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王良子,就是菊小七自己,也弄不准确。
王良子曾经就这个事,问过菊小七。
可菊小七却说,就在那十来个人当中,具体到人,那谁说得清。
这也不能就说,菊小七不守妇道。
在菊族,菊小七可是守妇道的典范。
菊族人口规模小,菊皇又好像很想要人。
那没办法,只能把菊族的男女伦理,根据这需求做了更改。
年轻时候的菊小七,也曾经为菊族拼过命,她不停地勾搭对眼男人,不停地生娃。
如今,年华不再,一天一天地老去,才终于摆脱“年年生孩子”的束缚。
菊小七生了十几个儿女,却独宠王良子一人。
这其中,也是有原因的。
王良子从小就敢说敢做,不守规矩,频繁闯祸,比男孩子还淘。
稍稍长大一些,又是个不愿守男女伦理的不良少女。
用菊小七的话说,就是她王良子“一身的反骨”。
王良子认为,女人找男人,为的是快活,而不是生娃。
然而,人言可畏,作为菊皇的子孙,怎么可以带头践踏男女伦理呢?
被逼无奈的“王娘子”,只能男扮女装,改名“王良子”,来到军中。
也许是王良子的叛逆,正是菊小七青春时,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我养你长大,你圆我梦想。
弥补了菊小七年少遗憾的王良子,也得到了菊小七的偏爱与庇护,在军中活得悠哉乐哉。
秉持“女人找男人,为的是快活”的观念,王良子选中了王二文,作为自己的男人。
可悲催的是,这王二文时运不济,被星源调了包。
这都是命啊!
也许是,“十几日的痛楚,一朝祛除”,身心放松的菊小七,念着星源的好。
在星源和王良子,还没回到,他们十三个人的房间之前,菊小七的传令官就已经来到。
那传令官已经在那里等得不耐烦,见两人回来,当即宣布了命令。
命令就一句话,“任命王良子为都头。”
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命令,是由作为左厢主的菊族风帝姬菊小七,亲自下达的命令。
都头的任命,只需要军主就可以。
“营总”这个层次,才需要厢主亲自任命。
这也就意味着,王良子这个“都头”,军主不能随意撤换。
而且,不论有没有空缺,王良子都是都头。
若没空缺,那最好,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干,不用跑操、值哨、结阵,却享受着都头的饷银与处遇。
一般像这种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样的任命就是冲着享福来的。
即使有空缺,军主、营总也不会让她补位。
军主、营总又都不是傻子。
都头下辖一百来人,还有两个军头、十个什将,二十个伍长,但王良子只要一个马夫。
王良子想的一清二楚,她连伙夫都不要,就是拿定主意,要跟着菊小七蹭。
左厢主的伙食,岂是小小的都头可以比拟。
都头有自己单独的屋子,虽然小了些,但不用跟十几个人挤在一起,也就能睡个踏实觉。
王良子是个快言快语、敢爱敢恨、大大咧咧的姑娘。
星源憋着心思,很容易就能从她那套出情报来。
让星源实在没有想到的事,这个小小的黑窟窿岛,竟然驻扎了菊族前军五万人,只可惜他们的前将军死在了娲皇大陆隐月山。
知道这些,他就想溜走。
他要溜回去,制止北将军的龙甲军战船,再次靠近黑窟窿岛。
这黑窟窿岛,太过凶险?
五万人的“百花杀战阵”,足以让龙甲军结成“螳臂当车法阵”的战船,全军覆没。
可一时半会,他又哪里走得掉。
王良子不升都头还好,星源可以借着“夜值”的时候,走出百花杀战阵,那就可以顺道回去。
仗着乙开己地遁符的妙用,可能报个信再回来,都不会有人发现。
现在王良子升了都头,别说“夜值”,连早上的跑操都给省下。
星源每天跟着她,不是在都头的房间,就是在左厢主的房间,哪有机会走出百花杀战阵。
走不掉,那就只能多套取些情报。
毕竟,来一趟也不容易,那可是冒着随时都有可能“脑袋搬家”的风险。
菊族前军这五万人,分为左右两厢。
菊族风帝姬菊小七为左厢主,领两万五千人。
而这五万人的统帅并不是前将军,而是菊族太傅,以“都部署”之职,大权独揽的郭虞。
这个郭虞就是星源一直要找的人——五湖教教主。
这次,五湖教在娲皇大陆遭受重挫。
前将军战死。
连王良子的二皇伯,也就是菊皇的二徒弟——菊族潮王,都陷了进去,至今生死不知。
可这郭虞,却不管不顾,第一个逃窜回黑窟窿岛。
为此,菊族宰执大将军孙吞海震怒,不分昼夜地赶了过来,以经略使之职,火速接掌了黑窟窿岛。
这孙吞海是菊族仅次于菊皇的人物,修行符箓法门、已达诸无境界。
在菊皇被雷劈身亡之前,就一直以太师衔,担任中书门下平章事、百花大将军的职务,被尊称为“宰执大将军”,现在依然。
太傅郭虞,虽然与他同处“三师”之列,但郭虞一直跟随菊太子办事。
不论从影响力,还是权力角度看,郭虞跟孙吞海,差得都不是一星半点儿。
星源原先认为,五湖教在“赤眼”暴乱后的撤退,是由五湖教教主指挥,“无尘”具体操持。
现在看,这不符合实际的状况。
第一个逃回来的郭虞,那一定是仓惶不安,慌乱没有分寸,哪还有心情谋划组织如此大规模的行动。
这得是个冷静的人,临危不惧的人,有大局观和前瞻性的人,才能做到。
郭虞显然跟这些优秀的素质,完美地擦肩而过,成为胆小如鼠的败军之将。
他将一生走不出自己的选择,与勇气再无关联。
这人已成废物。
自孙吞海来到之后,关于郭虞的议论渐渐甚嚣尘上,出人意料的是,这些议论都把此次五湖教在娲皇大陆的失败,归咎于菊太子。
还说郭虞也是受害者,是因为他忠诚地执行了菊太子的错误策略所致。
这就或多或少脱了郭虞的罪责,让郭虞在惶恐中慢慢又生出些心气,觉着自己还行,在错误的指挥下,尚且能做到如此成绩……
他也就有了颗蠢蠢欲动的心。
想都没想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没有菊太子的大权在握,会有他郭虞的青云直上?
这股刮向菊太子的风,不仅没有引起郭虞的警觉,他却还跟着煽阴风点鬼火,推波助澜。
菊太子悲哀啊!
菊族潮王也就难免跟着凄惨。
菊皇的十一个徒弟,虽然能力参差不齐,修为有高有低,职位也是天差地别,但那是菊族的王或帝姬,是菊族的脸面。
对郭虞这种舍弃脸面、不顾廉耻的行为,孙吞海已明确表示,郭虞不适合再位列“三师”。
星源对“菊太子的错误策略”,来了兴趣。
但这个事,连菊小七这样的左厢主,都是道听途说,更别提王良子这个刚升职的小都头。
也许,能说清楚这个事的,只有宰执大将军孙吞海。
孙吞海是菊小七的干爹,也就是王良子的干爷爷。
菊小七这一身的符箓修为,也都是她这位干爹所授。
而且,他们修行的是血沁符。
血沁符是以品质上乘的美玉作为符承,在上面刻画符箓之后,埋进人的穴位之中。
等血沁入玉符之后,玉符就会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人也就能像使用自己的手臂一样,使用这血沁玉上的符箓,几乎与“神通”无二。
玉符入体之后,血沁需要的时间,因人、因玉、因符、因符穴配合,而不同。
短的,埋入之后,立刻就有血沁入。
长的,永远不沁的都有。
这叫“血不沁”。
像菊小七这次血沁符易位,若不是星源误打误撞,动用丁丁从心符,帮她恢复,她也就躲不掉“血不沁”的命运。
血沁符若是仅仅如此而已,它也不可能成为可以和修行符,并驾齐驱的修行法门。
血沁符很邪恶。
血沁之后,有一定的几率,玉符会逐渐骨化,慢慢地长成人身体穴位里的一块骨头,也有髓,也可以造血。
这叫“血玉化骨”。
在“血玉化骨”之后,会出现三种变化。
第一,骨上仍保留原来玉上的符箓。
这没有什么,只是用“骨”代替了血沁的玉,符箓威力翻了几番而已。
一般的,都能带来境界的突破。
第二,骨上没有符箓。
这个更有玩头,俗称“后天符骨”。
把这“后天符骨”取出,重新刻上符箓,可以再埋回去,也可以作为鬼画符的符承,还可以埋入别人的穴道之中。
刻在“后天符骨”上的符箓,威力自然比刻在美玉上的符箓,要大上许多。
埋进穴道之后,只要通血,必然提升境界。
还有,重新刻上符箓的时候,自然会选择,更适合、更需要、更强大的符箓,这也是战力的提升,或者境界的跃迁。
第三,骨上生成新的符箓。
这是很少见的奇迹,俗称“先天符骨”。
先天符骨自带金身境界,哪怕你是不知修炼为何物的修行素人,也能举霞而起,身披金光。
有人说,先天符骨就是不死药。
那金身境界的修行者,若拥有了先天符骨,一定非仙即圣或佛。
血沁符的前程,是修行的捷径,是一步登天的机遇。
很多人都想拥有它。
不过,就以此说血沁符邪恶,也是不对的,邪恶的是人。
圈养“符人”,夺其符骨,就是血沁符之途中,最为邪恶的事。
孙吞海就是此中高手。
菊小七离这个阶段还早。
修行血沁符的修行者,最好是鬼画符一途的高手,拥有以“符”为阵枢,推衍出“符阵”的能力。
这样,埋入穴位的血沁玉符,就不是孤零零的一枚,而是九枚一起的符阵。
当然,这九枚也不能同时埋进去,那谁的身体强度,能承受得起这么强横的天地之力。
要一枚一枚地埋,身体接受一枚,再埋下一枚。
菊小七应该就是这样。
她埋进会阴穴的血沁玉符,应该是最后一枚。
会阴穴是“人中之地”,正是符阵阵枢的位置所在。
菊小七的这最后一枚玉符,一旦沁血,符阵既成,那她便可一步踏入不系寄身的境界。
从此,宇宙广大,任意遨游。
若不是星源帮她,她这次“血沁”必然失败,以后想重新再来,也只有微弱的希望可以成功。
说星源是她的“福”,一点都不夸张。
成就血沁符阵之后,并不是血沁符修行的终点。
以后,一切都可以继续,不论是玉符还是玉符阵,抑或是后天符骨、先天符骨。
每个修行血沁符法门的修行者,都梦想拥有一块先天符骨。
这也造就了,血沁符这一法门的尔虞我诈、腥风血雨。
血沁符是邪门歪道的说法,由此而来。
这天,菊小七有点不同寻常的兴奋。
在吃饭时,她就跟王良子说,自己可能要升任前将军。
在菊皇十一个徒弟之中,除了老大,有得天独厚的家世、幸运之外,她风帝姬,就是品阶最高的,权力最大的。
王良子当然替她高兴,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怼道:
“呦……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
是最后一枚玉符沁血了吧?
是要登上不系之舟了吧?
没这点实力,我干爷爷就是你亲爹,这“前将军”一职,也给不了你!”
“你个死孩子……”
此时菊小七就是个慈祥的母亲,拿她娇惯的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委屈地嗔道:
“你就不盼你娘点儿好。”
“盼啊。”
王良子还是蹬鼻子上脸,道:
“那你也得盼我点好吧?”
“咋了,你不是才埋入第五枚玉符吗?
哦……”
菊小七撇了一眼,恍然大悟似的,道:
“你说他……
别介了……
哪天你玩腻了,一扔了之,费这个劳什子劲儿!”
“不!”
这话真把王良子惹生气了,叱道:
“我才没有你那么淫荡!
他能让我快活,我就要他!”
“要他,要他,要他……”
菊小七是拿王良子真没办法,这是谁的种啊,我怎么不记得哪个男人,在我跟前敢有这脾气。
她又回想了一遍,那段在情欲之海中,被淹得迷迷糊糊的岁月,忽然想到自己的干爹,愣了愣神,又舔了舔嘴唇,道:
“你、我关心他有什么用?
你、我这样的,连个鬼画符都鼓捣不出来,谁去给他推衍符阵?谁去给他刻画玉符?
你不提这茬,我还真忘记了,你干爷爷要见他呢。
都说了有好几天了。”
“真的?”
王良子生气的脸上,登时春暖花开,又泛起急不可耐的神情,道:
“去啊,去啊,现在就去啊。”
“你干爷爷高高在上,是你个小都头,想见就能见的!
等我给他禀告之后,定个时间。”
菊小七美丽的心情,不知为何,似乎已被破坏殆尽,没好气地道:
“你干爷爷,他可是个心里只有菊皇的主儿,你也别抱太大期望!”
“不要你管!”
王良子又怼了上去,刚刚春暖花开的脸上,又布满了浓厚的乌云,道:
“我干爷爷对我,比你对我好!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去找干爷爷……”
“不许去!”
菊小七莫名其妙地失态了,吼道。
还真把王良子吓住。
长了这么大,王良子都没见到,菊小七对她这样凶过。
菊小七真是不能自已。
孙吞海就是喜欢骑高头大马,可王良子真的不行,十有八九……
从菊小七那里出来,星源知道大事不好。
符箓法门,诸无境界,自己这点小把戏,在孙吞海眼里,就是个小透明。
完了,完了,完了……
这得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