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彻用不停颤抖,蜷缩成鸡爪似的手,摆弄着椭圆形的便当盒,这是他今天的午餐。
至于他的手,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然是练习投球过度,导致的后果。
无论变速球还是变化球,都是通过改变握球方式,用手腕、手指施加作用力,产生不同的球路和速度。
腾空一个房间,偷偷练习到凌晨,才琢磨出一丝诀窍的他,还能去装便当盒,就已经非常幸运了。
“真是可喜可贺,瞧彻君的手,说明水平又上一个新台阶,看来,很快我就可以大饱眼福,看你在赛场与人决一胜负!”
高杉纲重照例发着那明快的声音,面色难看的讽刺起来:
“照这样进步下去,踢足球都没问题,因为,你恐怕连棒球都握不住。”
“适可而止吧,你那点本事,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我全部学走的。”
从起床开始接受嘲讽,忍受一早上的高杉彻又恼又烦,毫不客气的给出反击。
随后,不等对方回过神,丢下便当盒,拎起书包走出了家门。
穿过门前安静的小巷,来到车来人往的街道。
这条街只有外面马路的一半宽,虽然也有些小商店,但主要还是住宅区。
在街道的中段,有一家超市,门墙贴着写有“鲜”字的彩报。
高杉彻平时经常会在此地采买食材,清楚里面会售卖当天制作的新鲜便当。
他费力的用手腕扯开玻璃门,正准备走进去。
这时,身后传出汽车鸣笛声,他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高杉纲重从车窗探出青皮头,正举着便当盒对他招手。
盒盖上手指摁着的几张“圣德太子”迎风飞舞,引人注目。
高杉彻心里顿时知道,这件事一时不好解决,皱起了眉头。
过了片刻,他又觉得事情虽然非常棘手,但是这样一直拖着不解决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他重新打起精神,走到汽车旁,迫不得已收下那盒用“圣德太子”点缀的便当。
见他的手仍旧颤抖不停,却装着没什么的样子,高杉纲重觉得于心不忍,对他说道:
“真是对不起,我是一时心急……但你不能整天这样急于求成。”
“算了,上车,我送你去学校。”
高杉彻收到最实惠的好处,心里早把这事给平了,丝毫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这一幕,把高杉纲重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感到心里一阵恶寒。
“无论是这股拼劲儿,还是不要脸的架势,可都不是高杉家二、三代能干出的事啊,颇有祖父之风。”
用自己父亲的话来说,
“像我们这样的人,可以不必严守人间之道,否则是难以生存下去的,你们要觉悟到了这一点。”
想到这些,高杉纲重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感触,表面却装作无事的样子。
一边开车,一边看向后视镜,问道:
“彻君,不觉得累吗?”
“不累。”
高杉彻面露疑惑,腰杆挺得笔直,不停用左手去按压活动右手手腕。
仿佛唯恐他再产生误会,高杉纲重急忙开口解释:
“我的意思是,完成学业已经非常困难,周六周日还要去六本木练习,现在又加入棒球部,好像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了。”
高杉彻恍然大悟,这么来算,好像还真是如此,尚未毕业,已经开始体验“九九七”生活。
见他不说话,高杉纲重把车窗拉开一些,接着说道:
“彻君,做这些事是为什么?叛逆吗?现在说这些,我可不相信。”
高杉彻低下头沉思起来,自己做这些究竟因为什么,这一世明明可以躺平的。
离开大阪,是为了逃离原本的社会关系,担心身份暴露。
在火车上遇见今井久作,是个巧合,加入研音,是想给自己立个叛逆人设,方便有用到的那一天。
继续完成学业,可能是每个华国人刻在灵魂里的印象。
入选棒球部,是学校强制要求学生参加“部活”。
这里面有没有他真正想做的,或许全是,或许全不是,他只是想把每件事做好。
过了好一会儿,高杉彻大概是想明白一些问题,慢慢抬起头来,带着肯定的眼神说:
“也许正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后要做什么,才什么都想尝试去做。”
“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那就是我现在有机会、有时间去学去试,所以就去做了。”
“直到未来某一天,我遇到真正想做的事,我可以发现,我有所学,我有信心。”
“即使有人反对,声音也会小一点,因为我有能力去那样做。”
静静听完高杉彻的话,高杉纲重没做评价,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等路口的绿灯变亮,踩下油门,集中注意力开着车,朝远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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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言即以发出,今天自然又是充实的一天。
上午好好学习,为考取东大而努力做题。
数学课上,参变分离我不用,偏要洛必达。
气的老师直接告诉他,使用超纲知识解题不得步骤分。
令全体学生哀嚎一片的国文课,对他来说,真的只是国文。
用从看到大的四大名著,以及远超六级水准的汉语,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出出风头。
英语课,再不济他也是考过六级的人,常在翻译行业混,接触的外国人也多。
那一口地道的口语,令带着些许本土音调的老师,自愧不如。
整个下午的活动基本与昨天一致。
由于高杉彻之前没有经受过高强度的训练,浑身肌肉还有些酸疼。
但他没有放弃退缩,即使满脸涨的通红,还是拼命忍着痛,装作没什么的样子,继续跟着训练,反正坚持两天就会适应。
这一副冰冷机器的模样,令教练看了都咂嘴。
就在这样充实、透彻、心如磐石和从容不迫中,日子如流水般逝去,不知不觉就到了周末。
清晨,高杉彻带着换洗衣服,和那华而不实的词本,乘坐电车抵达六本木。
他会在研音会社待上两天一夜,学习舞蹈、声乐、作词、作曲这四门课。
相比他在文化课上的嚣张气焰,在艺术这些科目上,他就显得乖巧许多。
尤其是作曲,先学基础乐理,然后是和声、复调、曲式分析、管弦乐法。
四大件来上一套,差点让他自闭,好在他还是有些天赋,尚能撑得住。
而且,在他的刻意追求下,老师暂时抛开理论不谈,重点为他讲解简谱、乐谱编写。
等他周日晚上离开时,已经能够将记忆中的部分旋律,变换成音符。
这一表现令作曲老师直呼惊奇,恋恋不舍,执手相送。
高杉彻也没白学,他明白,一首歌单有主旋律仍不够,这只是歌曲的灵魂。
还要有匹配的和声、节奏等等,丰富旋律的血肉质感和情感表达。
不过,他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实在搞不定,就找其他作曲家和编曲合作完成,但他必须要懂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