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一名书生,摇摇晃晃地走进大殿。
此人长得倒是相貌堂堂,而且看着岁数也与梁睿相当,可就是精气神差了些,像是三魂七魄都丢失过半。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就能说明一切。
虽说此人步伐虚浮,但至少是走进大殿,要不然的话,估计梁睿等人非得蹦起来不可。
关键是这名书生的脖颈之间,还有着一道深深的勒痕。任谁见到后,都会起疑心,难不成是死里逃生?还是说这里有山贼之流?
除了梁睿以外,余下三人的反应速度,堪称极快!只见他们三个纷纷站起身来,而且个个都握紧剑鞘,随时都会拔剑而出。
一时间,大殿之内的氛围就变得有些紧张!
可没成想,这位书生就跟瞎子一样,完全无视姚烁等人的动静。他居然自顾自地坐在篝火旁边,分明是要烤火取暖。
“鄙人刚才没死成,这会儿身子有点冷。”
万幸这位书生不是哑巴,还知道为自己开口解释。就他之前的那些举动,也不知是故弄玄虚,还是自来熟?
紧接着,这人的目光像是落到姚烁手中的长剑,又像是落到别处。主要是他空洞无神的双眼,实在太有迷惑性。
“鄙人刚才投缳自尽,可没想到树枝反倒先行折断。待会儿,还望能从壮士的手中,借走这把长剑,好让在下能顺利地上路。”
“这人该不是神经病吧?”这句话,在梁睿的脑袋里浮现而出。
当然,类似的想法,也出现在姚烁等人的心中,否则的话,他们三人的脸色,也不会在篝火的映衬下,变得这般诡异。
尽管这位书生看着没有什么威胁,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姚烁等人并没有放松警惕。此外,葛畅也立即离开大殿,出去寻找吕都尉的身影。
“有吃的吗?”
书生说话时的状态,就跟说梦话一样。
“既然想死,何必还要吃饭?活活饿死,不也是一种死法?”梁睿自始至终都没有站起身,此时的他,就坐在地上,冷声笑道。
被人出声怒怼,也没有让书生生气,反而让这种要死不活的状态,又加重几分!
“鄙人想死得痛快些,仅此而已!”
梁睿本就一直盯着这位书生,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就好像与之有过一面之缘?
到了这会儿,梁睿越发确定这种感觉,可惜不知道是在何时见过此人?
正当梁睿准备开口询问对方的姓名时,吕都尉忽然行色匆匆地来到大殿之内。至于葛畅,自然紧随其后。
一进大殿,吕都尉就冲着姚烁吼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此人,拿下!”
“慢着!”梁睿急忙喊道。
“公子!梵音寺地处偏僻,又早已败落。此人的行径,实在可疑,不可不防!”
梁睿还没说话呢,反倒是这位书生来劲了。因为他的面部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多了一些激动的神色。
“能否将在下就地斩杀?”
书生的这句话,立刻就激起吕都尉心中的怒意。只见他拔出手中的长剑,大声吼道:“如你所愿!”
说罢,吕都尉就单手提剑,迅速地来到书生的面前。然后便刺出手中的长剑,而剑尖则直指书生的喉咙。
电光火石之间,书生脸上的神色,就由激动转变为得偿所愿,不过等冰凉的剑尖从他的喉咙处移开后,遗憾的表情又迅速布满他的脸庞。
或许是因为接连两次经历了由死到生,所以等书生睁开双眼后,他的眼神不再显得空洞,相反有了难得的光彩。
眼睛一旦有光,整个人的气质也就瞬间大变,哪还有之前行尸走肉般的形象!
“能否给在下一些干粮?”
这一次,没有人会再无视书生的要求。
在吕都尉的点头示意下,童云鹏先将提前准备好的干粮递给书生,之后他同样也给梁睿递了份干粮。
梁睿老早就对手里的干粮,深恶痛绝,不过见到书生吃得如此之香,他的胃口也不禁大开。
没过多久,他们二人就吃饱喝足。
“说说吧!你为何要寻短见?”梁睿刚把手中的水囊递给书生,就不免有些好奇地问道。
“唉……真是一言难尽……”
按照书生所说,他是本地人,也就是阳熹县人氏。
这位书生绝对算是年少成名,仅仅在十二岁那年,就考中秀才,成为阳熹县,乃至整个彦州都最为有名的神童!
只可惜八年过去,书生始终未能再进一步,成为举人。渐渐地,他也就泯然于众人。
近年来,那些原本对他尊敬有加的亲朋好友,也开始挤兑他,挖苦他,甚至亲戚们还想谋夺他的家产。
就这,还不算完!
很久以前,就定下的婚事,也在前阵子彻底结束。那位姑娘,再过几日就要与陶员外家的公子成婚。
退婚当日,书生百般挽留,可是换来的却是无情的羞辱!
“那位姑娘是眼瞎吗?阁下毕竟是一名秀才,前途远大,她居然会退婚?”梁睿有些气愤地说道。
“唉……陶公子也是一名秀才,而且家大业大,岂是在下所能比拟。”
接下来,书生又把陶公子的情况,说给众人听。
这陶公子,不仅相貌非凡,而且还才华横溢。不少夫子都断言,他今年参加秋闱,必定可以中举。
一直以来,书生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也就是秀才的身份。可结果,他唯一的优点,只不过是别人众多优点当中的一个!
这让书生拿什么,去跟陶公子争?
经过连番的打击后,这位书生自然也就心灰意冷,萌生死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阁下轻易寻死,可曾为你的父母考虑?”吕都尉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唉……鄙人在幼年时,父母就已病亡。自小就是由祖父抚养长大。唉……四年前,连祖父也已病故。”
书生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众人,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不得不说,书生的遭遇的确是惨了些,也难怪会寻短见。
话音刚落,大雄宝殿之内就陷入沉默当中。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还是由梁睿打破沉默,率先问道。
“闵文成!”
这个名字,再结合对方十二岁就成为秀才的经历,以及那张让梁睿感到眼熟的脸庞。
“我嘞个去!原来是你啊!我的连襟!”梁睿忽然在心中惊讶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