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唐小荷以命要挟,但凡她出面,龙甲军也不会对金莲一脉动武。
可不动武,就上不了船,那乾江江心洲上,曳尾剑法阵里的菊族人,就会跑得干干净净,一个也抓不到。
东将军听到禀报,立刻跑出韦家,跃上战马,快马加鞭,直奔乾江江边。
星源不会骑马,只能让白霓赶车前往。
杜子丑直接化一道白月光,飞落在江心洲上。
在江心洲岸边的芦苇丛里,隐匿其中的江小曩,忙迎了出来,急赤白咧地道:
“快,快,再不来,他们就要跑掉!”
说完,带着杜子丑直扑菊族的营帐。
这个曳尾剑法阵只有三百来人,算是微缩到极致,估计,再少一人,这法阵便不能运转起来。
就这,想想也是让人后怕,这是在尘族,居然隐藏着,这样的一支菊族的军队。
别看九皇是诸无境界的高手,若是失去皇殿司的护卫,这微缩的曳尾剑法阵,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想想,菊族安排这只军队在此,也属正常。
堂堂的前将军都在这里,有这三百来人,又算什么?
只有杜子丑和江小曩两人出战,就别想活捉敌人,只能杀掉,而且要尽快杀。
若是等个一时半会,这曳尾剑法阵,重又运转起来,到那时,再来两个杜子丑,也难逃一死。
杜子丑的白月光,似一把长虹般的利剑,取人头颅如切菜一般容易。
当第一个人头落地的时候,杜子丑才把心放进肚子里。
这曳尾剑法阵支应不起来,就会轻快许多,只要尽量杀,不让他们逃脱就行。
江小曩的神通擒龙功,施展出来,就似一条细狗。
这细狗身形诡异,角度刁钻,总是从不可能的缝隙里窜出来,从敌人的后颈下嘴,一口咬断敌人的脖子。
杜子丑挥动白月光,把停泊在岸边,用来逃跑的船只,斩得稀巴烂,先断了他们的后路。
江小曩又躲进了芦苇丛。
他的修为,没有达到杜子丑的高度,没有在几百人中横冲直撞的能力。
倒是借着芦苇丛的掩护,出其不意,以擒龙功斩颈杀人,颇为得心应手。
总有黑狗自芦苇丛里偷嘴咬人,这令菊族人非常恼火。
他们也有办法,点了把火,扔进芦苇丛。
“噼里啪啦……”
芦苇丛燃烧起来,江小曩再也无处可藏。
他只能窜到杜子丑的身旁,倚仗杜子丑的庇护,才得以存身。
江小曩跟菊族有着极深地私人仇怨,那菊族的前将军,利用蛊虫大梦归,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在施展神通擒龙功杀人的时候,也就没有了丝毫的怜悯,几乎是只要出手,定是一击必杀。
在乾江岸边,阻拦着龙甲军的金莲一脉,看见江心洲升腾起冲天的火焰,以为是龙甲军在放火杀人。
顿时,又是气,又是急,纷纷怒骂着,也顾不得再继续阻拦,驾船冲向江心洲,想着,能从火海里,救上来一个,算一个。
而这时,龙甲军的战船也已赶到,不仅围住了江心洲,还把金莲一脉的渔船与江心洲隔离开来。
形势急转直下至此,唐小荷也只能偃旗息鼓,收起架在脖子上的剑,给北将军和龙甲军的众位将士致歉。
不过,有唐小荷的行为在先,北将军给战船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不得伤害金莲一脉任何一人。
紧接着,就命令唐小荷,赶赴战船,前去传达这个命令。
这既保证了金莲一脉的安全,又给足了唐小荷面子,也把唐小荷以死相要挟的事情,化为乌有。
唐小荷只能感激。
她立刻就仗着神通水上漂,踏着江面,离江水有三尺来高,直奔龙甲军的战船。
金莲一脉的渔船,在龙甲军的战船跟前,就像小山羊面对着大水牛。
若不是唐小荷及时来到,金莲一脉不见得会受到伤害,但他们赖以为生的渔船,可能将不复存在。
龙甲军纪律严明,在唐小荷的一声令下,即刻变成围而不攻。
可金莲一脉不行,他们依然左冲右突,想冲到江心洲边上,去搭救曳尾剑法阵的菊族人。
唐小荷站在水面以上,宛若凌波仙子,她对那些意欲冲突的渔船,挥舞着胳膊,大声喊道:
“不要啊!
那些是菊族的杀手,他们刺杀九皇,其罪当诛!”
刺杀九皇是该千刀万剐的罪。
何况,九皇小时候,就在金莲一脉生活,是他们聪明灵动的小九子。
金莲一脉的渔船,有了平复下来迹象。
可不知是谁,在金莲一脉的渔船堆里,又喊了一嗓子,道:
“小九子又如何,我们饿了,他没给我们送粮,我们病了,他没给我们送药……”
“对!”
“对!”
……
金莲一脉的情绪又高涨起来,不论唐小荷如何挥舞胳膊,如何高声喊话,都无济于事。
乾江岸边,东将军和星源相继赶到。
北将军把前后经过,对东将军做了详细报告。
东将军又给北将军介绍了星源。
北将军明显有些激动,但并没有什么特别举动,只是对着星源拱了拱手,甚是恭敬的样子。
江心洲的大火越烧越旺,已经不像是芦苇丛燃烧的动静。
星源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些焦急,对东将军道:
“他们不是借着大火,在焚烧机密、痕迹吧!”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东将军和北将军不敢怠慢,立即命人传令战船,全力以赴登陆江心洲,结阵,抓人,灭火。
传令的小船才驶离岸边,就又来了两艘战船,这是来接岸上的士兵的。
东将军、北将军和星源,却领头登上了战船,命令驶往江心洲。
由于要登陆江心洲结阵,尘族大军的战船,已经不再包围金莲一脉的渔船。
只留下了一艘战船,防止金莲一脉的渔船,靠近江心洲。
唐小荷的嗓子,也已经喊得嘶哑。
她一再呼吁金莲一脉,不要靠近江心洲,刀兵无眼,水火无情……
金莲一脉的渔船堆里,又喊道:
“水火再无情,还能赶得上尘族?
我们金莲一脉,可以住火里,可以住水里,就是不能上岸……”
“火里种金莲,水上采菡萏……”
有人带头唱了起来。
这是一首饱含着古老岁月的歌谣,歌声里,仿佛溢出了远古荒凉的气息,让人禁不住的悲伤。
金莲一脉群情激愤起来。
绝不能让金莲一脉的渔船,靠近江心洲,一则会造成杀手逃脱,二则会造成金莲一脉,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可如此群情激愤的金莲一脉,谁又能挡得住呢?
看着眼前的情形,东将军和北将军也无计可施。
唐小荷仍旧不遗余力地,守护着金莲一脉,即使失掉生命,也在所不惜。
星源想着,这破局的关键,就是要迅速完成对菊族人的抓捕。
但是,若想加快抓捕进度,就要排除大火的阻碍和干扰。
熄灭江心洲的大火,不容再拖延。
想到这个关节,星源对东将军道:
“我若把脚下的战船震碎,这一船人能活命吗?”
东将军想了想,道:
“让他们先离开战船不好吗?”
星源不好意思的笑了,自嘲道: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总会有那么几个节点,不知道拐弯。”
“拐弯”这个词,对东将军深有触动。
是啊,碰到困难,不能直面时,为什么不能拐弯呢?
他对北将军耳语几句,又传下命令,让战船上的所有人,跟着北将军下水。
星源简单地把自己的意图和做法,告诉了东将军,并让东将军离开。
东将军“哈哈”笑道:
“你若不会受伤,我又怎么能受伤。
我留下,还能在有突发危险时,帮你一把。”
星源笑得有些为难,调侃道:
“我是打渔郎,在水里,你未必如我。
而且,我的鬼画符造诣虽高,但也没能力保你平安啊。”
这话说得东将军灰头土脸。
托大了,托大了。
东将军跳下了船去。
星源左手掐指,右手拿出那根,比发丝还细的绣花针。
他要以这战船为符承,画出取水灭火的符阵。
这战船乃是木制,若画符取水,符可是集中在“一点”之上,恐怕这制作战船的木头,无论哪一块,都承受不住这磅礴的天地之力。
而符阵确是一分为九,若调动与符同等的天地之力,就是九点连成的“大片”,一起承受。
这“大片”肯定比“一点”,更具坚韧,也就更能持久。
星源还把这个“大片“的范围,尽量拉大,拉大到囊括整艘战船。
他再用绣花针,画出几乎不可见的符箓纹路,这又进一步减轻了,作为符承的战船的压力。
形势紧急,星源只能一边掐指推衍,一边刻画符阵。
他画的是,以“乙休癸水符”为阵枢的“水符阵”。
约莫半刻钟,在江心洲上的大火,一发不可收拾之际,星源的水符阵刻画完成。
阵枢就在桅杆之上。
星源拍了拍桅杆,又纵身一跃,划出一道弧形,跳进乾江。
而战船,却开始原地打旋。
星源的水性,着实了得,他不是修行者,更不懂神通“水上漂”,但他却可以在水面上奔跑。
虽然没有唐小荷那样的,离水面三尺,飘洒若仙。
但他一脚下去,江水四溅,却又是另一番韵味,像一只猎豹,迅捷如电,踏崎岖如坦途,又像一名大开大合的将军,纵马奔驰,所向披靡。
已经站在金莲一脉的渔船上的东将军,不由地脸红了一红。
多亏了星源把他赶下船,不然,这大漩涡,还真不一定能游出来。
至于,他为何能站在金莲一脉的渔船上,就是星源口中“拐弯”地结果。
与金莲一脉以船对峙,自然拉开距离。
有距离,话怎么能说得清楚。
拐个弯,不对峙,坐在一起,有些话,自然就能说得明白。
他下令,北将军带着士兵,跳下船,游向金莲一脉的渔船。
这个做法也得到了唐小荷的首肯。
唐小荷领头上了金莲一脉的渔船,可金莲一脉却不许士兵上船。
东将军早已料到这一点。
北将军和众士兵,也不上船,仍然泡在水里,却用手抓住船沿儿。
他们能与金莲一脉聊两句,就聊两句,不能聊,就这样附在船边。
而金莲一脉的渔船,哪里也去不成。
这是狗皮膏药战术。
别说,这招十分有效。
那个跟唐小荷唱反调的声音,再也没敢发声。
唐小荷本就是金莲一脉的孩子,又肉眼可见的,以生命为金莲一脉,阻挡了龙甲军。
再加上,金莲一脉又极其善良、懦弱,有那种受尽苦难之后,便见不得别人落难的纯朴。
也没要多大一会儿的时间,东将军也才刚游了过来,就与北将军和众多士兵,都被金莲一脉拉上了渔船。
那边,从乾江岸载士兵赶来的战船,也接到了命令。
士兵们,“噗通、噗通……”也跳下了水,也都游到金莲一脉的渔船旁,扶着渔船,泡在水里。
即使有金莲一脉的邀请,他们也不上渔船,就这样附着,像一个个要远洋的大贝壳。
这下,金莲一脉被控制得死死的。
唐小荷才有了机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透彻。
金莲一脉的人,也很愧疚。
他们也看到了,那两道拖曳着火焰的金光,自江心洲冲天而起。
心里也猜测着,这两道金光,那定是大大的杀器。
更是看到了,那一道金光引来漫天的血红,另一道金光爆炸,冲起直上云霄的烟尘。
本就在揣测、怀疑,这一听到了唐小荷说出来的真相,都有了一种负罪感。
那个总是跟唐小荷唱反调的人,也被请了过来。
金莲一脉的人善良,并不是要把那个唱反调的人,交给龙甲军,而是要唐小荷当面给他解释清楚,以消误会。
唐小荷一眼就能看出,这人不是金莲一脉。
一问之下,结果更让人瞠目结舌。
这人竟是五湖堂的坐堂大夫。
唐小荷想着那句“……送药……”的话,忙给那大夫道谢:
“多谢你照顾我的乡亲……”
她语气温柔,说得又深情,金莲一脉都颇受感动。
那大夫反倒趾高气扬起来,道:
“我见过你,你反而不记得我。
那时,你还是个小囡囡,没想到,如今长大,却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牲,带着大兵,来屠戮自己的亲人……”
他话没说完,星源的水符阵已然发动。
那大大的战船开始在江面兀自打旋。
星源如一只水鸟,驾着的双臂,就像水鸟的翅膀。
他踩着水,冲着立在渔船头上的东将军,疾驰而来。
那兀自打旋的战船,旋转的速度急遽提升,星源还没踏上渔船,它已经旋转成一团大大的虚影。
星源一脚踏上渔船,那虚影也腾空而起,带着和它一样旋转的水柱,飞向江心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