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二楼，还是那张桌子，疯批穿着万年不变的红衣，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莫问黑着脸坐在对面，她很想安慰一下他，只是安慰的话没说一句，实在没忍住就笑了起来。
“姐姐，不为我鸣不平也就罢了，怎么感觉你还很开心？。”莫问昨夜做了个梦，梦到全寨子的人都来送他，长辈们拍着他的肩膀鼓励，婶娘大妈们给他塞东西，就连曾经看不上他的姑娘们得知他要走也大老远的赶过来为他送行，姑娘们偷偷在他脸上亲上一口，红着脸说要等他回来。然而，当太阳升起土地庙门外空无一人，寨子里都在忙着房屋翻修，梦里的姑娘也没出现，他默默地走出土地庙，一个人默默地走出寨子，朝阳下少年的身影萧索，有些孤寂。一人默默地来到茶楼，本想着在便宜姐姐这里能获得安慰，没想到，便宜姐姐在听他讲完遭遇后不但没有安慰自己还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
“诶……不是姐姐说你，实在是。”疯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库库笑了几声，差点被呛到，给自己顺了顺气，强压下继续笑下去的冲动。
“姐姐，那事怎么样了？”这事太丢人，莫问转移话题，再让疯批笑下去真怕她断气了，他最关心的还是从军的事，上次将自己的全部家当给了疯批替自己搞装备。
“哦，你等着，你不说姐姐都快忘了。”疯批起身去了隔壁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口藤篾编制的大箱子，将箱子摆在桌子上，在桌边坐下“喏，看看。”莫问急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箱子深吸一口气将箱子打开，看着箱子里的物件莫问有些失落。
“这就是外面武者的一身装备了，一柄刀、一张弓、一副软甲。”疯批将莫问扒拉到一旁，从箱子里取出刀，抽出半截，刀身摩擦刀鞘发出呛啷声，刀身归鞘，将刀丢了过来，莫问接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抽刀只见疯批取出软甲“这是军中的软甲”。这种软甲莫问见过，就在街衙，那天帮忙打扫，帮五叔公擦过他的软甲，那件软甲已经破烂不堪。疯批抖开软甲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得意之作“河西地界很难弄到，甲胄在大宇是严管之物，民间造甲视同造反满门抄斩，也有例外，那些为大宇流过血的将士是被允许保存自己随身的战甲，也可以传给后辈。”将软甲随意放在桌子上，疯批又取出弓，弓身一臂长，疯批眯着一只眼睛拉了满弦，嗡的一声弓弦划过空气，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将弓塞到莫问怀中，一个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你自己试试吧。”疯批看着呆愣的莫问。
“嘿嘿，谢谢姐姐。”莫问嘿嘿一笑赶紧将手里的弓放下，打量着手里的刀，莫问使刀不过平日里只能用木刀练武，到目前为止他的武器还是一把短刀还是第一次与疯批相遇时疯批送的。
“此刀长两尺三黑铁锻造，是按照军中长刀的样式打造的。”莫问缓缓抽出刀，刀宽三指，刀刃泛着森冷杀意漆黑刀身密布锻打痕迹的，莫问是第一次接触真正的武器，心中的激动不言而喻，“从今天开始你接触到的每一样武器不再是为了狩猎山里的野兽了。”
“那是为了什么？”听到疯批略显严肃的话语莫问心中一凛。
“人。”疯批言简意赅，语气中似乎还有点期待的意思。
莫问单手握刀昂首挺胸摆了个造型拿捏着腔调：“吾定当成为一代大侠，斩尽天下不平事，杀尽世间一切敌。”收起姿势讨好的看向疯批“嘿嘿！姐姐你觉得如何，有大侠的风范吗？”
“有有！成了大侠不要忘了姐姐哦。”刘红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卢前辈想让他平安度过这一生，不然以前辈的实力加上这个小家伙的聪慧他的成就定然不凡，镇西王府看上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将来的事谁又料得到呢，刘红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接着说到“以你现在的实力和身份，这把刀还是合用的，以后你实力上去了再换。”
“好。”莫问严肃地点点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疯批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收起刀，目光落在了桌子上弓上，弓莫问并不陌生以前他自己也做过不过那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像这样的倒是头一次碰，将弓拿起在手上仔细打量，弓身不知道是什么木材，上面的虫眼诉说着它的年岁，要不是刚才亲眼看到疯批拉了个满弦他怀疑这样的弓一拉就断成两截。
“姐姐，这弓怎么感觉比我阿公年岁还要大？”莫问撇撇嘴，对这张弓的质量很不满意。
“呵呵，别小瞧了它，这弓是千年乌铁木打造，看到弓体上的小洞没，正好七个所以这张弓也叫七星弓。”听到疯批的话，认真地数了一下弓身上的小洞，九个，莫问脸都黑了看着疯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他虽没见过世面但也不是个傻子，弓身轻轻在手上一磕虫眼中还有灰簌簌落下。最终莫问压下心中的不满学着疯批姐姐的样子拉弓，然而让他震惊的是他只能拉开小半，弓弦勒得手指生疼，正当他准备手脚并用时，疯批开口了“别费劲了，这是十石弓，以你现在的实力拉不开的，不过加入镇西王府经过专门的射击训练后应该能拉开，想要连发还需要多练。”闻言莫问尴尬地挠挠头，收起弓再次看向桌子，桌上只剩下那件看着有些眼熟的软甲。
“这件软甲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是姐姐一针一线缝补起来的，人家手都被扎破了好几次呢。”疯批伸出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的展示着自己的纤纤玉指，以其说是展示倒不如说是欣赏，当然不是给倒霉孩子欣赏，而是自己欣赏。莫问看了一眼疯批的双手，那双手上哪里有受过伤的痕迹，嘴角抽了抽强忍住吐槽的冲动拿起软甲直接穿在身上。
“姐姐，看看怎么样？有没有大将军的风范？”穿上软甲，长刀挂在后腰，弓背在后背，原地转了个圈，此刻莫问感觉自己帅气了不少，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穿戴整齐之后原本就有几分俊俏的他少了几分松松垮垮气质，精气神瞬间就提起来了，这副模样让刘红眼前一亮，起身为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装束调整了一下装备的位置，绕着莫问仔细打量了两圈，眼中满是欢喜之色“不错不错，确是精神不少。”疯批拍拍手回到桌子边“好了，姐姐再交代你几句以免你出糗，知道为什么要给你弄这一身装备吗？”
莫问摇头，他确实不知为何要弄这一身装备，以前看寨子里的哥哥去参军除了一点干粮啥也没带，他也听说过到了军中无论是武器还是衣物都是免费发放的。不过疯批既然这样安排应该有她的道理。
“这一身装备就是一种象征，表示你家中有人立过战功，你在军中也会得到照拂，遇到送死的任务不会派你前去，嗯，就这么简单，就拿这软甲来说越是破旧表示这家人对帝国越忠诚，这样的人更容易获得长官的信任更容易得到重用。从今往后就是你一个人了你要谨慎。好了，就这些，去吧，官衙应该张榜了。”话没说几句莫问就被撵出了茶楼，站在街上回望茶楼，二楼的窗前疯批姐姐还在笑盈盈地向他挥手，莫问也用力的挥了挥手转身朝着镇衙门走去。
衙门口围了不少人，人群中莫问看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一起进过山，他还看到了一道瘦弱的身影，准确地说是被他的咳嗽声吸引到了，此时正捂着嘴不停地咳嗽，这个人他也认得，家就住肉市边上，从小体弱多病，听说是得了痨病。莫问朝前挤，终于看清街榜上的布告，布告很官方，大致就是说报效帝国是子民的义务，有志气的少年就应该从军建功立业以及从军人员家中免赋三年，唯一有用的就一句“明日辰时一刻街衙将公布征兵细则。”
“小兄弟，这上面讲的啥？”身边一个大汉拍了拍莫问的肩膀。
“你不认识上面的字？”莫问惊讶，这家伙一直从后面往前挤，一边挤还一边喊“都让开，让俺来看看。”然后就站在最前面，一直盯着布告看。
“不认识。”大汉摇头其他人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莫问扫了这些家伙一眼，心中了然这年头认字的人还是很少的，之所以能站在前面，是因为他们身上的煞气，只有手上沾染过人命才会形成煞气，再看他们的命宫个个黑气缭绕，不久之后将有血光之灾，莫问不想多事便照着告示给大伙念了一遍。
“这……等于啥也没讲。”大汉摆摆手转身朝外走，人群一哄而散。莫问没有离开转身朝着衙门大院走去，听说上面来的大官已经到了，他得去打探一下消息，在院墙外侧耳听了一下，只听到几位叔公在伙房喝茶聊天，于是翻过围墙进入伙房。
“大叔公、二叔公、三叔公、四叔公、五叔公都在呢。”一进伙房立马跟几位叔公嘘寒问暖。
“强仔啊，来来，坐。”面朝伙房门的大叔公眯着眼睛看清楚了进来的年轻人，笑呵呵的招了招手。
“叔公，听说上面来的大官来了？”莫问在门口坐下一边给叔公们添茶一边问到，还探头朝着正房看了看，正房的篱笆门紧闭不像有人。
“别看了，大官不在这里，这篱笆墙四处透风，陈镇长招呼他到学馆去了，那里可比我们这破落衙门亮堂多了。”不知道是几叔公摆摆手，学馆是石墙大瓦房，是镇上最好的房子了。
“听说是州城来的？”莫问追问希望能从这些叔公口中打探到有用的消息，自己也好提前准备。
“州城？州城来的大人怎么可能到我们这地方，是县里来的，好像是镇长的旧识。”接着一群叔公长吁短叹，嘘唏镇长命不好，旧识在县里当官，他却被派到这里云云。
“强仔，你老实跟叔公说是不是想从军啊。”五叔公终于开口了，莫问点点头。“唉，现在从军难啊，我听说这次，行头都要自己置办，上次你又不说，早知道我那副软件就给你留着，好歹能省点钱。”
“谢谢叔公，我置办了，都穿上了，我可听说了，上面来人的时候你们要穿戴整齐，给我了你穿啥？”莫问得意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软甲。
“县里给我们换新的了，旧的自行处置，可以送人，咦！你这身软甲也不错。”伙房里光线昏暗，众人又正好坐在背光的地方，直到现在莫问才看清几位叔公身上崭新的软甲。
“呃……我这软甲是祖上留下来的。”此刻，莫问只感觉心里发酸。
“哦，原来如此，诶，老五你难道忘了我们的旧甲被茶馆那个穿红衣的丫头都拿走了？说是给他弟弟准备的，她不是孤身一人吗？哪来的弟弟。”听到三叔公的话莫问终于知道自己这身装备到底哪里来的了，此时的他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然后从茶楼钻出来把疯批狠狠地收拾一顿。
“诶！强仔，你怎么了？”五叔公这时候发现了莫问有些不正常，于是关切地问道。
“身体有些不舒服，应该是在山里受了寒，有点发痧，叔公，我先走了。”
“发痧？你二叔公刮痧是一把好手，让他给你刮。”三叔公立马拉住莫问。
“不用，不用，我回去喝点符水就好了。”莫问想要挣脱三叔公死死抓住他手腕的手。
最终他还是没走脱，被一众叔公拉着各种叮嘱。火塘中的柴火噼啪作响，火很大，坐在火边的少年却没有感觉到丝毫暖意，这个世界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