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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入的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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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的轰隆声越来越大,终于鸣起了长长的汽笛声,跟随这“呜呜呜”的长鸣声。我索性张开了自己的两只胳膊大喊着: “张晓溦,我爱你!赵欣亮永远都爱张晓溦!” 望着火车渐渐远去的影子,她破涕为笑的望着我,柔声道: “欣亮,你真好,我真的好爱你。” 拦路的道闸打开了,她从我的军大衣里钻了出来,红肿着眼睛,却满脸都是开心的笑容。 “你再把我搭回学校去吧,欣亮,下午我还要去上课。” 回到家里,母亲听说我要拿户口簿去报名,参加这次招工,直接回答说让我断了这个念头,她根本就不会把户口簿交给我的。 无奈,她不拿出来,我也根本就犟不过她的。 一个人闷闷不乐的走到奶奶家里,帮她挑满水缸,沉沉地睡了一觉后,奶奶招呼我: “二娃,吃饭了。” 饭桌上是她迈着小脚去黄家买回来的鸭肠和自己腌的咸鸭蛋,还有一份豌豆尖煎蛋汤。 我自己去斟了一大杯酒,慢慢地劝着自己喝了下去。 天麻麻黑的时候,我像我哥往常那样,歪歪斜斜的就飘回了家里。父亲刚做好了饭,我说了声在奶奶那儿吃过了,就一头扎进我们兄弟的房间里,闷头大睡。 刚躺下,父亲就推门过来,把户口簿交给我,还另给了五十元,白了我一眼沉沉地说: “嫑要你妈晓得,明天报了名还是要去上课哈,睡一会儿要起来洗洗再睡。” 排着队报名的人很多,据说这是最近几年最后一次公开在社会上的招工。 回到学校后,刚刚赶上中午饭。进入食堂的时候,晓溦正好看见我,把我的饭盒夺过去,就在教师的专用窗口给我打了饭。张晓龙占了一张桌子,把我迎过去,问着: “亮哥,你报名顺利吗?” “报上了,十七号,就是再下个星期天考试。” 晓溦和她弟弟紧挨着坐在我对面,听着我跟晓龙的谈话,一声不吭地自顾自吃着饭,不时地把她饭盒里的肉挑出来给我和她弟弟分着吃。 这几天我们一起如同往常一样平平静静地晨跑,一起吃饭,上课复习,晚上吻别后再各自回去睡觉。 周末甚至还把她送回县城,看着她的背影进了她家的院子里,又再绕道回到游子桥去。 短暂的分别加深着我们对彼此的依恋,一直到了考试的那天,她守在考场外,等我完成了两场考试之后,又同我一起回到学校里,在她爸的宿舍里温存,诉说彼此的爱恋。 这就是所谓的热恋吧。 说得是二十三号就会发通知,可我什么都没收到,连个成绩单也没有,去劳动局查分数,也没被批准。 黄卫东去打听一阵回来说,据内部消息,本次招工的名额早就定好了的,所谓公开的考试也就是掩人耳目而已。 到放寒假还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开始着急了,对未来感到无望。没有了原始的积累,我就没有任何本钱参加接下来几年黄金年代的博弈,这等于说到头来还会是一场空。 至少,在张晓溦父母那里就不会通过。 我能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短,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父亲得了脑溢血,昏睡在医院里。我成天都守在他的病床旁,不知所措,连学校里的期末考试也没去参加。 等父亲出院后,已经是将近寒假放假了。见他稍好一些,我就三天两头的去县城里打听着做什么事可以白手起家,无本起利。 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在张晓溦进入黄卫东的技校宿舍里,找到我的那一刻,就被无情的粉碎了。 她不再像以前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脸上也失去了天真烂漫的笑容,我知道,是我那不可知的未来,逐渐地吞噬着她心里对我的容忍和爱恋。 “我爸晓得我们的事了。” 她的眉头紧蹙着,我点着头反问她: “他咋说的?你咋跟他讲的?” “我爸其实早就晓得我们耍朋友的事,一开始觉得你是能考上大学的,也就没说啥。后来他对你就越来越失望,昨晚他跟我说,让我跟你分手。” “那你是不是来找我分手的?” 我不动脑筋地问出这句话,马上就后悔了,沮丧地红着眼睛望着她。 晓溦一下子把她的前额碰在我的前额上,哭着道: “我真不相信这是你赵欣亮嘴里说出来的话,你咋个了?欣亮,这些时间,你神龙现首不现尾的,我每天都过得恍恍惚惚的,都不晓得之前的那个你,还是不是真的你了。”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再这样下去,我就会彻底的失去我心爱的姑娘了,连声跟她道着歉: “对不起,晓溦,我不是故意的。招工考试后,我连一个成绩单都没拿到,对社会上的这套做法太失望了。我不是不理你,是自己觉得没脸见你。我都不晓得以后该咋个开始,要咋个做,才能永远都跟你在一起?”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我绝再不要这种状况出现了,必须在挫折中站起来,重新面对这艰难的人世。 “我想好了,我可以先去外面打工挣钱,也不一定非要到工厂去做工人,挣那份死工资。” “你一个书呆子,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你打啥子工哦?要不,你就去学点技术。俗话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我相信,就你这么聪明的脑袋,学啥子都会很快的。” 张晓溦的这一席话,惊醒了我这个梦中人。 现在个体户遍地都是,连晓溦的母亲也在摆摊做小生意。学一手好的技术,不仅不需要好多本钱,将来还能自己创业,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来。 一下子我就豁然开朗着,兴奋地抱住晓溦就亲吻起来,直到她反抗着使劲把我推开,喘着气嗔骂道: “你咋的哦,欣亮,你像疯了一样,差点就把我憋死了。” “帮着想想,我能够去学啥子技术?当个个体户,开个铺子摆个小摊子都可以。” “亮子,想通了啊?要学技术,太多了,我来帮你理一理。” 黄卫东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东哥见多识广,介绍了车钳刨铣电,木工漆工,甚至是砌砖扳钢筋搞水电等等技术工种,都被了解我的张晓溦一一否定了。最后大表哥也没法,介绍我们去找他妈帮着想想,小姑妈赵杪秋脑袋更烂,或许真的会帮我找到办法。 在技校吃过晚饭后,我就带着晓溦直奔小姑妈的小院子,是小姑爹黄文德出来开的门。 “小姑爹,这是张晓溦。” “你就是张晓溦啊,我认识你爷爷。” “哦,小姑爹,我也像见过你一样。” “你爸是不是教书的张老师?你们小时候经常跟你爷爷一起到太平桥上对着大河喊毛爷爷万岁,是不是?” “是啊,小姑爹以前就是在太平街住吗?” “对啊,你们家就在我家对面的大院子里头,你妈年轻时很漂亮的,跟你现在差不多。” “好了,文德,过来帮我把这张照片挂到墙上。” 小姑妈手里拿着一个相框,小姑爹依言站到凳子上,把相框挂到了墙上。 “再偏右一点,左边高了。好了,下来注意点脚下。” 这是一张杪秋姑妈和表妹黄卫芝俩娘母的合影,照片上,一大一小两个美女都笑得自然开心。 “小姑妈,这张照片照得真好,你真年轻,妹妹也跟你一样漂亮。” “还不是在夏天暑假的时候,亮子拿了一个幺三五相机过来拍的啊。主要是他技术好,放照片的师傅也这样说,放大以后也不失真,全靠技术。” “哇,欣亮,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啊。” “照相这种事,主要是选光调光,对焦准确,抓住你想要的那个瞬间,按下快门手不抖,定格的照片质量才好。” 我滔滔不绝地买弄起来,颇不得意。 “小姑妈,还有欣亮照的相吗?我看看。” “有,我家的每个人,那次他都照了的。我马上去把影集给你拿出来哈。” 我记起来了,那次是大姑妈的儿子,也跟我和黄卫东同班的表弟孟红卫,在他孟家堂兄弟那里拿来一个一三五的照相机,我给他们照了相之后,又自己去买了一卷黑白胶卷,一直从县城拍到了游子桥的家里。 除了两张报废的,其他的都还拍得不错。我自费去照相馆冲洗出来送给他们,连同各家的底片也交给了他们。 没想到小姑妈会这么看重这张照片,拿来冲洗放大了,挂在了自家墙上。 “欣亮,你可以哦,照的都不错,这么多啊,都是你照的?” 张晓溦翻着相册,啧啧的赞不绝口,眼睛里放着光。一下子惊叫着站起来抓住我的肩膀: “我晓得了,欣亮,你就开一家照像馆,拍艺术照,你这感觉特别好,有艺术细胞。” “这下晓得我们家亮亮的好啦,晓溦,以后让你惊喜的地方还多啊。” 小姑爹也不失时机的跟张晓溦夸耀着我。 “都是随意拍的,我又没真学过这些,只是当时红卫教过我一些小技巧。不过,他还没我照得好,可能真的是感觉不一样啊。” 我谦逊地讲了当时的情况,还一直懊悔报废了两张底片。 可是,我没本钱采购器材,再说了,也不知道具体需要有多少本钱才能从事这一行。 “公园里那些拿着相机揽客拍照的,基本上都是干个体户的,听说利润可高了。一个人就能养活一大家人的。” 小姑爹赞成了,小姑妈也支持的说: “对,亮子,去找个师傅再学学,你能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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