这事,换谁也不好说。可这王燕丽,吴明芬,吴明铜三人全都以假身份在同一时间内出现,并且都与人口拐卖有关。事实证明,他们于1991年以前就共同参与了多起拐卖案,而且他们是有组织、有目标的犯罪团伙,擅长伪装,惯于冒用他人身份进行作案。
阿芬所供述的王艳丽,就是冒用吴三贵妻子身份的王燕丽,吴明芬之所以将“燕”误述为“艳”是因为“王燕丽”未告知吴明芬全名具体如何拼写,同时他们经常使用不同身份,而且其外貌特征漂亮妖艳,所以这阿芬才会将“王燕丽”误认为是“王艳丽”。
且不说这“王艳丽”是何身份,但这案件到此为止,其令人费解的地方是,这阿芬到底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