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与太后还年轻时，曾是特别要好的姐妹。
只是他们那个年代，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或是迫于无奈，或是改了性子，总之，都没了往日那般的纯粹。
也或许，自太后初进宫开始，她们就已经不似曾经了。
只是情分还在。
“说到底，我只是个苦命人罢了，常写信叨扰嫂嫂，也不太好。”
张氏笑着回应。
太后听了，抿了抿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转而看向站在张氏身后的秦可卿，道：
“徒媳？这就是你那宝贝徒儿要娶的女子吧？”
张氏点了点头，直接道明来意，
“眼下他们婚事将近，可川儿却入了牢狱，导致事情耽搁了。”
“原本，我家老头子是想着，只是一场婚礼，就不劳烦宫里帮着操持了。”
“只是...川儿一入狱，许多事情来不及准备，想来，也就只有宫里，能帮忙了。”
太后点了点头，
“你我姊妹几十年没见了，陪我说说话可好？那时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好没意思。”
张氏点点头，“嫂嫂的话，妹妹自是不敢违背。”
太后拉着张氏的手，慢慢的，一步一步去到慈安宫中。
这一幕，像极了。
当初太后初入宫。
长公主张氏拉着太后的手，一步步去到慈安宫里，拜见太祖皇帝之妻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们都是尚在妙龄。
转眼间，已如从树上掉落下的叶子，没了往日的盛彩。
但却多了些对往日的种种释然。
来到宫里。
太后说起孟川与秦可卿二人之事，向张氏问道：
“你想让宫里怎么做？趁着我还能说上话，就依了妹妹的意思。”
张氏应声道：“太后可还记得，当初我是如何嫁给太子太师宋淮的吗？”
太后想起那段往事，便是唉声一叹，道：“妹妹的意思，我明白了。”
“就按照公主出嫁之礼，全当做是给妹妹补上，虽有违礼制，都察院与礼部极难松口。”
“但这事，宫里还有我，做主了。”
张氏笑着点头。
那本来就是欠她的。
如今，她只是要回来而已。
原本，孟川的婚事。
她是依了宋淮的意思，不愿铺张浪费。
除了学业与生活上的事情。
宋淮与张氏二人，对孟川再无其它帮助。
倒不是不能帮。
而是他们都觉着，孟川要靠自己走，才能走得长远一些。
只是如今，朝廷里针对孟川人太多了。
多到宋淮与张氏，必须要站出来。
告诉他们，孟川不是没有长辈给他撑腰。
这场婚礼也是如此。
就是要明明白白的让京城里的权贵们知道一件事。
孟川，并非是孤身一人。
他还有师长。
顿了顿。
张氏看了一眼秦可卿。
后者顿时会意，当即就朝着太后下跪叩首，
“民女可卿，拜谢太后娘娘大恩。”
虽然二人的谈话，她不敢多听。
但是，此时此刻，她也明白了。
朝廷要以公主出嫁之礼来操持自己与孟川的婚事。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那可是公主出嫁之礼啊！
哪个女儿，不想着自己的婚事，可以轰轰烈烈，极为盛大？
秦可卿虽是仙女，但身处凡尘，也难免一颗世俗之心。
她知道，那一切，都是她的师娘，争取过来的。
她悄悄地触摸着张氏送给她的那副镯子，心中的感激与惊诧之意，无以言表。
离开慈安宫以后。
太后与张氏彼此心中都很清楚。
此生，怕是没有再见之日了。
她们那一代人的故事，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张氏心里却很高兴。
曾经，身为长公主的她，的确很可怜。
就连离开京城，也没有几人相送。
可以说，是带着许多不甘以及对现实的妥协，离开了京城。
如今，不同了。
她与宋淮有个弟子，叫做孟川。
乃当世诗才。
是人人敬仰的君子。
更是古往今来，为数不多的，连中三元的人之一。
可以说，孟川是宋淮夫妇的骄傲。
话说回来。
待张氏与太后辞别。
就来到了大明宫，见了上皇与皇帝。
张氏让秦可卿，暂且去到皇城门外等着她。
见面后。
上皇看到自己的亲妹妹，过往经历也是瞬间涌上心头，开口道：
“以前的事情，委屈你了。”
张氏摇了摇头。
皇帝喊了句，“姑姑。”
闻声。
张氏先向上皇说道：
“都过去了，连我都忘了，皇兄又何必介怀？”
顿了顿，又看向皇帝，道：“打小见你们几个弟兄，就觉得你有出息。”
皇帝笑道：“侄儿还记得，某次被皇爷爷责罚侄儿顽劣，还是姑姑求情，侄儿才不至于抄录论语百遍，否则，手都要累坏了。”
在这大明宫里，没有任何一个太监侍女。
也没有什么上皇与皇帝。
有的，只是兄妹、侄儿。
三人闲聊片刻后。
皇帝询问道：“姑姑此来，是专门为了孟卿之事？”
张氏点头道：“没错，这孩子自幼没了父母，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如今他遭了难，我这做师娘的，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听到这里。
皇帝有些许惊讶。
他是知道孟川乃宋淮徒弟的这一身份。
可人家宋淮在太白书院教书。
当他弟子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数都数不过来。
所以，皇帝平日里只以为，一个比较出色的弟子罢了，即使有情分，也只是师徒情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因为孟川一个弟子，就连多年不来京城的姑姑都惊动了。
想来，孟川在宋师与姑姑眼里，绝对不一般。
今儿个听到她这么一说，皇帝便也就释然了。
也怪不得，孟卿忠心啊！
竟是被姑姑一手拉扯大的。
想当年，姑姑为了大奉，也是做出过牺牲的。
说起来，因为当年之事，朝廷，也是亏欠姑姑良多。
但，姑姑毕竟是皇族之人，为天下事，没得说。
这时，上皇笑着说道：“宋淮那厮没与你一同前来，想必是去了刑部大狱吧？”
张氏笑道：“那毕竟是他的宝贝徒弟，川儿只要在牢狱里多待一日，他这个当老师的，便是吃不好，睡不好。”
上皇抚须道：“能理解，这么多年过去了，宋淮这老小子的脾气性格，可还像以前那般？”
张氏道：“改了许多。”
一旁的皇帝，也是知道曾经宋淮的些许作为，便是笑道：“说起来，孟卿的性子，与宋师颇为相似。”
“前不久，他还在大朝会上，打了都察院的御史。”
张氏听了一惊，连忙道：“毕竟是被他教出来的弟子，行事鲁莽，给你们惹麻烦了。”
皇帝瞬间摇头道：“姑姑，这是哪里的话？”
“说起来，侄儿还要多谢你们，教导出来如此一位大才，可以为朕所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