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杨乔餐后踱步在后院的亭内,试图用这周围安静清新的环境唤醒自己的脑袋,让自己能够好好整理这几日的事件。
笔记本上洋洋洒洒记下了近日发生的事件要素,A5尺寸的笔记本足足画满九页,可惜自己没学过案件分析,仍旧摸不着头绪。凝视着水里看似自由,实则被圈养的鱼儿,心里徒增几分困恼。想到自己身后在不断操纵这一系列事件的人,自己也不过是他们的鱼饵罢了。
Kevin从屋内疾步而来,犹犹豫豫,对杨乔说:“乔,我想请你帮个忙。”
杨乔见Kevin这般不爽快,便猜到这个事情让Kevin为难了。
“需要我做什么,你直说就好了。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这个事情呢,是叔公开口询问我的,本来我也是可以拒绝的。花点钱可以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问题。”看来Kevin对他口中的这事情是另有考虑:“昨天一早,你听到了鞭炮声,其实,那是我们这的习俗,谁家有人过世,就放鞭炮通知大家。昨天放鞭炮的那户,是村里的老匠人去世。”
杨乔点点头,昨天早上确实听到了鞭炮声。
“老匠人身份特殊,他曾是标本馆的副馆长,前些年突然瘫痪在家,就在前天他去世了。因为是村里的长辈,有手艺在身,加上这些年也为村里做了不少事,所以,村里的长辈对他的葬礼很重视。”
这话唠了半天,杨乔还是没听出个重点来。
“是这样的,今早村里的长辈看了殡仪馆给老匠人画的遗照,但是长辈们对这遗照很不满意。老匠人死去的时候,明明表情安详,人也没照片上那么瘦弱苍老,殡仪馆的人就是偷懒,照着身份证给随意打印出来。所以叔公他们想找人重新给他画一张,本想找个靠谱的画师给他画一张。他们知道我带了几个城里的画家来,就想着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杨乔本想拒绝,向来直爽的Kevin今天费了老大劲来求自己办这件事,实在不好推脱。杨乔转念一想,Kevin向来不会为难自己,莫非他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这个忙有什么非帮不可的理由?”
Kevin咧着嘴巴,会心一笑:“知我者莫若乔。”
杨乔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非去不可了。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去世的老匠人叫林开,他以前也是一名标本师,还是标本馆的副馆长。他有个儿子,叫林友忠,也是个标本师,也在标本馆工作。不过呢,这林友忠,以前学习不好,和林友顺那些人倒是混得开,经常一起打牌。他输了不少钱,之前还因为私自倒卖标本被标本馆罚过,标本馆馆长也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没有开除他。现在,他在家里会帮一些人处理宠物尸体,将去世的宠物做成标本赚一些手艺钱。
“你的意思是说那天在湿地开枪的人可能是林友忠?”
“不一定,我查了,那天他在标本馆上班,不过这件事肯定跟他有关。我本来不会怀疑他的,但是有一点我觉得很有问题,早上几位长辈问我能不能请你帮忙画林开的遗照时,林友忠很明显在抗拒这件事,而且他爸爸死的时间刚好就是我们去湿地的第二天早上,你不觉得很巧吗?还有,我听几位长辈说,他坚持要在明天下葬,这好说歹说,才延到了初三,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还打听到就和林友顺的关系不一般,怂恿林友顺去湿地开枪的人里边,就有他。”
杨乔觉得这件事总算是有了实际意义上的线索,但这画估计不能当着林友忠的面画,他肯定会阻止。
杨乔和Kevin商榷了一番,盘算着还得让启明叔公帮忙。
杨乔想了想,说道:“光启明叔公恐怕不够。”
“还差什么?”
“林友忠的家人不认识我们,这样过去太贸然了。我们还需要祥仔的帮忙。”
Kevin猜到如果直接告诉启明叔公和祥仔,他们肯定不会帮这忙的,只能靠诓骗了。
Kevin先是告诉启明叔公,杨乔答应给开叔画遗像,这杨乔不仅能画遗像,还能连同开叔身前尽心工作的画面一并画出来,到时候展示在标本馆、抑或村里祠堂都是可以的。毕竟开叔那一手手艺,也算是这一代的名人。只是目前的困难是开叔的儿子林友忠不答应,人家不答应的事,也不能贸然去他家,这实为不妥。他让叔公和几位长辈再商量商量,看看是否能让开叔的儿子林友忠答应下来。
启明叔公想了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林开死后也该享有这份荣誉。便和几位长辈商量着找林友忠再商量一番。
Kevin找到祥仔,告诉他,启明叔公让他带杨乔去找林友忠,杨乔要帮开叔画遗像。祥仔早就听说开叔画遗像的事,并没有怀疑,便带着他们前往林友忠家里。
林友忠还真是细致,被几位长辈叫走,还特意让自家姐姐姐夫在家里看着,特意嘱咐姐姐,不要让人动父亲的棺材,不吉利。
这本就是不吉利的事,姐姐姐夫寻思着,谁没事会来动棺材,是疯了不成,也没把这事放心上。
Kevin这次倒不带肖晓云了,一来是担心保镖太过扎眼,对死者不敬;二来,他嘱咐晓云换身便服,跟在启明叔公旁边,等林友忠一离开,立马给他发消息。
一切准备就绪,祥仔带着Kevin和杨乔,杨乔背着画板来到林友忠家中。他们家大门敞开,门外挂着黄白色布条,屋内点着香烛,香烛味从里面飘到屋外。灵堂设在客厅,中央摆着冰棺,用红布盖在冰棺上,冰棺前点着一盏过桥灯。堂前祭桌后挂着关竹帘,帘上糊着大大的“奠”字。两侧门上各有一个小竖匾,横匾上写着“陟岵兴悲”。
此时只有陈友忠的大姐一人披麻戴孝坐在板凳旁,朝屋外伸着脖子看,其他人都在厨房里忙着。
陈友忠的大姐是个四十五岁上下,微微发福的女人,她的短发烫染成黄色小卷,头发上还挂着一些燃尽的纸钱灰烬,脸上没有脂粉,只画了眉线,身上的首饰不多,手上戴着一个绿色玉镯,耳朵上挂着一对小巧的金属耳环,穿着三公分高的黑色皮鞋。
刚瞧见三人进门,她立马扬起嘴角,迎了上来,浓重的香烛味覆盖了她身上的香水,与之交织在一起的,是一股难闻的死亡气息。
杨乔想起,这股气息,和标本馆内的气息极其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祥仔随之迎了上去,喊了一声:“霞姐。”
Kevin和杨乔跟着祥仔打招呼,称呼对方霞姐。
霞姐见到两位长相帅气,穿着时尚的年轻人,一眼就瞧出来不是本地人。
“这两位是?”
“哦~这位是阿德,启泰叔公的外甥。”
霞姐吃了一惊,转着眼珠,上下打量着Kevin:“难道是,怀槿的?”
Kevin点点头,说道:“嗯,我妈是陈怀槿。”
“她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霞姐并不知道Kevin母亲早些年去世的消息。Kevin一时间有点恍惚,毕竟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早已离世,如今提起,心里难免惆怅。加上这灵堂的气氛,更是悲从中来。
“我母亲,已经去世了。”
霞姐期待的表情立马缩了回去,轻轻应了声:“哦~”
但是她很快又恢复起方才迎接三人的兴奋,她的心情收拾的如此之快,握起Kevin的手说道:“你有心来看叔叔,叔叔在天之灵,很是欣慰。”
接着又看向杨乔,对着杨乔问:“你是阿德的朋友吧?”
霞姐歪着脑袋试图瞧一眼杨乔后背背着什么。
“这位是阿德的朋友——杨乔,是启明叔公......”
Kevin赶忙打断祥仔的话:“哦~他是一名画家,我带他来滩头采风的。”
霞姐疑惑,阿德来这灵堂拜别自己的父亲已经是不可思议了,这画家来这能做什么。她拉着阿德的手,一边招呼着,一边拉着阿德的手穿过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