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这边的气氛是一片和睦,一大家子人开开心心的吃着晚餐、聊着天。
别看因为朱文垣的到来导致朱雄英看似地位下降了一些,但是那也就是一个表象。他到底是出门一段时间了,家里人心里多少也是有些记挂的,所以很多的话题也都是围绕着他。
讨论着朱雄英黑了、瘦了,问了他这一路有没有疲惫等等,这样的关心自然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每一次出门之后基本都是这样。
看看时辰,马皇后就觉得差不多了,“这都快亥时了,你们也都回去歇着。雄英这也回来了,也没啥好看了。”
朱标就起身说道,“那成,俺先回去歇着。”
朱标和常氏起身告退,随即看着岿然不动的朱雄英,“雄英,你不回去?”
朱雄英朝着偏殿指了指,说道,“俺今晚就不回去了,反正这些年俺那寝宫一直都是收拾着。先住一晚,明日就和祖父一起去上朝。”
朱标一想也有道理,朱雄英在坤宁宫一直有寝宫,哪怕现在搬去大善宫了,可是这么些年也没人说把他的在坤宁宫的寝宫给撤了。
朱标开玩笑说道,“你也就是这两年还能留下来,过两年文垣长大了,那寝宫就是他的。”
马皇后立刻乐呵呵说道,“那不成,文垣还要在俺跟前。等册立他为太孙之后,再让他搬到他爹先前那屋去住。”
朱雄英就纳闷了,“祖母,俺可是太孙啊。文垣先不急着册立,来日方长。”
朱标立刻脚底抹油,他意识到了什么,这些天其实也都是没少被暗示。可是说实话,朱标自认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始终认为太子的位置应该是比皇帝的位置更舒服。
原因就是皇帝是什么样子,他多少心里明白。所以真的不急着当皇帝,当皇帝可没太子自在。
看到大儿子拽着大儿媳就跑,老朱那叫一个气,“看看!看看!一说正事就装糊涂!”
朱雄英呆愣片刻,随即也反应过来了。刚才自家祖母可不是口误,那是有深意的。
朱雄英立刻起身,面不红心不跳,“祖父、祖母,俺睡觉打呼噜......”
老朱立刻打趣说道,“你打呼噜还能有俺打呼噜响?你在偏殿,还能吵到俺们不成!好的没学会,你爹那滑头的劲你是学了个十成十!”
马皇后也笑着打趣说道,“俺记得你小时候常说到时候你这个太子带着太上皇巡视天下,现如今不认账了?俺和你祖父商量过了,等文垣长大点能撒手了,俺们就跟着你去巡视天下。你从漠北跑到荆湘,从关中跑到会稽,俺们一大家子四代人就属你见多识广了。”
朱雄英瞬间哑口无言,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其实也觉得太孙的位置很好,反正权力不缺、地位也无比稳固,太孙这个位置更自由更舒适,太子的位置反而没那么好。
看到朱雄英在装聋作哑,老朱更加来气,“俺们大明朝的龙椅,就那般不讨人喜欢?你们要是不想坐,俺把位子给老二!”
朱雄英就嘟囔着说道,“二叔可不敢坐,再者说了,俺们是不急着坐!”
马皇后就笑骂说道,“你们啊,还真是贪心,自个儿现在不想要,还不准旁人惦记,真霸道!”
霸道就霸道,反正朱雄英也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老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那个位置确实是其他人不能惦记的,就算是现在让老二来坐,老二也不敢呐!
朱雄英眼看溜不掉,就问道,“文垣这还不睡?”
马皇后就抱着朱文垣,笑盈盈说道,“夜里不睡白天不起,还要半个时辰才打瞌睡。”
这是个小夜猫子啊,不过这也很正常,很多的婴幼儿都是这样,喜欢闹夜。
老朱这时候就说道,“你也不急着回去歇着,和俺们说说话。”
马皇后打了一下老朱,不满意的说道,“雄英今日才回来,本该是歇歇,让他们小两口说说话。你和老大倒好,一个让他明日就去早朝,一个还留着他说话,有你们这样的?”
朱雄英立刻就说道,“俺本来也是打算明日上朝,今日百官也就是看着咱入了皇城,明日去朝堂露了脸就是。到时候祖父让俺回来,说不准俺还能陪祖母用早膳。”
马皇后笑着抱怨说道,“你啊,就是喜欢瞎折腾。”
既然自家妹子开心,老朱自然也乐意,“那成,明日在朝堂露了脸就成。文垣起的晚,到时候你也来陪你祖母用膳。你这出门大半年,也就是她最惦记你!”
看到老朱抱着朱文垣回寝宫,朱雄英也没急着和何玉瑶去偏殿温存。既然老朱先前都说了留下来说话,这个时候就急着跑走也不太合适。
而马皇后看到孙儿跟过来也没说什么,嘴上埋怨是一回事,心里开心就是另一回事。
刚到寝宫,朱雄英就愣住了,老朱开开心心的趴在榻上。朱文垣开心的挥舞着小手、蹬着腿,奶声奶气的笑声非常有感染力。
马皇后抱着朱文垣,那也是夹子音,“好喽!俺家文垣骑马喽!老朱驼小朱,最合适不过了!”
朱文垣开开心心的坐在老朱的背上,自然也是需要马皇后扶着。
老朱那也叫一个开心,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身子骨不好。重孙开心,他才开心。今时不同往日,这年纪越大就越是喜欢自家孩子,尤其是小辈的,那是发自骨子里的宠。
朱雄英眼看差不多了,连忙说道,“成了,这般宠着文垣可不成!”
老朱扭头看着朱雄英,不高兴的说道,“你就别给俺多事,俺乐意!俺在这可不是皇帝,俺是文垣曾祖!你小时候就不讨喜,旁人哪家老人不想给孙儿当牛做马,偏偏你不成!”
朱雄英那叫一个郁闷,说道,“允熥和允炆几个,你也没说多看几眼,也没说抱几回。”
马皇后就理所当然的说道,“那能是一回事?俺知道你心疼你弟弟,只是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这道理你不该不明白。”
朱雄英也不说话了,因为马皇后说的这些,他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甚至是现在的自己,实际上骨子里也开始有些封建了,对于有些规矩也看的越来越重。
没办法,家里真的是有皇位要继承,那很多的事情就要规矩起来,而不是全凭好恶。
朱文垣很开心,玩闹之后乖乖的坐在老朱跟前,大概是依然对朱雄英很陌生,时不时的会看着朱雄英,只不过不再是害怕,偶尔还愿意给一个笑脸。
看着胖嘟嘟的儿子,朱雄英就说道,“祖母,俺儿子是不是胖了些?”
马皇后不乐意了,老朱更不乐意,“不胖,文垣可不胖。胖些好是福,你那会儿比文垣还胖,现如今不也瘦的跟个猴儿一般!”
这滤镜有点重了,不要说现如今的朱雄英了,就算是他青少年时期,那也是和瘦没干系,一直都是比较魁梧强壮的。只是自家人要是不稍微注意一点,真的容易发胖。
比如自家老爹,其实是有点胖的,但是在这个年代胖一点确实是一些人认为的福气。吃不饱穿不暖,想胖实际上都胖不来。
何玉瑶就凑趣说道,“还是皇祖母照料的好,文垣喜欢闹夜,我又睡的沉,若不是祖母照料,想来文垣也不会长的如此乖巧好玩。”
这话说到了马皇后的心坎上,她也不打算谦虚,“这倒也是,早些年你们爹出生那会儿,俺们还只能借住在太平商人陈迪家中,那会儿还在打应天府。兵荒马乱的,俺都能把你们爹照料好。之后老二到你们五叔,哪个不是俺带的!雄英就不要说了,本就是有宿慧,又在宫里长大,更省心!”
朱雄英就说道,“文垣到底是闹了点,俺怕他累着祖母。”
马皇后立刻严肃起来,果断制止了朱雄英的坏心思,“俺可不累,跟前有人帮衬着。文垣在这边还好些,莫要说你搬出去了,你就是没搬出去那会儿也忙着朝堂的事久不在跟前。现如今多好,俺这里也热闹。”
老朱也认可这些,“现如今是热闹了好些,以前那会儿你时不时过来看会儿。现在文垣在这,你娘和你媳妇每日过来也不只是请安,没事就陪着你祖母说话、带文垣,这多好。你爹也是,朝里的事忙完了就来看文垣,你小时那会儿他可不是这般。”
朱雄英摸着下巴,试探着问道,“祖母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马皇后愣了一下,笑着说道,“怕是这个理了!俺带着这个小娃,天子现如今也是天天往这里跑,其他的妃嫔怕是都急了,以前那会儿天子隔三差五还去一趟,现如今许久不去了。”
老朱这一下是真急了,“孩子都在跟前,瞎说些啥呢!”
想想看自己也是够憋屈的,这都打了天下成了皇帝,可是受的气反而是越来越多了。
年轻那会儿就不说了,自家妹子一直都是强势的性子。现在呢,儿子长大了不听话,时不时的就会政见不合,骂多了不是跑就是顶嘴。孙子也好不到哪去,就算是不会顶嘴,也不知道会嘟囔多少,还会告状。
现在想想看,也就是奶香奶香的胖重孙最讨喜了,这孩子是最听话的。
“你也早些去歇息,明日还要上朝。”老朱有些不耐烦的对朱雄英说道,“有些事情俺们慢慢再说,你几个叔父给你撺掇回来了,这笔账俺们还要算一算!”
朱雄英也不在意,如果老朱真的反对,当初朱桢等人就上不了船。就算是他们上船了,半道儿肯定也是给截下来了。现在这么说,就是吓唬人呢。
只不过朱雄英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这样的一些吓唬对于他来说显然没有多少效果。
看到朱雄英离开,马皇后就埋怨说道,“雄英都这般大了,你和他好好说话成不成?一天天的就知道吓唬俺孙儿!也就是老大和他心宽、孝顺,要是其他人不得给吓得没了胆气!”
老朱对此非常不乐意,“老大和他没胆气?俺就是他惯着他们了,寻常人家的子孙敢这个样?你说说,儿子时不时的忤逆也就算了,孙儿还就喜欢和俺抬杠,俺还是一家之主么?”
“真要是他们恭顺起来,你又要说他们没出息!”马皇后叹了口气,有些烦恼的说道,“孩子们也难,顺着你不是,不顺着你也不对,你要他们如何做才好?”
老朱想了想,说道,“他们八成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也就是遇到了俺,要是生在寻常人家早就给送去官府治个不孝的罪名!”
看到老朱还在嘴硬,马皇后摇了摇头,“给文垣把尿,他也该睡了。”
在老朱和马皇后哄着朱文垣的时候,朱雄英和何玉瑶也来到了偏殿。
何玉瑶给朱雄英脱掉外衣,问道,“让人打些水来,伺候殿下泡个澡吧。”
朱雄英没有反对,这一路也算是风尘仆仆的。现在这么个天气,泡个澡也确实舒坦。
虽然宫女太监们的动静比较小,但是老朱和马皇后还是听到了一些动静。
马皇后露出些笑容,小声说道,“都说雄英不会享福,他可比你们强多了!自小就爱干净,老大算好的了,也给你教的军伍汉子一般邋遢。”
老朱想了想也乐了起来,“俺儿子看着文静,骨子里也是个糙汉子。而孙儿倒好,外头都传他是个武夫,哪晓得骨子里比文人墨客还考究。俺现在就盼着多活几天,看看俺这重孙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马皇后就理所当然的说道,“八成是要随他爹,老大现在忙着国事,带文垣的时间少了些。你看看雄英,看着文垣都走不动道。”
老朱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俺以前怕老大吃他弟弟们的亏,他待其他几个太好。有了雄英后,老大还是惦记着他儿子。雄英也一样,待弟弟们好不假,骨子里还是爱子嗣。都一个德行,兄弟是好,哪比得上自己的血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