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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入的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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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月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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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琬怡从厨房洗好碗出来,看着我和她姑妈一起坐在沙发上,我的身上还搭着毛毯,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们调皮地伸了伸舌头,笑眯眯的说了声: “姑,叔,我去房间里了。” 我和蒋晓蓉本就不善言语,继续静静地听着歌,听到共通之处,便相视而笑。 月朦胧,鸟朦胧,萤火照夜空。 熟悉的歌声一下子让她来了兴致,站起身来,弯腰伸手,微笑着讲了普通话,对我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先生,可以跳个舞吗?” 对于女士的邀请,我还真难已拒绝。只好也站起来,穿着拖鞋就拥着蒋晓蓉,在客厅狭小的空地上跳起了三步。场地太小,只能在很小的范围内反反复复地转着圈,不时还要躲避着茶几和餐桌,难免就增加了和她身体接触范围。 山朦胧,鸟朦胧,秋虫在呢哝。 花朦胧,夜朦胧,晚风叩帘拢。 一曲短短的歌曲,跳得我满头大汗,晓蓉纤细柔软的腰肢在我的右手掌里不时扭动着,我的身上开始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 灯朦胧,人朦胧,但愿同入梦。 好不容易把这一曲跳到最后,我还一脚踩着了她的脚尖上。尴尬的放开她,结束了这次跳舞,摇着头自嘲着: “对不起啊,多年不跳舞了,踩痛你了吗?” 她抿着嘴笑了一下,也摇着头道: “那是我收脚慢了半拍,看你满头的汗,不服老不行了吧。走,去洗一把热水脸。” 她顺势就牵着我,进了盥洗间。从壁橱里拿出一张新毛巾,用香皂揉搓了一遍,清洗干净之后,又拧了一把,递给我。 这一系列动作,自然而熟练,连那关切的眼神也像极了张晓溦。我忙把热毛巾接过来胡乱的洗着脸,她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 “你就这样洗脸的啊?唉!几十岁的人了。” 一把又将我手里的毛巾夺过去,再拧了一把,直接命令我: “蹲下来一点,我够不着你。” 我稍一低着身子,她就按了按我的头,继续喃喃而语: “我都不晓得你这几个月是咋个过来的,还要照顾一个小女娃娃,可想而知,巧巧不晓得好造孽哦。”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帮着我,抹着颈前颈后,再拧一把又擦着我的头发。我心里酸酸的,暖暖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好了,你先出去吧,搞得我觉得自己一身都是汗了。” 我一下子就窜了出去,心里砰砰跳着,就像是当初见到她迈着缓步,从教室门口优雅的走到了我前面的课桌边坐下一样。坐到沙发上,使劲地摆着头,努力的想把那种感觉从脑子甩走。 几分钟过去了,她走出来后,脑后的长发已经挽了起来,在脑后扎成马尾辫,随着她的每一步走动,在脑后左右的摇晃着。她弯着腰直接在老式的电视柜抽屉里拿出一本精致的影集,微笑着就走了过来,坐在我的身边。 “看看我的影集,亮子,也是那些年代的老照片。” 她直接就翻开到中间的一页,指着下边的一张照片,笑谈着: “看,这是哪个的啥样?” 我定睛一看,原来就是我当年精挑细选送给她的一张两寸黑白写真,画面上穿着当时流行的西服,整个上身都几乎都有探出照片来,戴着眼镜,故作深沉的望着镜头。 “呵呵”,我也笑了起来,跟她讲着: “我当时以为这样是最帅的,所以才选了又选,自己都没舍得留下来,就送给你了哈。” “谢谢,亮子,所有的同学送给我的照片都在这儿,你要哪张都可以,就别拿这张啊。” 她告诫着我,这反而激起了我的好胜心,伸手就去抽那张照片,理直气壮地讲道: “是我的照片,我为啥子不能拿呢?” 她一把就摁住了我的手,看着我认真地摇着头: “我说不行,就不行哈。再这样,我真要翻脸啦。” 其实,我也不是真要拿走,觉得当年在背面写有几个字,却忘了写的是什么。她见我还没撒手,真有些急了,音调也提高了: “这样,昨天跟你说过,有一张运动会上晓溦的照片,我可以还给你。” “是吗?” 我不动声色的反问了一句,慢慢抽出被她压在影集上面的手,坐直了身体夸耀着: “照相是我的本业,可我第一次看见几十年了,旧照片还保存得这么好,你可真有心。” 这一句话,反而把她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腼腆地笑了笑,随即又警惕地问我: “你看过好多女人的影集嗦?” “男男女女的,不说多了,几百本总有吧,你的这本真的保存很好,照片品相也都不错。” 我这句加强性的夸奖,让她觉得我说的是真话。因为我确实以前就是一个照相的师傅而已,经常帮着那些顾客布置影集,修补旧照片。 她听着我的表扬,自顾自的随意翻着影集,心里一定乐开了花。 “你要不嫌弃我的手艺的话,我可以把你这本都翻拍了,过过塑,能够保存一辈子。” 想着我的本业,我也显得格外兴奋,况且这里面还有一张我爱人的照片。这时候,我发现蒋晓蓉原本深邃的黑眼睛,此时也闪着一种动人的光芒,要是有一台一三五,我现在可以把她拍得光彩照人。 可是,她随后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旋即又抬起头来,望着我问到: “亮子,你真不相信晓溦没了吗?” “我不相信,她也许就是厌倦了现在的这种生活吧,躲到一个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我的话肯定不能让她信服,可我想着那天早晨那团神秘的雾气,相信晓溦应该是偶然走到了另一个时空里,和我们暂时分别了。就像我是从另一个世界里,闯入了这个我跟张晓溦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世界里一样。 蒋晓蓉又恢复了寡言少语状态,翻着影集,指着那些我熟识的人让我辨认。后来蒋琬怡出来接水,我想起来巧巧还在妹妹家里,就跟晓蓉商量着: “我明天得回省城去,巧巧还在欣薇家里,我离开她也太久了。就让琬怡送我过去,你没意见吧?” “那也行,只是琬怡今晚还是要回我这儿的。” 她神色有些落寞,却也没挽留我,我顺便说了一句安慰的话: “她把我送到欣薇那儿,就可以开车回来的,明天我带着巧巧过来开车就是了。” “也行,只是你这样来回地带着娃娃跑来跑去的,太辛苦了。” 她这缓慢而略带幽怨的语气很有女人味,我不禁心一动,多了一句嘴: “要不,明天你和琬怡一起开车过来接我们,然后去省城我家里耍几天。” “嗯。” 她轻哼了一声,一下子垂下眼帘,不再正眼看我。琬怡刚好走过来,我对她讲着: “我要去你欣薇姑姑那里,琬怡送送我,你姑也该休息一下了。” 提着我的包,去门口换上鞋,我就对着晓蓉挥手告辞。她一下子冲到了门口说: “我送送你,等我换鞋。” 上车后,她就和我一起坐到后排上。途中一直都没作声,等待我要下车的时候,她才一把拉着我说: “我明天跟琬怡一起过来接你。” 到了欣薇家,敲开门,巧巧正和姐姐一起耍得正欢,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叫了声“爸爸”,就又自顾自忙着玩去了。外甥女阳静月也站起身叫着“二舅”,我做了个手势让她继续跟妹妹玩。 静月快十六岁了,刚上高中,青春阳光,花季般的年纪无忧无虑。 阳琳就是一个女儿奴,对孩子是百依百顺。初中时一直都舍不得让静月住校,每天都朝送晚迎接她走读。这学期上了高一,要不是学校硬性要求必须住宿,他还是要让女儿走读。 欣薇在单位是领导,对工作认真负责,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搞得自己一天到黑都在忙碌。看着她这么紧张又辛苦,我和哥哥都会告诫她适可而止,还是要多分一些精力给自己的小家庭。这两年要好一些了,有些时候也会腾出时间,早些下班回家买菜做饭了。 大假对于像妹妹这样工作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很好的放松机会。她这个时候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要亲手给两个女孩子做一顿可口的饭菜。 不过,我的到来让她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路,让妹夫一个人准备晚餐的食材,摘下围腰,就同我坐到书房里聊天: “又喝酒了,二哥,你咋过来的?” “琬怡开车送我过来的,蒋晓蓉说我是第一次在她家吃饭,不喝点酒显得她不懂礼数。只能客随主便了,喝了大概三两酒。” 我打着折扣回答着,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欣薇和她二嫂一直都严格控制我喝酒,可这次她没责怪我,反而安慰性的说道: “三两酒对你来说就是极限了,没事,和晓蓉姐喝酒我就放心。和她相处还觉得自在舒服吧?你们也相处几十年了,她很会照顾人的,是个会过日子的。” “打住,欣薇。别人不了解我,你应该晓得,晓溦她还在,我就会一直等她的。其余的话都不多说了,昨天和蒋晓蓉根本没约过,她是陪她自己侄女才去的游子桥。” 回到这儿,我本来松弛下来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想着明天还要跟蒋晓蓉一去回省城去,就恨自己多嘴。 “这几天放假,我也没事,就把巧巧留在我这儿,你也好放松一下,去跟大表哥他们耍几天吧。” 欣薇这几句话让我有些感动,可我这些日子来,只有看着女儿在我身边,心里才会觉得踏实。再说了,和黄卫东他们那些人一起,总会觉得张晓溦就在我的旁边一样,心理负担太重。看了一眼我妹,一下子来了主意: “老幺,要不明天你和我一起到省城去,蒋晓蓉要跟着去,你就帮个忙吧。” “这下晓得你妹儿的好处呐,行,静月早就想去你的大别墅里住两天了,我一会儿跟阳琳商量一下。对了,你就在这儿歇一会儿。我去做饭了,吃完饭早点上街给巧巧买衣服。” 总觉得她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想到什么马上就得干。我妹这脾气,比我们几兄弟更应该做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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