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潘良”二字，前来迎接孟川的那些官吏们，纷纷神情一僵。
他们早就听京城里的同党官员说起，孟川一旦负责调查盐税案，那定是会一查到底的。
要让他们早做准备。
如今，才刚来到扬州地界，就将矛头盯上了与盐税一事扯不开关系的商人。
果不其然，来势汹汹。
沉默片刻，扬州知府桓任故作平淡道：
“潘良乃是当地极有名望的商户，经常帮助扬州地界内的百姓修桥搭路，做过不少好事。”
孟川笑了笑，“是嘛，看来是位义商，如此人物，本官定要好好结交一番才是。”
桓任点头道：“若是大人想见，下官便去传唤。”
按理说，桓任的官阶要大于孟川。
不过，因为孟川是“钦差”，见官高一等，所以，桓任在他面前，仍旧要自称“下官”。
在陶谦与林如海递交给皇帝的证据名单里，有桓任一份。
此时他们不缉拿桓任，一是想将证据坐实。
二是谁也不知道，那份名单里都有包括谁。
所以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了孟川的手中。
“桓大人，你知道本官此次来两淮，是为何事？”
孟川笑眯眯地看着桓任。
后者脱口道：“是陛下觉着盐税有问题，特派孟大人您来调查盐税？”
孟川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
“对但也不对，其实本官这次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扫黑除恶”。”
扫黑除恶？
谁黑？
谁恶？
初次听到这个词汇，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桓任脸色有些难看，道：
“孟大人，其实这世上很多事，都不是非黑即白四字就能包括。”
孟川看了一眼桓任，“你这是在教本官道理？”
后者连忙道：“下官不敢。”
孟川笑道：“桓大人不必紧张，其实本官好相处的很。”
“不过有句话，本官必须要告诉桓大人。”
“天下事不一定非黑即白，可芸芸众生，一定非黑即白。”
桓任等人不知该如何答话。
孟川看了看眼前这一桌子饭菜，索然无味，孤自摇头叹道：
“本官上次来扬州时，有幸吃过文昌阁附近的一家酒楼里得招牌狮子头，当真是回味无穷。”
“不知此行，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尝一尝。”
桓任笑道：“大人如果想吃，明日就去如何？恰巧，文昌阁里的那些学子们，都想聆听孟大人教导啊。”
孟川摆了摆手，“不必了，本官身负皇命，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如就将明日的机会，用到本官离开扬州时的庆功宴上吧。”
“只是本官由衷希望，待庆功宴上，诸位都能在。”
桓任连忙举杯，“请孟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去，而且一个都不少。”
“一个都不少？”孟川笑问。
桓任坚定道：“一个都不少。”
孟川大笑道：“桓大人能如此肯定，着实让本官感到意外，那咱们就瞧瞧，到时会有几人能赴庆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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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虑再三。
孟川决定，临时居住在林如海府上，并且将办公地点，选择在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
此司中设有三大转运使，负责统筹两淮盐税总务。
由于扬州城相较于两淮其它几座重镇，都是颇为富庶，而且居两淮正中。
所以那盐使司的官署，也设在了扬州。
这扬州都转运使，就是或许已经被廉亲王当做弃子的陈清都。
其余两位转运使，基本都听他的话。
也就是说，整个盐使司衙门里的人，已经烂透了，孟川谁也不能相信。
“孟大人，扬州、泰州、通州三州盐运使正在赶来的路上。”
“至于盐使司衙门里其余官吏，基本都已经到了。”
“不知是否要召他们问话？”
盐使司衙门里，陶谦向孟川缓缓开口。
后者摇头道：“找他们问话有什么用？他们会将盐税的问题一五一十的讲给你听吗？”
“两淮锦衣军镇抚使来了没有？”
陶谦摇头作揖道：“还没来。”
还没来？
孟川不由得皱起眉头，
“本官都已经在扬州用过午食了，他这个镇抚使却还没来，是何道理？”
他险些就要发作怒火。
紧接着，衙门外面，就跑来一名粗矿汉子，大声说道：
“来了来了！”
待来至孟川跟前，他深深作揖道：“淮南道锦衣军镇抚使齐彪，拜见孟大人！”
孟川看着眼前的虬髯大汉，沉声询问道：
“两淮盐税存在着问题，可谓由来已久。”
“你担任淮南道锦衣军镇抚使一职，也有数年。”
“这么些年，你与锦衣军，就没调查或是感觉到盐税存在着问题？”
齐彪一向都是有话直说，而且，他感觉，孟川的到来，将是他的一个机会，故而毫无隐瞒道：
“请大人见谅，卑职只是个小小的地方镇抚使，从四品官，虽手底下管着两三百号人，但是...”
“两淮官场鱼龙混杂，未得皇命，卑职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说好听点是明哲保身。
说难听点就是渎职。
不过，倒也难怪这齐彪了。
来时孟川查过京城锦衣军的档案。
发现确实有八爷一党的官吏试图拉拢过齐彪。
可是并没有什么后续。
由此可见，齐彪虽然看起来是个粗人，实则心思细腻至极。
知道身为锦衣军镇抚使，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换句话说，就是懂规矩。
锦衣军一向只尊当朝皇帝。
这还是太祖皇帝立下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初入锦衣军的人，所知道的第一条规矩，也是这个。
谁当皇帝他们不管，可谁当上了皇帝，他们就效忠于谁。
两淮官场好比是一摊污水。
齐彪能够独善其身，就足以证明此人不傻。
他当这个镇抚使已经很多年了，一直没有升迁的机会，如今知晓孟川来两淮调查盐税。
他就知道，此生唯一一次，有望被皇帝知道的机会，就是今朝了。
孟川负手而立道：“你以前做过什么事，本官不管，也管不到。”
“如今，本官只需你给条准话，能否就两淮之事，信任于你？”
齐彪郑重抱拳道：“卑职愿誓死追随孟大人彻查两淮盐税案！”
闻声。
孟川语出惊人道：“本官暂且信你。”
“本官给你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囚禁盐使司三名转运使。”
“同时，查抄扬州本地奸商潘良！”
“限你三日之内，将盐帮彻底铲除，缉拿盐帮管事一众人等归案。”
闻声。
齐彪懵了。
这是一条命令吗？
要不要那么刺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