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长，全是粮食……”吴苒笑盈盈走过来满脸喜色。
不，此刻已经不能单单用喜色来形容吴苒的面部表情，那简直是乐开了花，洋溢着过年时才有的幸福摸样。
须知道，这可是整整两大车，估摸着少说也有三四千斤，别说去凉州，就算再走个来回也绝对够用。
“接下来怎么办？”吴苒问。
“你和吴文带一车先走，余下的人跟我回村。”刘昊平淡的说道，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好。”吴苒点头答应，他对刘昊的命令绝对服从，可余下的人不乐意了。
“百长，你该不会是想将另一车分给那些村民吧？”有人问。
“有什么问题吗？”刘昊反问。
“这可是咱们兄弟辛辛苦苦劫来的，凭什么分给他们……”这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难道不应该吗？若不是村民的三十斤粮食，我们焉能有今日？”此刻刘昊就像换了个人，再也没有往日里的慈眉善目。
其实刘昊很少动怒，因为他知道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犯不上为别人生气，如果别人一件事做不好，那么就安排他去做另一件事，这有什么好发脾气的呢？
致使刘昊动怒的真正原因，正是他自己，刘昊有些转不过来弯，他在为自己生气。
李方明杀人对吗？
对，也不对。这些人不过是地主家的仆从，看到他们刘昊很难不联想到后世的自己。
比如说，发传单。
公司让他们无偿加班，地点是偷偷溜进一个小区往人家门缝里塞，这是多么讨厌的一种行为？
无论是住户，还是清扫楼道的阿姨，以及物业都不喜欢他们。
可是没办法。
不去就会丢掉工作，某综艺片不也是这么说吗？
“我无所谓喜不喜欢，我为了生活而已，大部分人很多时候，其实没那么多选择。”
这些家仆有什么错？无非是刚刚没帮佃农们搬运粮食，不懂尊老爱幼，这也能算错吗？
但同时，刘昊又非常清楚李方明做的没错，放任这些小厮回去，等这些小厮带人来追时，会顾忌自己放过他们一条性命吗？
也就是说，刘昊明知道这么做是对的，却因枉杀无辜而纠结。
李方明事先没有通知自己，可能也是因为昨晚的事。
昨晚自己的犹豫，让李方明觉得自己心慈手软，不堪大事？
“百长。”徐铁牛冲刘昊递过来一个簿子，刘昊翻开一看，上面琳琅满目，全是记载佃农家女儿多大，几年后可以给地主家做妾。
“该杀。”刘昊把簿子递给李方明咬牙切齿道。
但他，依旧有些转不过来弯，若另两人是无辜呢？
“呵，哪有什么无辜，大家都为活命罢了，也许下次应该闭着眼睛冲上来就砍，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纠结。”刘昊这样安慰自己。
回过神来，见众人迟迟不动，刘昊又道：“有什么就直说吧！”
“是……”这人恭敬一拱手：“百长，属下并非信不过您，也并非信不过吴苒，只是您派一老一弱押送粮食，若咱们把粮食送给村民，吴苒叔侄俩又遇不测，当如何是好？”
“你去就能护住粮食了吗？”刘昊反问。
“至少大伙可以殊死抵抗啊！”这人坦言。
不曾想，这句话像是彻底激怒刘昊一般，只见刘昊冷若冰霜，面沉似水道：“我说的话，你愿意听听，不愿意听滚。”
他指着马车上的粮食道：“你想拿多少都行。”
“唉……你们怎么不懂百长的良苦用心呢！”李方明见刘昊已克制不住心中怒火，赶忙出来给大伙解释：“你们非要逼百长把话说明才肯甘心？那好，我告诉你们。
若派半数人押送粮草，倘若那些人都遭遇不测，我们剩这些下当如何应对？
若只有半数人返回村子，村民见我们势单力，孤群起而攻之，又当如何？
豪强派人来追赶我们，是不是要先去村中打探？”
李方明很直白的把刘昊想法复数一遍，而值得一提的是，二人此前没有任何交流，众人听完也是恍然大悟，赶忙向刘昊躬身赔礼道歉，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有几人虽没表态，但只要有这想法的人都自觉羞愧，冲刘昊躬身行礼。
“百长，我们错了，不能领会其中玄机，请百长责罚。”
“你们不必向我致歉，应该向他，乞求他不要临时改变路线。”刘昊伸手一指吴苒。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刘昊为什么不能把话说明，因为说明以后，吴苒就是炮灰。
那么吴苒为了活命，往哪个方向走，就要看吴苒自己的选择了。
可以说刘昊这句话情商很低。
他不仅没有安抚吴苒，还变相告诉吴苒说：你可以跑，没人拦你，搞得人心惶惶。
众人向吴苒躬身行礼，但又觉得应该派个人监视吴苒。
同时，他们也担心派去监视吴苒的人，会杀掉吴苒自己跑。
而这，就是到了考验吴苒情商的时候，吴苒走过来躬身冲刘昊深施一礼，道：“还是将小侄留下，让我与铁牛兄弟同去吧！”
刘昊刚想说不用，李方明却率先开口了：“也好，就让徐兄弟与你同往吧！”
其实，刘昊和李方明都清楚一件事，那就吴苒此行不会遇见山匪。
如果有山匪的话，城里豪强不会只派四名弱鸡来押送粮草。但保不齐就会冒出三五个，于是刘昊让吴苒在人群中又随便挑两个一同前往，领着剩下二十几人回村。
有李方明在，简直可以让刘昊躺赢，经过此事，他在众人心中威信十足，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对自己的行为产生质疑，所有人只需服从命令行事，吴苒也表忠心了，证明他是个没有异心的人，等报答完恩情，便可直奔凉州，皆大欢喜。
然而，刘昊却愁眉苦脸，李方明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烦心，忽然道：“你心系天下，却没有必要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
刘昊摇摇头：“我不是因为这事，我只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
他第六感很准，接下来发生的事，可以说用抱憾终生来形容，让刘昊愧疚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