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曹德似乎意识到了孟川的忧虑,遂开口道:
“还请孟大人放心,整个户部,没有人会将今日的事情当做闲话说出。”
“您在户部当官,就相当于回到自己家一样安全。”
除了他所说一部分原因外。
更重要的,是没有给孟川送所谓的金银珠宝等物。
而是送得书画。
这就有很大的说头了。
将来即使有人借此为由要弹劾孟川,曹德也可说,那些书画是陶冶心性来用的,与“贿赂”沾不了边。
当然,曹德也坚定认为,孟川是上皇的人,收下这些所谓的书画,应无大碍。
一旁,贾琏看到那些珍贵礼物,又想起手中的银票,顿时汗颜,心道:
“怪不得那天我贾家送来那么多礼物,孟大人却不为所动,原来,赶着给孟大人送礼的,远不止我们贾家。”
“廉亲王...这可是朝中最有实权的王爷之一啊!”
“还有这些书画等物,可都是古董!要是贩卖,何止万金!不,应该说是无价之宝!”
“相比于廉亲王,我们贾家又算什么?”
贾琏不自觉羞愧起来。
他还以为,靠着贾家的力量,将来或许也能帮助到孟川。
可现在看来,人家压根就不需要啊!
连王爷都要巴结孟川,区区贾家,算得了什么?
“廉亲王...忠顺王...都在拉拢孟大人...”
“真是...让人震撼...”
今日之事,对于贾琏的冲击实在是太强烈了。
和那两位王爷相比,贾家又算得了什么?
怪不得人家孟川不给贾家什么面子,除了贾家此前所为以外,那就是贾家在孟川面前,真没有面子啊!
除了贾琏之外。
户科与户部的那些官吏们,其实也很惊讶,各自暗想道:
“曹大人不是与孟大人关系不好吗?怎么今儿个却来给孟大人送礼来了?”
“王爷居然让曹大人来给孟川送礼?这孟川,究竟凭什么啊?有什么身份背景?竟值得王爷出手拉拢?”
“孟川此人,不容小觑!”
“...”
如果孟川不是一心求死,而是走为官之道。
那么今日曹德代廉亲王所送之礼,说什么也不能收。
但如今情况可不一样。
第一,廉亲王与陛下不合,这是朝野众知之事,今儿个收了这礼,皇帝若是知晓,定然心存不满;
第二,收人钱财,为人办事,可谓天经地义,但如果不为人做事呢?
试想,这边刚收了廉亲王的礼,那边又在调查盐税之事。
廉亲王能不恼怒?
肯定变着法的整死自己啊!
这样一来,就同时得罪了皇帝与廉亲王,到时即使不想死,怕也难吧?
想到这里,孟川看着那些礼物,莞尔笑道:
“既然是廉亲王所送之礼,那么在下,自然不好拒绝,贾琏,将这些礼物收好。”
闻言,贾琏摆了摆手,与几名户科的官吏,将那几箱子接手搬到别处。
此前,曹德还以为,孟川是不会收下那礼的。
毕竟,一旦传出去,还是会影响清名。
可是,没想到,孟川居然收了。
不管怎么说,这对八爷一党来讲,肯定是一件好事。
曹德暗想道:“如果此前,对孟川究竟是谁的人尚有疑虑,但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孟川就是上皇的人,否则,他若是皇帝的人,定不会收下八爷所送之礼。”
“据说此前荣国府曾向孟川送了大量钱财,而他却不为所动,如今看到这些书画,却是按耐不住,可见,孟川是不为钱财而折腰的君子,也是一位纯粹的读书人啊。”
在他们这种正儿八经的科举入仕的官吏来说。
读书人收藏些许字画、四宝等物,算不得是“行贿受贿”,反而是一件很“高雅”的事情。
孟川收了礼以后。
曹德便是开口笑道:“孟大人说要户部近几年盐税档案?待会儿就给孟大人送来。”
随后,他就走了。
这时,贾琏目送曹德一行人远去后,小声向孟川道:“大人,您今日收了这礼,会不会给自己引来麻烦?”
后者瞪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读书人的事,你懂几个?”
贾琏一愣。
此间事,暂且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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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川收礼的事情,自然是被皇帝知晓了。
就连夏守忠知道那事后,都是有些纳闷,心道:
“这个孟大人是不是因为陛下接连两日赏赐于他,故而有些膨胀?”
“怎么谁的礼都敢收?再说,纵使是些书画等物,也不应该啊!”
想到这里,他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神情,发现对方很是淡定。
便是有些好奇,再次暗想道:“陛下如此器重孟大人,见孟大人犯了事,怎么不生气呢?”
难道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顿了顿。
夏守忠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道:
“陛下,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孟大人啊?”
闻言。
皇帝将正观阅的书籍放下,皱眉道:“处置?为何处置?”
夏守忠道:“孟大人收了廉亲王的礼,对陛下而言,岂不是一种背叛?”
皇帝顿时大笑两声,道:“这里的事情,你不懂,说起来,朕还要感谢老八。”
“感谢?”夏守忠脱口而出,十分不解。
皇帝耐心解释道:
“首先,老八明知孟川是朕安排在户部的一颗钉子,但是老八依然要不惜与朕摊牌的情况下,对孟川进行拉拢,说到底,是因为孟川乃大才,此等大才,纵使冒着与朕彻底决裂的风险,也是值得拉拢的。”
“老八尚且如此,便能验明朕没有看错孟爱卿之才华。”
“其次,孟川并非是背叛了朕,你觉得他会贪财吗?还是怕老八会对他不利?故而要收礼对老八示好?”
夏守忠摇头道:“当初荣国府给孟大人送礼,孟大人显得并不在乎,可见,孟大人绝非贪财之辈。”
“而孟大人冒着得罪上皇的念头,也要帮助陛下掌握朝政权力,故而也绝非惧怕权贵之人。”
皇帝点了点头,感慨道:“是啊,孟爱卿不在乎钱财,也不惧死,老八即使再过得势,想来孟爱卿也是无惧的,但为何孟爱卿依旧那样做?”
说到这里,皇帝缓缓起身,负手而立,继续道:
“孟爱卿明知收了那些礼,朕一定会知晓,为何还收?那是笃定朕是懂他的,知道他那番举动,其实是为了安抚老八的心,借此可以更好的在户部展开调查。”
“否则,孟爱卿如果有意与老八交好,为何还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调查盐税?”
“当初孟爱卿无惧父皇怒火,也要帮朕说话,那是因为,朕与父皇,都是君,臣对君当然要以忠直相谏。”
“可老八是什么?是朝政之祸源,对付这种小人,孟爱卿自然要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正是因此,才要收下那些礼,故意让老八心安。”
说到这里,皇帝唉声一叹道:
“世人都说孟爱卿是君子,古往今来,洁身自好者,无不爱惜清名。”
“孟爱卿在户部接受了老八所送之礼,将来不知几人会借此对孟爱卿口诛笔伐,如此,清名岂不受辱?”
“以孟爱卿的聪慧,岂能不知?孟爱卿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朕,为了朝廷的安宁啊!”
说着说着,这位皇帝陛下竟然自我感动起来。
“得臣如此,君主何求?”
“朕听说,孟爱卿昨儿个是住在了户科?”
“以孟爱卿的能力,在京城中买处宅子,简直轻而易举。”
“可孟爱卿没有,这足以证明,孟爱卿行得正,坐得端啊!”
“那老八送了孟卿礼物,朕自是不能小气。”
“你去传个旨,就说,曾经义忠亲王的府邸,自今日起,就赐给孟爱卿了。”
皇帝郑重做出一个决定。
为朝廷,为朕呕心沥血,不惜自辱清名的忠臣,一定要给予厚待!
孟川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了朕,朕不能让他寒心,更不能让他没有地方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