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帐篷内一片昏暗，二人只能隐约看清彼此轮廓。
当被问到“你怕死吗？”少女还以为刘昊想通了，要带自己远走高飞，立即回道：“有恩公在小女子什么都不怕，只要能跟在恩公身边，让小女子要上刀山下油锅，小女子都心甘情愿。”
“没那么多戏，我只问你敢跑吗？”刘昊说。
“恩公不与小女子同行？”少女问。
“我肯定没机会啊！只不过是给你争取些时间，这几天你都可以留在我帐篷里暂住，等我出征后，你趁营内空虚，换上我之前衣服假扮成士卒，偷偷溜走。”刘昊简单替少女谋划一番。
“那恩公回来之后，我该怎样做才能再见到您？”少女问。
“回来之后？”
刘昊没说有缘自会相见那种屁话，坦然道：“我是第一批往城头上冲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活着回来？你记住，从军营里逃出去后，一路向西，到凉州，在酒泉安家落户。”
“酒泉？”少女轻声念叨一句。
“没错，酒泉，当然你也可以再往西走一些，听说那里和尚繁荣。”
“和尚？”少女瞪大了双眼。
“嗯。”刘昊点了点头。
关于他为什么让少女去酒泉，也是对这段历史大致了解所得。
自打永嘉治乱，西晋灭亡，整个北方连年兵灾，祸乱不止，光是当权者就有几十个之多，唯有西边凉州还算安定且繁荣。
不过凉州也并非一直太平，几年后石虎在前燕国受挫，转头攻打凉州，整个河州地界几乎全部沦陷，后来好像是被谢艾军平定，但黄河以东依旧损失几个郡。
后来凉州发生内乱，又是从河州开始，先后经历数人，直至张天锡上位才算又安定下来。
前秦攻打凉州，就算不是兵不血刃，打到姑臧张天锡投降也就算完了，后面还有张掖、酒泉、敦煌。
直到肥水之战前秦军惨败，吕光建立后凉东归时，才免去不了一场兵灾，不过那已经是四十多年后的事。
等到那时自己都已经六七十岁，少女年老色衰，谁能看上她呢？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辈子平平淡淡，也没什么不好。
为什么说越往西和尚越繁荣？
刘昊记得莫高窟好像就始于这个时代，佛教也是在这个时期入土中原，受很多人供奉。
尤其是杀戮过重的皇家，更是倍加推崇，当时北魏皇太后下令，每隔多远就必须有座寺庙。
俗话说林子大什么鸟都有，加上和尚又不用缴纳苛捐杂税，以至于很多人都跑去当和尚，后来的灭佛行动，也就顺理成章。
刘昊好像把话聊死了，二人沉默好一阵，没过多久就听见女子嘤嘤的啼哭声，一句直男经典词汇也是被刘昊脱口而出：“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小女子只是感谢恩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来世定当牛做马报答恩公今日之恩。”
“人哪有什么来世，你要报答现在也未尝不可。”
没想到，刘昊只是皮了一下，随口开了句玩笑，少女竟当真，犹豫片刻坐起身，解开腰间带子，褪去上身衣物，雪白香肩一览无余，昏暗的帐篷中刘昊咽了口口水，刚要制止，忽得就听帐篷外有人破口大骂，吓得女子果断钻进被窝里。
“刘小三，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滚出来。”
“尼玛。”刘昊制止声转为一句愤怒的暗骂，他起身刚要走出帐篷，回头看一眼，抓起桌腿扶着桌边用力一掰，只听咔得一声，一尺长桌腿便提在手中。
刘昊背着手，用桌腿轻轻敲打后背，走出帐篷。
果然，就见乔勇站在帐篷门口不远处，扯着嗓子指名道姓呼喊自己。
“刘小三……你出来了。”
刘昊来到乔勇面前，二人相距四五米，刘昊将背在身后的手移到胸前，用桌腿一下一下敲击手掌，面无表情看着乔勇。
营中自有营中规矩，百夫长间若遇矛盾，可以决斗解决，输的一方日后要躲着对方走，想起昨夜受得气乔勇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而刘昊后天就要送死去了，便打算提前解决。
“没想到你已经准备好了？
来吧！劳资和你痛痛快快战一场。”说完，乔勇脱下汗衫，朝地上一扔，摆开一副战斗架势。
“你真的要和我打？”刘昊笑着问。
“废什么话。”乔勇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刘昊就是一记黑虎掏心，动作迅捷，快如闪电。
刘昊连忙朝后退了数步，当着乔勇面双手紧握桌腿，像是练铁头功一样，狠狠砸向自己脑门，把乔勇都看懵了，当即停下脚步，暗道：
这小子不是有什么病吧？我来找你决斗，你自个往脑门上抡？
刘昊摇摇晃晃站直身子，乔勇则冷冷道：“你要是想认输的话，现在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日后见到我躲着点，这事才算完。”
说完，乔勇岔开腿，目光依旧警惕看着刘昊，不想昨晚事再度发生。
他觉得面前这个人没那么快认怂，昨晚就是先认怂，然后趁自己不注意，万一对方钻到一半突然转身来个猴子掏桃怎么办？
于是乔勇挺直身子道：“不用了，你跪地下给我磕三个响头，这事就算过去了。”
刘昊看着乔勇笑了笑，道：“我可是把你推进尿桶里，仨响头就完事了？要不咱们还是玩大点，你看我把自己打的起不来炕怎么样？”
说罢，刘昊又双手紧握桌腿，猛得朝自己脑门上抡。
乔勇是来教训刘昊以解心头之恨，并不是想把刘昊杀了，若刘昊有什么三长两短，导致无法攻城，那先锋任务就落在自己头上。
手下是有挺多人想立功，可没人愿意立死功，要是因为这事把上下两头全得罪了，那日后还有自己好果子吃？
乔勇是憨了点，但并不傻，他快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刘昊手腕，想制止刘昊这种自残行为，结果却见刘昊冲自己鬼魅一笑。
傻子都知道中计了。
刘昊一脚踢在乔勇小腿上，反手锁住乔勇脖子向下压，提起膝盖一撞，乔勇奋力挣扎，双手挡在胸前，刘昊一肘击在乔勇后背，乔勇朝前踉跄两步，不想让自己摔倒，只听“咚！”的一声，后脑勺被挨了一下，顿时趴在地上，双手捂着后脑勺，转身想起来，却已经被刘昊用桌腿抵在脖子上。
“你打伤我，要替我去攻城，而我打伤你，却不用负任何责任，你拿什么都跟我斗？”
“有本事你让我起来。”乔勇愤愤道。
刘昊似笑非笑看着趴在地上的乔勇，收起踩在乔勇肩上那只脚，起身道：“让你起来又如何？”
“哼。”乔勇起身冷哼一声，朝刘昊身上吐了口口水飞奔而去，连地上衣服都没来得及捡走，只见月夜下，一个赤裸上半身古铜色皮肤身影在刘昊眼前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