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火凤凰!”
白浪南又喊道。
果然,一道火光,冲出东小楼,真如凤凰一样,风姿绰约、千娇百媚。
那就是宋五儿的神通火凤凰。
白月光仍然没有犹豫,还是那个优美的弧度,亮如莹玉,一闪而没。
那金羽翩翩的火凤凰,竟被一分为二,飘飘而落,就像秋风中火红的枫叶,就像清明前,燃烧的纸钱……
“杜子丑竟敢对宋五儿出手……
杜子丑的修为,竟高出宋五儿这么许多……
宋五儿竟不是杜子丑一合之敌……
杜子丑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他这个“厉害了”,既是指杜子丑冲破了内心的藩篱,敢对宋五儿出手,也是指杜子丑的神通。
杜子丑、宋五儿一样的不系寄身上境,一样的半步诸无,可杜子丑完全碾压了宋五儿。
白浪南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他的最后一句话,星源听得很清楚:
“我们可能误会了杜子丑,也可能小看了杜子丑……”
东将军也有感而发,跟着掺和一句,道:
“一个人若被赐予了拿着那本破破烂烂的破书的权责,就值得我们敬重。”
他俩在这里神神叨叨。
尘族皇殿那边,射出了一道飞剑传书,方向正是东小楼。
“九皇听到了凤鸣。”
白浪南连忙解说,怕情况变化太快,别再跟不上,道:
“这是飞剑传书给宋五儿,询问情况。
我们拭目以待,看杜子丑,怎么处理。
哦……
天呐……
杜子丑斩碎了九皇的飞剑传书!
厉害了!
我的兄弟!”
白浪南激动得为杜子丑喊了一嗓子,估计整个天牢都能听到。
斩了九皇的飞剑传书,这是赤裸裸地挑衅尘族之皇的尊严。
尘族皇殿之上,慢慢浮现出一头巨大威武的黄金狮子,金光灿灿,“嗷嗷……”吼叫。
那黄金狮子没有一点暴戾凶猛的样子,反而给人一种慈眉善目、悲天悯人的感觉。
这是一头虔诚的黄金狮子,它前身立起,两只前爪合十,低首,微闭双目,似乎在礼拜天地。
一枝箭,一枝黄金箭,突兀地出现,直直射往东小楼的方向。
杜子丑早有准备,他那神通白月光,化成一轮弯月,勾着一梭白云。
这就像一艘云做的小帆船,而弯月就是鼓胀的帆。
杜子丑就坐在帆船的中间,背靠着弯月,吞吐着旱烟,还在读着那本,破破烂烂的破书
烟入愁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三分啸成剑气,大口一吐,半天霓裳。
而那枝黄金箭,眼看着就要到达,要钉在他的眉心上。
而那枝黄金箭,只要穿过一朵白云,就能钉在他的眉心上。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那朵白云倒没有变成苍狗,而是变成了五匹白驹。
白驹过隙,倏然而逝。
那枝黄金箭,被分成了五份,也随着白驹,倏然而逝。
这是韦明。
他出手就是五马符,紧接着又是一枚五马符。
那头假慈假悲的黄金狮子,也被五匹神俊的白马,分成五份带走。
那五匹神俊的白马,就仿佛是,这世间最锋利也最公平的刀,万物皆能分割,且分割得公平。
也许,它之所以锋利,就是因为公平。
世间事就是这样,只要有公平,阻力就会降到最小。
韦明似乎就是要卖弄他的公平,他再次出手,还是一枚五马符。
这次的五匹马,可是冲着那栋,九皇居住的宫殿。
他是要给九皇一个公平?
不能不说,韦明不仅公平,还有胆量。
也是,门阀世家掌握着尘族的财富。
财富可以操弄战力,也可以堆积战力。
有财富,有战力,尘族之皇,又算得了什么?
韦明、韦明,他自然也是个精明的人,不精明,也无力做到公平。
他给了他的“凤头”,门阀世家的财富。
他也相信,他的“凤头”,还掌握着尘族的战力。
他更相信,他的“凤头”,是那个能带着他,悟透观想图,去开天辟地之人。
那九皇又如何!
韦明就想着拿他的佛光菩提木手杖戳九皇一下,以示警告。
可他戳得九皇,已没有了退路
“你敢毁坏尘族皇殿!”
九皇怒嗥一声,腾身来到半空,张口就甩出一个罪名。
他的身影,也和那头黄金狮子一样巨大威武。
只是没有了尊贵的黄金色,只有漆黑如墨,油亮光滑。
在漫天的星斗之下,他犹如暗夜的君王,让人心旌摇动,魂魄不稳。
这是九皇的神通,钉头七箭。
这是诸无境界的神通钉头七箭。
虽然在“诸无”之中,九皇只占了个“无耻”,但那也是“诸无”的境界,可以呼啸天地之力,可以掀翻、打碎不系之舟。
诸无之下皆蝼蚁。
韦明却不屑一顾地哂笑。
符箓可以依据符摹、符承的不同,分为鬼画符、血沁符、刻骨符、修行符四种。
其中,鬼画符,离修行最远,是最纯正的天地之力。
韦明的五马符,就是一种鬼画符。
用最纯正的天地之力,分割九皇诸无境界的神通,“钉头七箭”,就好比,九皇跟天地打了一架。
打赢打输,跟韦明有什么关系?
韦明精明。
正因为精明,他才有胆量。
有胆量对“诸无”发动攻击。
五马符,那五匹神俊的白马,射向五个方向,后面各跟着一枝漆黑如墨的箭。
钉头七箭,可以是七箭。
九皇已射出了七箭。
一箭就是七箭,七箭也就是一箭。
五马符分割了一箭,就是分割了七箭。
七箭合一,再五分。
每一分都有完整的一箭。
完整的一箭,就有完整的战力。
境界的提升,也带来速度的提升。
不系境界的速度,就是天地之力运转的速度,
从诸无境界开始,就是对天地之力的加速。
诸无境界的钉头七箭,在速度上,超越了五马符。
箭快,射中白马,黑白搅和在一起,如烟,散逸在夜空里。
九皇漆黑如墨的巨大身影,也轰然坍塌,同样的融入夜空里。
“谁占上风?”
星源能看出,他们势均力敌,但还是想分出个高下。
这就是小孩心性吧。
“我觉着是韦明稳稳地占了上风,毕竟他只是半步诸无,九皇可是妥妥的诸无。
而且,他出手还晚了半拍,从被动拦截,一步一步,战成主动出击。
他比昨天,强了太多太多……
他是不是要破境?”
星源若有所思地摇摇头,道:
“不是。
你看他,今天只用五马符,而不是五马符、六合己伤落英符一起用。
这应该是,他从我演示的辛庚而止符上,有所领悟。
你看看,你看看,还说鬼画符没用,你看这五马符一天一夜的变化,三大法门,哪个比得上……”
白浪南不得不承认,星源说得一点没错。
鬼画符在修行一途,不应该是废物。
他不由想到,那个和神通、符箓、蛊毒三大法门不同又相关的,不是法门的法门——意念。
但韦明这次的领悟,确实跟意念无关,他只是学着星源,尝试这重新认识了鬼画符。
这一尝试可不得了,他也没想到,他手里的佛光菩提木手杖,竟拥有了,可以打败九皇的实力。
烟花盛会,似乎就要结束,只有杜子丑的白月光,还偶尔绽放一下,把那些不知死的鬼,超度。
“回去睡吧。”
星源打着呵欠,道。
“你能睡着?”
东将军还在兴奋的余波中,不能自拔。
“还是睡吧。”
星源劝他道:
“今晚的烟花,只是开口汤,明晚的大戏,才是硬菜。”
三人回到班房,那个丧失了神智的韦觉,竟然已经睡去,甜甜的,像个酣睡的孩子。
这真是出人意料,大白渣的毒性,竟微弱至此。
这种程度的危害,放到整个尘族里面,几乎可以忽视。
“他可是持续性地吃下大白渣,量也没少倒哪里去……
也许是他的意念异常的强大。
但也不会强大到了,这样的份上……”
星源找不到站得住脚的理由,但见他已是没事的样子,就对白浪南道:
“收了蛊草金刚藤吧。
让他睡得舒服些。”
“别!”
白浪南想得又深一些,拒绝了星源,道:
“还是这样缠着吧。
万一他反复呢?”
这是个极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星源再于心不忍,也不会放任韦觉在这种状态下犯错。
要是造成了终生的遗憾,那才真是好心办坏事,那才真是遗憾。
不知道白浪南和东将军睡了没有,反正星源不仅睡了,还睡得很深很沉。
他就是个平凡的普通人,哪能跟那些修行者干耗。
他那烟火缭绕的小身板,哪能熬的过,那些破了几重境界修行之体。
星源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仍是小厮装扮的白霓。
见到白霓,星源一骨碌爬起身,扶住白霓的双肩,左看右看,上下打量,急切地问道:
“没受伤吧?”
“没有。”
白霓干脆地回答道:
“快起床,白先生有了新发现。”
星源没顾得上,白浪南有了什么新发现,仍是关切地追问,道:
“那五湖烤肉,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吧?”
“有!
真是“回味无穷”,特别特别想吃,但并没有到“生不如死”,那么夸张的地步,只是有点抓耳挠腮,欲罢不能。
而且,我一直在准备战斗,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想吃的心被重重压抑着,也就没有感觉到有多么痛苦。
在投入到战斗以后,那都是拿命在搏,那点“回味无穷”,早就没了踪影。”
白霓的一席话,让星源倍感欣慰,为白霓躲过一劫,而高兴。
只是不知唐小荷的状况怎么样。
那也只能等到见着唐小荷,才能知晓。
他一边穿衣洗漱,一边又让白霓讲讲昨晚的战斗。
白霓与江小曩,寸步不离地跟着袁沓妵,他们带的人,都来自黜陟线。
江小曩是谁?
白霓又是谁?
袁沓妵的心里门清。
瓜田李下;古人所慎。
愿得此心;不贻厚责。
他深知,自己一个行走在瓜田李下的人,有两名农夫跟着,这是东将军给的,温馨又浓烈地爱护。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
纳没纳履,正没正冠,贴身的农夫说得算。
这是袁沓妵的机会。
袁沓妵也善于抓住机会。
他带着白霓、江小曩和黜陟线的部分人,直扑东小楼旁边的五湖堂。
到了那个时辰,路上已没有了“赤眼”暴民,更没有行人。
只是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在路边,隔不了多远,就会看见被随便丢弃的尸体。
走路的时候,一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尽量不要去看。
因为那不是残缺的胳膊,就是折断的腿,还有可能是颗血淋淋的人头。
江小曩说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呕吐,但不敢出声,怕暴露行踪,坏了行动。
他只能揪着前襟,哕进怀里,弄得一身酸臭,再也没人搭理。
与路上的安静不同,各间五湖堂里,却仍在声浪鼎沸地闹腾。
那里,挤满了喧嚣的“赤眼”暴民,和被杀死的,“赤眼”暴民的尸体。
有失去神智的“赤眼”暴民,只知道杀人,不论是谁,都杀。
那些没有失去神智的,都在翻找大白渣,没找到的,疯了一样到处打砸。
找到了的,服下,恢复如常,也不离开,还是继续翻找大白渣,想必是要做些储备。
横七竖八的尸体,绝大部分都不是修行者。
活着的“赤眼”暴民,却大部分都是修行者。
“赤眼”暴民人多,但修为参差不齐,以低阶为主。
五湖堂的人少,但修为较高。
虽然不断地有人死亡,但战斗却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袁沓妵智勇双全。
他审时度势,因势而谋,顺势而为。
命令,让全部摘下蒙面巾,在街角的黑暗处,先披散头发,扯乱衣裳,拿血污遮了容颜,再冲进五湖堂。
冲进去之后,一边砍杀五湖堂的人,一边大喊大白渣在地宫。
本来“赤眼”暴民都往药库里冲,听到这样的喊声,才开始砸墙掘地,寻找地宫。
地宫的入口就在药库。
冲进了地宫,你知道我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白霓讲得眉飞色舞,星源哪能杵了她的兴头,便顺着她的话,催促着,道:
“快说说。”
“我们看到了七对“老人抱婴儿”!”
老人都是站着的,像棵玉米一样,怀抱里的婴儿,就是他结出的玉米棒子。
婴儿都很小,是才从娘胎里爬出来的模样。
婴儿趴的位置,是老人的左胸,都齐刷刷地昂着脑袋,似乎在渴望透过地宫的封土,望穿苍穹,看一眼他们的妈妈。
婴儿的眼睛里,或大或小的,都生长着,白色的层层叠叠的平菇一样的东西。
那就是大白渣最初的样子。
我们想把老人和婴儿分开,以免抬出地宫时,有个磕磕碰碰,伤害了他们的遗体……
却不能够。
你可知道,那婴儿的心脏,竟然和老人的心脏,长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