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薄?”
“你是说他吗?”刘昊指向胡子花白的老兵。
他背着手,左右走了两个来回,停在原来位置歪着脑袋看向李方明,发挥毕生演技道:“还是说,答应我的一百名精兵,临上阵时却突然抽走五十人叫不薄?”
“又或者……”刘昊昂起头,边走边说:“让我们这些人去消耗敌人的滚木礌石叫不薄?”
最后,刘昊目露凶光,冷冷质问:“这些,都是你所谓的不薄吗?”
李方明哑口无言,看着周围怒视而来的目光,羞愧低下头。
“我靠,你小子演技比我好啊!”刘昊暗自腹诽。
他之所以要和李方明演这场戏,真实目的是演给那两名“身经百战”的什长看,因为这二人不知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
对方没有亮明身份,而是偷偷尾随自己,这就不难理解了。
除了监视还有什么?
要说还有,可能就是想把队伍带回去,所以刘昊必须先发制人,抢先把人拉到自己这边。
而他的几句话也确实有效,人群中一名壮汉破口大骂:
“他妈的,原来一直拿我们当炮灰使,劳资当初真是瞎了眼,还被感动了这么久。”
“是啊!劳资也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凭军功被提拔到精兵营,竟然如此待我们,百夫长,我跟你走。”另一人道。
“百夫长,我也跟你走,如今粮草被烧,回去也是没饭吃,大伙说是不是?”
“是啊,百夫长,我们都愿意跟你走。”众人附和。
一时间竟有十多个群起响应。
其实,他们早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在被编入刘昊麾下时,就应该清楚。
他们是一群被忽视、不被看好的人,因此才被分配给刘昊。
只不过,当时他们被两种思绪包裹着,一种是觉得刘昊不过是运气好,百夫长理应由自己来担任,这也是张权所希望看到的,如果刘昊没能力管理好手下,那还是趁早换人。
另一种则是普通士卒心中所想,他们从军时间不长,也并不嫉妒刘昊,反之觉得刘昊如今被张权看中,日后前途一片光明,自己跟着他混,说不定能一路飞黄腾达。
可是,当刘昊掀开裹着他们思绪的那层黑布时,众人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只是一名炮灰?
张权是想让精兵营踩着他们尸体去立功?
这就难免不会让人胡思乱想,是不是精兵营人数已满,张权要开始对他们卸磨杀驴?
这不是把人当傻子愚弄吗?
因此,九成人即便不愿意跟刘昊去凉州,也对张权、王忠等人没有任何好感。
有些人则是在张权大本营,也就是临县安家落户,不愿舍弃家业,老婆孩子热炕头,跟刘昊去什么所谓的凉州,所以没有立马表态。
关键是,他们也不太相信刘昊能把这些人活着带到凉州,因为几个小时后,他们肚子就会咕咕叫。
“锵!”
刘昊拔出百夫长配剑,往地上一插,道:“其实我并不怪王将军和张将军这么做,打仗肯定会死人,也一定要有人冲在最前面,不是我,也还会有其他人。
只不过,我并不觉得我亏欠那二位将军什么,想离开也是我个人意愿。
作为你们百夫长,我最后再为你们做一件事。
有想跟我走的,留在这里,有想回去的,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
谁要敢阻拦,不让大伙自行离去,要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觉得眼前这人高大起来,真是他妈仗义了。
尤其是有被收编经历的人,他们当时在另一个队伍中,跟着百夫长跑,那百夫长可从来没对他们说过这些,仗着有两名亲信,不让大伙问,谁问就上去一鞭子。
然后到了地方,他们才知道是去投降别人,要么就是有些人被拉上山当了土匪。
真正为他们着想的能有几个?
不,一个都没有。
刘昊是唯一一个。
不仅没有强拉着众人,还让大家伙自己选择。
关键是,有人想阻拦,他还第一个不同意。
在这种乱世,有多少人从军是为一口饱饭?
有多少人被抓了壮丁?
“百夫长,我们愿意跟着您。”
“我们也愿意。”
“还有我。”顿时又有七八个人响应。
刘昊摆摆手:“天色不早了,再晚些张将军可能就要拔营回临县,想走之人还是快快动身回去吧,若是被张、王二位将军问起,就说我当了逃兵,你们感恩二位将军,誓死不从。”
“百夫长,我们……”有几名十七八的小伙子见刘昊如此仗义,感动的稀里哗啦。
须知道,刘昊完全可以不这么说,回去之人也不敢胡编乱造。
因为一旦被人戳穿,甭想在军中混下去。
除非,回去的只有一个。
哪怕是串通好,日后这人若晋升高位,想起有几个人还知道自己秘密,也会坐卧不宁。
而刘昊意思表达的也很明确,就是说:我这个百夫长当的还够格吗?
转眼间,稀稀拉拉,走了能有十七八个,总共跟在刘昊身后的其实也没多少,剩下约莫有三人来人的样子,刘昊最想赶走的二人,此刻却还坐在人群中。
“这就不能怪我了,给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找的。”
为了不暴露意图,刘昊始终没把目光停留在这二人身上,他冷冷质问靠在一颗荒树上的李方明:“你为何不走?”
李方明转了圈眼眸,立即领会这句话的含义,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管我去哪?”
“你莫不是要偷偷给王忠报信?”刘昊眯着眼睛问。
“我要报也是报给张将军。”李方明冷笑。
“是吗?”刘昊锵的一声拔出配剑,直指李方明,冲旁边使了个眼色,顿时有七八个人把李方明包围,刘昊恶狠狠道:“你走在前面,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场上气氛浓重到冰点,但是谁也没看出这正是两位主角演的一场戏。
一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戏。
一场连猎物都无法想到自己是猎物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