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忆柳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好久。
觉得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在一起的意思却看不懂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明明这是她最开始的目的才对。
可现在，她犹豫了。
踌躇并非她的风格，一直以来，她做事一向追求干净果断，能用一句话解决的事情，绝不废话第二句。
可现在，这该怎么解决？
程忆柳脑中只有一个词。
玩脱了。
彻底玩脱了。
她把手机甩向一旁，长腿往地上一蹬，椅子转了大半圈，正对书桌。
粉白色桌子上，一台黑色轻薄笔记本安静地躺在上面。
掀开电脑，指纹解锁，打开浏览器输入网址，一串动作一气呵成。
细指飞快在键盘上轻敲，一行文字出现在论坛框上。
【求助：怎么让一个人迅速讨厌自己？】
底下立马有人回复。
【一楼：这是什么凡尔赛的问题，我每天想让人喜欢我还来不及。】
【二楼：我猜楼主一定是个大美女或者大帅比吧？这么不懂人间疾苦的吗！】
【三楼：硬要说的话，要不试试故意毁坏自己的形象？比如告诉对方自己内心最阴暗的一面，让对方害怕。】
【四楼：这题我会，想让人讨厌自己好说，只要你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ta，没几天就烦了。】
【五楼：哟，楼上的是有故事啊，讲讲？】
【四楼：总之，人是不会喜欢太主动的人的！】
......
程忆柳看了回复的贴子，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怎么追人要主动，让人讨厌也要主动？
这还怎么玩！
继续往下翻，一大串帖子，没一个靠谱回答。
果然，求人不如求己。
程忆柳把电脑扣上，走向床边，扑到床上的同时甩掉拖鞋，整个人呈大字摆在床上。
脸埋在了被子里，细细地回想这两周来，两人的接触。
想着想着，困意涌了上来。
“小柳，睡了吗？”
叶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把她从睡梦中叫醒。
程忆柳翻了个身，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对着外面喊道：“妈，门没关，直接推就行。”
‘咔嚓"一声响，叶洁探了个脑袋进来，看见程忆柳坐在床上，微微一笑。
“怎么了妈？”程忆柳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回归宴的事。”
叶洁走进来，坐到床边，身子半转着面对着程忆柳。
“回归宴？不是说好不办了吗？”
早在她刚回家的时候，程俊明就和她讨论过这个问题，两人商议过后，觉得还是不办为好。
因此，到现在程忆柳都还没以程家千金的身份正式出现在公共视野中。
否则，肯定早就上了临安市的头条，也不会那么多人不知道了。
“是，之前你说不办，是觉得现在还在上学，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
可是，自从你爸告诉我，你在学校的事之后，我这心里，就总是不踏实。
之前十几年，妈都没能好好照顾你，现在你回来了，却还要因为家世的原因被人指摘。
我思考再三，还是觉得有必要办个回归宴。
起码，也要让其他人知道，你是我们程家的女儿才好。”
叶洁握住她的手，一双美目中泛起了晶莹的泪花，朱唇轻启道：“当年，你走丢后，妈的心里难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我常常想，假如那天，我没有出差，我和你爸爸一起出了门，是不是事情就会不一样。
是不是你就不会走丢，你爸爸也不用那么自责。
一个月之间，人瘦了二十斤，高大伟岸的一个男人，一下变得瘦弱失神。
后来，我们去领养你妹妹松月，精神上多少有了些抚慰，这个家，才不至于垮下。
不过，再怎么样，妹妹也不能代替你。ap.
你的走失，一直是我们心头不敢触及的心病。
辛亏......上天保佑，你平安回来了。”
一番话说完，叶洁已经泣不成声。
平时坚韧的女强人，也露出了她的脆弱。
或许，作为一个企业家，她是成功的。
但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时无刻不被心病折磨着。
这么多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她躺在床上，睁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反复回忆那一天的一幕一幕。
起初她会哭。
一行又一行的眼泪，从眼框流下，划过脸颊的肌肤，滴落在枕头上，洇湿一大片。
再后来，心中的泪已经流干了，她只默默在脑海中描摹着女儿的身影。
她肉嘟嘟的小脸，粉嫩的小嘴巴，还有软乎乎的小手......
都再也碰不到摸不着了......
她多么想穿越时空，回到那一天。
这样，她的小柳儿就不会离开她。
可惜，哪有这样的机会。
程忆柳见母亲这副脆弱的模样，心中慌乱，连忙出声安慰。
“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没关系的，我这些年，过的很好，没受什么苦。”
说着，她伸出手臂对着空中比划了两下。
“而且，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别看我长得不高，但是，我们学校没一个人打的过我......”
话音落下，她发现自己好像说漏了嘴，忙捂住自己。
看了一眼身旁的母亲，发现她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才继续说。
“至少，我还是有胳膊有腿的，还很好的长大成人了，总比那些走丢后被人拐卖走的小孩要幸......”运。
程忆柳话没说完，“哇——”地一声，叶洁哭的更惨烈了。
双手捂住脸发出‘呜咽"声，肩膀止不住地颤抖，连带着向后挽起的头发丝也抖动起来。
“妈......”
程忆柳抬手轻抚着叶洁的后背，没有再说话。
“要是你被拐走了，再也找不回来了，那可怎么办啊......”
叶洁的心痛地剧烈收缩起来。
一旦看到面前笑容开朗的女儿，再想到她曾经有可能被拐卖走，被人卖到深山里，又或者被挖掉器官抛尸在野外......
强烈的自责如潮水般吞没了她，溺得她无法呼吸。
直到半刻钟后，她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鼻头眼睛都红彤彤的，抽出纸巾用里擤了一下鼻涕。
而后，深呼吸一口气，抬眼看向程忆柳。
“抱歉小柳，妈妈一时没忍住情绪，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