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
星源刚吃到嘴里的一口饭,都没有来得及咀嚼咽下,就接话道:
“这“引婴心法”能对抗九九归心咒?”
“我不能肯定。”
杜子丑犹豫着,觉着还是从头说起,容易让人明白,道:
“我们隐月山后的六合围场里,有个姜家集,那里是尘族大军的草料场。
这姜家集里,只住着姓姜的一大家子,再无他人。
这一大家子,没有一个从事士、农、工、商之类的活计,也没有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辈,而是举家从军,连老、幼、妇、孺都是尘族大军的战士。
也就是说,姜家下从初生婴孩,上至耄耋老翁,有一个算一个,都领着尘族大军的饷银。
因职而名。
姜家管着尘族大军的草料场,在尘族大军里,也就都称呼他们为“草料姜”,或者“草料姜家”。
草料姜家并不是来自承天大陆,而是祖辈都生活在娲皇大陆,生活在隐月山后的姜家集。
我曾在姜家见过一通石碑,那通石碑,现在倒伏在一条叫“饮马河”的小河岸边,正好方便草料姜家,作为洗衣浣布之用。
据姜家人说,这通石碑就是以前隐月山的界碑。
隐月山,是因山上有了隐月派,才改的名字。
在没有隐月派之前,隐月山叫做“三皇山”。
姜家的那通石碑上,除了中间的“三皇山”这三个大字之外,右下角,还有“囚禁三皇处”五个小字。
姜家人告诉我,他们祖辈相传,这“三皇山”的“三皇”,指的就是是祖皇、月皇、玄皇。”
这段掌故,让除了杜子丑之外的人,都接受不了。
你说“三皇”可以,就算你借“三皇”扬了名,也可以。
这“囚禁处”,是个什么说法?
祖皇、月皇、玄皇,这可是尘族最早的三位皇者,特别是祖皇,那是尘族公认的祖宗,是尘族的缔造者。
囚禁三皇处?
是谁囚禁了三皇,又是谁立了这通石碑?
杜子丑并不强求他们几人接受这种说法,其实他自己也不信。
他只想依照这个不太靠谱的传说,解释自己的一个推测,道:
“我们假设,这三位皇者,曾在隐月山流连,并留下传承。
你们想,我修习的神通白月光来自隐月山藏月洞。
神通白月光你们知道,是月皇的神通,炼制成法宝就是“日月轮”。
我确切的知道,法宝“日月轮”绝不是九皇的那个八阵图手串。
这样说来,月皇的传承,确实在这隐月山。”
星源几人点点头。
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杜子丑环视了几人,又把目光锁定在星源的脸上,道:
“玄皇修行的是符箓法门,他的传承也在隐月山。
这点你星源是可以证明的。”
他这样一说,星源倒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呆了呆,恍然大悟似的,道:
“原来如此。
这是猜测,还是……”
“猜测?
就问你,有没有可能?”
星源不得不,心悦诚服地点点头,道:
“这可能就是真相。”
他俩的这个说法,等于挑明,星源这一身鬼画符本领,是传承自玄皇。
而且,尘族另一个重宝“式盘”也在隐月山……
想想,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人非生而知之者。
水有源。
树有恨。
星源的鬼画符本事,不可能是凭空出现,总要有个来处。
回溯天域的历史,能有这样鬼画符造诣的,也只有玄皇,这个三皇之中,最神秘的人。
“那好。”
杜子丑把目光扫向唐小荷,又转到星源脸上,道:
“三皇之中,有两位的传承都在隐月山,那祖皇呢?
一直都说,祖皇的传承,断了,祖皇的传承断了……
月皇、玄皇的传承都在,祖皇的传承凭什么会断?
祖皇的传承应该也在隐月山才对。
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它。
或者说,它就在身边,我们却没有领悟它。
故而,见不到九九归心咒的真身。
如果,我们坚信,祖皇的传承还在,而且就在隐月山,那最有可能是祖皇传承的,是什么……”
“引婴心法?”
星源几乎是脱口而出。
隐月山上,最让人弄不懂的,是隐月派,这么个奇葩,都不知道它为什么存在。
比隐月派更让人弄不懂的,就是这“引婴心法”。
就像杜子丑的推测,如果祖皇的传承也在隐月山,那只有可能,就是这莫名其妙的“引婴心法”。
唐小荷身中九九归心咒。
若九九归心咒有解,那九九归心咒自己,肯定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这就是,杜子丑让唐小荷,背诵九九归心咒的原因。
瞎猫万一真能碰着死耗子呢。
如果猜测属实,那唐小荷就可以脱离九皇的掌控。
如果猜测错误,唐小荷也没有什么可损失。
只能以后自己自觉地隔离自己,让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让自己作的恶越少越好。
关于那隐月派的门规,杜子丑是这样理解的。
如果猜测属实,那隐月派存在的目的,就是为把“引婴心法”,口耳相传,保留下来。
换句话说,它就是为传承祖皇的“九九归心咒”而存在。
若有朝一日,“九九归心咒”能重现,那隐月派的使命,也就顺利完成。
这才是遵守了门规,遵守了隐月派存在的初衷。
那所谓“一师一徒”,可就是说至少要“一师一徒”地传承下去。
是传承的底线,而不是上线。
假若是猜测错误,这违反门规的事,就是要掌门杜子丑来承担。
承担就承担吧,欢喜还能把杜子丑怎么的?
说到这儿,杜子丑又顺便提到个事,就是唐小荷、白霓念念不忘的,星源拉车的马匹。
星源没有修行,也不会骑马,这马车确实是出行首选。
杜子丑认为,这拉车的马匹,最好的,不是尘族大军的战马,而是草料姜家,用来运送草料的“九牛”。
“九牛”也是马,只是体型高大壮硕,就像一头无长鼻、无双牙,无大耳的象。
当然,它也和象一样有力量。
这力量到底有多大呢?
夸张地说,就是九头牛一起努力,也拉不过一匹这样马。
草料姜家的人,就给这种马匹,起了个名字,叫“九牛”。
“九牛”身体壮硕,力量大,速度上自然就要打个折扣,比起战马的速度来说,要慢上一些。
但,“九牛”跑起来好看。
它的腿上,有羽状的距毛,很长,淹没了马蹄,很丝滑,能反射太阳的光彩。
跑动起来时,若阳光正好,就像一朵七彩的祥云,在“九牛”脚下飘荡。
“得空。”
杜子丑许诺星源,道:
“我去给你弄一匹来。”
“我跟你去。”
星源另有所图,道:
“我想,顺便去看看那通石碑。”
就此约定。
吃完午饭,星源让西将军弄来朱砂。
他信杜子丑的话,要去加固符阵。
这符承是青铜,没的说,除了可遇不可求的佛光菩提木,已经是最好的。
符摹却可以改进,改用朱砂绘就。
其实,最好的符摹是刻痕。
但,星源没有可以雕琢青铜的刀具,只能选用朱砂。
朱砂虽然跟墨汁一样,都是画上去的。
不过,朱砂的痕迹,比墨痕,更契合天地之力的流转。
用朱砂绘就的符摹,能支撑持续更长久、运转更猛烈的天地之力。
星源也对符阵做了更改,取消一些限制,让符阵更柔和一些,功用更简单一些,还把各个指定区域通联了起来。
往事符阵,你可以在“往事”里自由徜徉,没有限制,但你无法走出“往事”。
你可以山重水复,但永远没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刻,除非你打破这往事符阵。
这样,再加上星源的指定区域很大,又可互相通联,那么,只是要发觉这往事符阵的存在,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再对抗,再打破,又会耗掉很多时间,这就增加了,往事符阵的存活时间。
往事符阵需要存活多久,那最好能在九皇力竭之后。
九皇力竭,收回法宝青竹杖,即使往事符阵被打破,也已没有了九九归心咒的攻击。
若是在九皇力竭之前,往事符阵被打破,那九九归心咒的攻击,会给尘族大军,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真到了那个时候,除非星源来得及加固符阵,不然,以九皇的诸无境界,谁也挡不住九九归心咒的攻击。
那就看谁跑得快些吧。
像白浪南,跑到坤地。
那里就没有青竹杖,自然也不会有九九归心咒。
晚上,唐小荷主动要给星源洗澡,还在最拐角的那间房。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要对星源表示感谢。
能给金莲一脉“借血续脉”,那就是金莲一脉的恩人。
对杜子丑他们来说,这只是个“借口”,而且是多余的借口。
你们俩就是天天晚上腻歪在一起,那也是郎情妾愿,没有人会阻挠,更没有人会在乎。
但唐小荷是真的在乎。
相比于昨晚的无暇他顾来说,今晚有了更多的对视、聊天,还有……尝试。
无论做什么,唐小荷都是以感谢为主轴。
不似昨晚,只知索取,再索取,唯恐种子得不到滋润,不能发芽。
今晚的快乐都给了星源,这也是感谢的一部分。
还有一部分,是感谢星源对金莲一脉的尊重。
唐小荷说,感谢星源没有嫌弃金莲一脉,愿意自己的孩子成为金莲一脉的一员。
星源说,金莲一脉是没有被利欲熏心,而只懂人情世故、尔虞我诈的尘族人,活得简单,活得洒脱,活得无牵无挂。
这正是星源想活成的样子。
唐小荷按住星源耸动的肩膀,舒展开蹙着的眉头,合上微张的嘴唇,再开口问道:
“你这些,都是真心话?”
星源极为肯定地承认。
然后,唐小荷开始背诵一段文字。
星源本以为她背诵的是“引婴心法”。
因为,在白日里,她曾说过,“自己能做到每个时辰背诵三遍,星源若是不信,可以演示”的话。
哪知,背诵一遍之后的唐小荷,不仅仍不让星源动,还问星源有没有记住。
星源不理解,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记住这“引婴心法”?”
“这不是“引婴心法”。”
唐小荷狡黠的一笑,道:
“这是金莲一脉的神通水上漂。
你不是说,你要活成金莲一脉的样子吗?
没有“水上漂”,哪能有金莲一脉的“踏遍万水,走过千山,衣不带水,履不沾尘”。
金莲一脉是最圣洁的人。”
星源哑然失笑,暗暗腹诽李黑莲。
千算万算,李黑莲竟然没算到这点。
不知什么原因,李黑莲就是不让星源修行。
白浪南、杜子丑,包括星源,都曾经做过,一个最离谱的猜测。
说现有的修行秘籍,不论来自三大修行法门中的哪一门,都太低劣,配不上星源逆天的修行资质。
就好比说一块美玉,没有能力做出与之相称的雕刻,那就暂且搁置起来,等待大师出手。
星源这块被李黑莲收藏的,等待大师出手的美玉。
谁知,阴差阳错,竟被唐小荷这个雏儿,偷偷下了刀。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乱拳打死老师傅”。
星源到底有没有记住呢。
这还真不好说。
在那种情况下,一般的男人,是不会在乎女人说什么的,他们的心思里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勇攀高峰,勇攀更高的高峰……
星源以为,自己也是这样。
可当唐小荷问,“有没有记住”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竟然完整清晰地展现出“水上漂”的口诀。
亲娘啊!
这若不是以前背诵过,就只能用,星源对修行有极度敏锐的觉察力,来解释。
星源以前确实没有背诵过。
见星源不说话,还若有所思。
唐小荷以为他没能记下来,便贴心地道:
“要不要我再来一遍?”
“不用。”
星源若有所感,轻声试探地问道:
“是不是这样……”
他说着,抱着唐小荷一同起身,脚离地面,有一尺远。
“啊!”
唐小荷惊得张大了嘴巴,一为星源的修行速度,剩余的九成都是因为……
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不可抑制的情欲,仿佛登上了比更高的山峰,还要高上许多的山峰。
而星源的眼眸里,有如灿烂的星空,洒下一片夜风轻柔……
星源自记事以来,就守着烟波池,是第二代“钓叟”。
虽然他不会捕鱼,捕鱼要完全依靠那只像狐狸一样的小黄狗,但作为一名打渔郎,他的水性,还是可圈可点得厉害。
比如,潜水,比如,踩水,他都如履平地一般。
在江心洲一战之时,他就展示过踩水的能力。
比金莲一脉的水上漂,一点都不逊色,身形、气度反而更胜一筹。
金莲一脉就是在水上漂,而星源似在优美矫健地贴水面飞行,怎一个“潇洒”了得。
如今,星源又修习了“水上漂”的神通,估计,他以后,已不需要,再用那狐狸一样的小黄狗来捕鱼。
他完全可以挎着鱼篮,走到烟波池浩淼的水面深处,去拣鱼虾,就像进入森林里的,采蘑菇的小姑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