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霓说着,已哭了出来。
星源不想它太难过,忙去劝解她,但又不知从哪里说起,情急之下,才记得她说白浪南有了新发现,便岔开话儿,道:
“南哥,发现了什么?”
白霓这才想起,她催着星源起床的主要原因,忙道:
“白先生找到了韦觉恢复的原因。”
“咦?
这真是个惊喜。”
星源说着,已洗漱完毕。
他一刻也不想耽误,径直就闯到班房前厅来。
白浪南、东将军坐着喝茶,韦觉依旧被金刚藤密密缠绕。
见他出来,韦觉倒先张口喊道:
“你总算出来了。
我全身都麻痹无知觉,只有骨骼疼得厉害。
你再不出来,
我得死这儿!”
说死在这里,那是夸大其词,但确实很难受。
若是在大白渣鼓弄的疯魔状态,倒不会觉得,但,好好的人,别说这样的绑缚,就是躺着一夜不动,也会身体酸疼,四肢麻木。
白浪南能体会韦觉的痛苦,已起身来到韦觉的身边,蹲下,道:
“我要先修正一下,原来那个笸箩的说法。
只要被装入桑叶,且桑叶被那只蚕或者蚕的化身吃掉,笸箩里就会留下一种东西。
这种东西可以参照杜子丑的说法,叫“瘾”。
我原先说,是那只蚕或者蚕的化身,来闹腾没有添续桑叶的笸箩,那是不对的。
是被留下的这种“瘾”,在闹腾笸箩。
这种“瘾”少的时候,成不了气候,笸箩很容易就能忍耐、容纳了它的闹腾。
持续服用大白渣的时间越长,量越大,这种“瘾”就越多。
这种“瘾”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它就能混乱笸箩的神智。
那达到多少,才能混乱笸箩的神智呢?
这取决于笸箩意念的强弱。
意念强大的笸箩,甚至可以完全压制这种“瘾”的折腾。”
“那你是说,韦觉的意念很强,压制……”
星源想着,这哪是什么新发现,分明是改头换面了楚奘的说法,带着疑问,他在白浪南的话缝之间,问了一句。
哪知,却被白浪南打断。
白浪南抬手示意星源不要着急,道:
“恰恰相反,韦觉是个意念虚弱的笸箩。
但是,不论笸箩的意念强弱如何,若我们把这种“瘾”从笸箩里面拿出来,岂不是一了百了?”
“你说……”
星源捋了捋思绪,道:
“你说你把韦觉体内那种东西,取了出来?”
白浪南面露骄傲地点点头,指着韦觉身上的金刚藤,道:
“你知道的,我下蛊毒的方式,就是依靠蛊草隐花。
也就是说,绑缚韦觉的,不是蛊草金刚藤,而是蛊草隐花和蛊草金刚藤。
蛊草隐花是土色,蛊草金刚藤是金色,你再看……”
说到这儿,星源才注意到,绑缚韦觉的蛊草金刚藤既不是金色,也已是土色,而是微微枯败的黄黑之中,泛着茶色。
就像初春的草地,一片枯黄上,浮着淡淡的绿意。
那是新生的渴望。
可金刚藤的新生,却向着茶色。
“蛊草金刚藤和隐花,吸收了韦觉体内的那种“瘾”。
白浪南脸上闪过一丝忧虑,道:
“韦觉肯定不会再有问题,而我的蛊草金刚藤和隐花……”
“会怎么样?”
星源也感到一丝不妙,问道:
“不会,伤害你吧?”
白浪南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不知道是在表达“不会伤害”,还是“不知道”。
他只是默默地,收回了韦觉身上的“蛊草金刚藤和隐花”。
“蛊草金刚藤和隐花”,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各自分开,各回各家。
蛊草隐花本该回到白浪南体内。
蛊草金刚藤本该回到蛊虫寓鸟的嘴里。
可是,并没有。
蛊虫寓鸟迎了出来,被“蛊草金刚藤和隐花”一口吞了下去。
没错,是“蛊草金刚藤和隐花”一口吞了蛊虫寓鸟。
怎么说呢,一株草,怎么吞了一只鸟?
那就是吞了,一口吞下。
这还不算完。
蛊虫木石盟,也从白浪南体内钻了出来。
它一出来就要跪下,可还没跪倒,也被“蛊草金刚藤和隐花”吞下。
蛊草隐花和蛊虫大梦归一起出来,只给“蛊草金刚藤和隐花”打了一个照面,也被吞下。
“这……”
星源、东将军、白霓,还有在地上挣扎,仍没有站起来的韦觉,都惊愕着,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白浪南似乎早已料到是如此的结局,苦笑着,道:
“修习蛊毒法门之人,都会有只蛊王,来统领自己豢养的蛊毒。
可这个妖里妖气,不草不虫的家伙,它不许别的蛊毒存在,它毁了我这么多年的积攒,要做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但,这也不一定是坏事。
我能感觉到,这只妖里妖气的蛊毒,是我从未见过的强大。
而且,它是我修炼蛊毒法门这么多年,第一只,自己养育出来的蛊毒?
它是我的孩子,我管他叫瘾妖。”
“你的境界?”
一直没有说话的东将军,问到修行者最关心的问题,道:
“境界会不会跌落。”
“不会。”
白浪南说这话时,却已流露出期待的神色,道:
“我还想着,能不能靠着它,一脚踹开诸无境的大门呢。”
看来真是万物公平,有所失必有所得。
白浪南失去了过往的修行成果,也迎来了新的修行从“不系之舟”上白浪南的瘾妖从白浪南的脊梁骨处,冒出头来,像头狡黠的狼崽子,发现了猎物。
它机警地四下探查,确定没有危险,才摆头一窜,竟窜进星源的领口,一溜烟钻了进去。
白浪南的蛊毒,定不会对星源有恶意。
就是有恶意,又能怎么样,星源也无能反抗。
也就只能任它在皮肤上摩挲,痒得星源,从脚指头爽到了头发丝儿,忍不住“哈哈”大笑。
过了有大半个时辰,瘾妖却从星源的袖口里,钻了出来。
如法炮制,窜进了白霓的领口。
白霓是个黄花大闺女,脸“唰”得就羞得红彤彤,不止红到耳后根,如若看得到,可能是红到了脚后跟。
她“嘤咛”地呻吟一声,跑进班房后室。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瘾妖先从后室飞出来,钻回到白浪南的脊梁里。
白霓随后跟着,却还有酡红,赖在她假装恢复常态的脸面上,死活不愿意离去。
她看了看星源,又跟星源一起看着白浪南。
白浪南神气地笑道:
“恭喜你们彻底摆脱大白渣。
星源还好。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不彻底清除一下,白霓今晚还要再受一次折磨。
星源、白霓和终于站起来的韦觉一起拱手,向白浪南弯腰致谢。
白浪南也回礼,顺便又对东将军拱拱手,道:
“这回轮到我出场。
杜子丑也很快就能回来。”
他说完,大踏步走出班房。
瘾妖已腾空而起,像一条茶色的龙,在天牢的上空盘旋,倏尔如一道闪电,直射而下。
“他在干嘛?”
韦觉有些不解,问道。
星源看了看东将军。
东将军脸上并无不悦的神色,很坦然地道:
“这天牢内,有服用过大白渣的士兵,也实属正常,没什么可隐讳的。
倒是南叔这一趟走下来,辛苦不说,那更是危险重重啊!
但,能多救一人是一人,怎么算都值!”
韦觉的痛苦已解,病根已除,还不知道韦家闹成了什么样呢。
他跟星源几人拱拱手,就要告辞回去。
星源知道身为韦家大家长的他,值此动荡之秋,必须跟韦家站在一起,而且,挽留他在此,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是托他跟韦明带话,就一个字“收”。
韦觉走后,星源跟东将军讨论昨晚战况。
五湖堂,是被彻底从娲皇大陆连根拔起。
只是,五湖教还有多少漏网之鱼?
这些漏网之鱼又躲在了哪里?
还有,“青萍”组织中的害虫,有没有被暴露、被清除。
这一切,都要等袁沓妵的塘报递上来才能知道。
白霓这次过来,主要是禀报东小楼旁边的,那个五湖堂的情况。
还有,她的职责在是星源的身边。
“青萍”组织中,活下来的人,都各自归位,白霓也自然该来到星源所在的天牢。
“这天上的白云里面,不知道有多少“青萍”组织的云影白鸽,来来往往飞翔。”
东将军叹息道:
“我都有点怕,怕主公耗费多年心血,才建立起来的“青萍”,这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
“不会的。”
白霓信心十足,道:
“我来自“青萍”,我也相信“青萍”。
袁沓妵也分析过,说金莲一脉,久居乾江,少于岸上往来,几乎是与世隔绝,是我们“青萍”的疏忽大意,才没有覆盖到,被五湖教瞅了个漏子。
而且,除了金莲一脉,其它地方,这种老人与小孩,明显过少的情况并不多见。
他猜测,这种植大白渣,并不需要经常更换老人与婴儿。
否则,老人、婴儿失踪的案件会明显增多,这是谁也瞒不住的。
至于,服用大白渣的后遗症,那都是在病人身上,不会引人注意。
当然,“青萍”组织内,肯定有问题,但这问题,不会多大。
这次大洗礼之后,一定是个清清白白的,值得信任的“青萍”。”
东将军向来相信袁沓妵。
他听了这番话,立即命人去向楚奘询问。
经楚奘证实,一如袁沓妵所说,这种植大白渣,确实不用经常更换老人与婴儿。
楚奘还提醒说,每个婴儿的嘴都不是紧闭着的,那就是浇灌血液地地方。
他们这些“采渣”,会每隔十二个时辰,往婴儿的嘴里滴一滴新鲜血液。
在菊族,会有专门提供血液的人。
但在这娲皇大陆,他们不敢这样张狂,明目张胆地去养人取血,都是用他们这些“采渣”自己的血浇灌。
这也是在娲皇大陆,每个“采渣”,最多只能种植两对“老人抱婴”的原因。
这下,东将军的心又宽慰了不少。
边喝着茶,吃些点心,边等着袁沓妵的塘报。
闲聊最易转成吹嘘。
没聊几句,不知怎么,就聊到,皇殿司和尘族大军,传递信息用的云影白鸽。
这云影白鸽跟炽羽白鸽类似,都是白鸽与符搭档。
只不过云影白鸽,是白鸽与“辅乙巽杜鸿雁符”的搭配。
这云影白鸽放飞之后,速度极快,融入云中,就算抵达,被戏称为“只见云,不见影”,“天光云影现白鸽”。
这“青萍”组织用的也是云影白鸽,不用太久,整个娲皇大陆的信息,都会被集中在“中帐”。
这“青萍”组织塘报,就是“中帐”做出来的……
“就你会吹!”
杜子丑人未到,声先到,直接就是对着东将军的挖苦,道:
“再快,有我们三人快?”
他说的“三人”,除了他,还有西将军和唐小荷。
东将军哪是个自甘示弱之人,恰好,齐仙居的午饭送了过来,他趁势反击,道:
“你们不是快,是嘴长。
着急忙慌地,赶来吃饭的吧。”
“怎么的?”
杜子丑就喜欢看东将军吃瘪的样子,道:
“不仅吃你的饭,还要让你没饭吃。”
东将军觉着,杜子丑能说来,也就能做出来。
哪还敢再顶嘴,只能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肚子憋屈。
“自找的。”
星源也不帮他,还落井下石,道:
“叫你说丑哥嘴长,现在好了,自己嘴短了吧。”
大家“哈哈……”大笑。
杜子丑、西将军,在这尘族皇殿直隶地,跑了一上午,各处的情况都有所了解。
唐小荷是奉九皇之命,出来打探消息。
老早就和杜子丑、西将军汇合一处。
死去的“赤眼”暴民,仍然游荡的“赤眼”暴民,以及五湖堂的“老人抱婴”,她都已见过。
不仅如此,她还带来了皇殿司内的情况。
皇殿司里有不少“赤眼”,都已经被制服。
五湖堂的人是找不到了。
九皇令靳兰传旨,把宋五儿,和尘族皇殿直隶地安抚使瞿春,请进了尘族皇殿。
宋五儿都吓失机了,慌了手脚,看着一个个被捆绑着的,野兽一样的人,蹲在地上就哭,像个被流氓诱奸了的傻姑娘,无助地哭着,道:
“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
唐小荷讲述时,都有些神情黯然,也就可以看出,宋五儿的震惊,还有痛彻骨髓的悲伤。
唉……
凑着唐小荷喘了口气的空,星源就追问起她的情况,道:
“你怎么样?”
他见唐小荷虽然精神尚好,但眉宇间总有一股凄楚,想必也是受了“五湖烤肉”的折磨。
唐小荷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问他和白霓的情况。
星源如实回答,说自己没有感觉,白霓也是硬硬地扛了扛,就挺了过去。
唐小荷却叹息一声,道:
“可能是受到了皇殿司那些“赤眼”的影响,我的感觉比较强烈。
还好,有飞将军的神通水晶螣蛇,帮我。
那水晶螣蛇冰凉,向头箍一样戴在我的头上,几乎能把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消弭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