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黑莲在失踪前,把他的星皇令交给了杜子丑……
星源又在哪里呢?
他自己也不清楚。
诡异的事,从他踏上九皇的銮驾开始,就一件接着一件。
九皇借口,要帮他抱着那狐狸一样的小黄狗时,用青竹杖的九九归心咒击中了他。
确如九皇所想,他神智模糊,只知听命行事,可这九九归心咒又招来个红衣帝王。
红衣帝王如鬼魂一般,不停念叨着“守护神力哪去了……”,附在了星源的身体里,就再也不愿离去。
这个过程,就好像九九归心咒是坨屎,红衣帝王是苍蝇,而星源的身体是粪坑。
就是那么令人恶心。
“守护神力哪去了……
守护神力哪去了……”
红衣帝王就一直这样“嗡嗡……”
比恶心更可怕的是心烦,是“嗡嗡……”带来的心神不宁。
“嗡嗡”得,星源眼眸中的星海,风高浪急,星辉乱卷,流星乱飞,就像天要塌陷了一般。
星源只能静守,把翻腾的心,往下沉,再往下沉。
沉到听不见,那“守护神力哪去了……”的嗡嗡声。
沉到眼眸里的星空,一片祥和,就像暴雨过后的夏夜,风也平,浪也静。
那微波荡漾的星河,泛着粼粼波光,而每一片闪耀的波光,又都是“丁丁从心符”。
星源隐隐意识到,那“极度难听的声音”所说的“入心”,是入意念之心,也就是意念之中,就自带“丁丁从心符”。
慢慢适应了,“守护神力哪去了……”嗡嗡声的星源,也就平静了下来。
眼眸里的星宿海,也已退去,又是黑宝石一样清澈的眼眸。
那红衣帝王,除了带来苍蝇似的,令人讨厌的“嗡嗡……”声,也带来一点好处。
那就是九九归心咒见了红衣帝王,就好像千里奔赴的小溪,终于见到了大海一样,一头扎了进去,无怨无悔。
恢复了神智的星源已身处八阵图手串之中。
星源所处的这片浓雾笼罩的空隙之内,乱七八糟有许多杂物堆积,还有书籍、书信,还有一根青竹杖。
这青竹杖?
怎么看,都该是尘族之皇的权杖,能施出九九归心咒的权杖。
星源马上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方,该不就是尘族之皇,随身携带的八阵图吧?
他走到边缘,去触摸那浓雾。
看着是浓雾,却似乎是有形的棉纱,说是棉纱,又似乎是金刚的质地,撕不开,推不动,能活动的范围,也就是一丈方圆那么点儿地儿。
但这浓雾蕴含的力量,却很快就被星源摸清读懂。
也没有什么神秘之处,就是由“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枚符箓,扭曲成取象符,再把这个枚取象符,推衍成符阵而已。
要出这个符阵,只要走生符所在之处就行。
星源迈步刚要出去,脑际又生了个疑问。
这走生符是出去,那走开符呢?
他弄不清楚,就要去试试。
调转身,从开符所在之处迈了一只脚出去。
眼前,却是一片草木葱郁的原野。
这原野的天地之力浓郁,浓郁到,给人一种,天地之力已经实质化的错觉。
到处都像在下着雾蒙蒙的细雨,感觉伸出手掌,就能掬一捧天地之力似的。
但你真要去做,又什么都掬不到,还是空空的掌心里,有一缕微风划过。
星源想要好好看看,这不一样的天地,忽又想起身上的“金童玉女”,还有那段莫名巧妙的“故事”。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天地之力如此浓郁的地方,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星源打心眼里就觉着,这“金童玉女”和“故事”非常重要。
不知这想法是哪里来的,有点是被人硬塞进来的意思,但,星源又欣然认可,而不排斥。
有了这个顾虑,星源便不在这停留,把迈出去的那只脚,又缩回了回来。
又转身,从生符所在之处走了出去。
走出来,就是一间很大的书房。
书桌有一张双人床那么大,古色古香的屏风,挡着进出的门,有着光滑圆润扶手的太师椅,摆了一圈。
主人似乎不爱好读书,虽然这书房窗明几净,但就是缺少人活动的痕迹。
不用想,这就是九皇的书房。
在那张双人床一样的书桌上,除了笔墨纸砚等文房之物以外,在书桌正中心,还有一只手串。
星源把手串拿在手里,细看,顿时明白,这造型独特的青铜手串,定是八阵图无疑。
这手串整体呈直角波浪形,有十二块青铜构成,相邻的青铜块,用死扣连接。
十二块青铜之中,有八块对应“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枚符,还有四块是两两对应的扣,使没有弹性的青铜手串,可以伸长、缩短,可以戴上手脖。
这就是个经过改良的,“神龙摆尾”鲁班锁,不稀奇。
星源掂着这手串,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见外面士兵的站位,就知道这是结成法阵,在看着自己。
有了从天下第一杀器——百花杀战阵中,闯出来的经验,星源对这些法阵,并不打怵。
他略一思索,便用辛戊入符,在八阵图手串上刻画了乙开己地遁符、乙生辛云遁符、癸己匿踪符,三枚符箓。
再把这八阵图手串,跟唐小荷、白霓的青丝戴在一起。
耐下心来,趴在门缝上,盯着外面的士兵,静静地等。
等他们换值。
半个时辰,换值开始。
星源心中所想,即是发动符箓,地遁符和匿踪符被同时触发。
他一闪身,已跟在一名下值的身后。
地遁符无声无息挪移,匿踪符是借影藏身。
星源就躲在这下值士兵的影子里,离开了九皇的书房。
尘族皇殿果然守卫森严,除了这书房,还有三层法阵。
星源折腾了两个时辰,才终于走了出去。
随即来到欢喜的房间里。
却被欢喜一把抱住,再也不松开。
没办法,交待了“金童玉女”和那段“故事”,又安慰了欢喜,才抽出身来。
从手脖上取下八阵图,三下五下,鼓捣出开符,恰恰拼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青铜疙瘩。
青铜疙瘩的缝隙里,散溢出刺眼的光芒。
当光芒熄灭,星源又来到那个草木葱郁的原野。
浓郁的天地之力,让星源浑身通泰舒畅。
他散步一样,四处闲逛,踩踏没膝的野草,躲避参天的大树,绕过带刺的荆棘,走走停停。
大约过了半天的光景,他远远看到一片,起起伏伏,一直绵延到天边的森林。
星源有些兴奋,急急地,又赶了一段路,才看清那无边无际的树木,竟然全都是香樟。
再走进,来到森林边缘。
确实没看错,除去匍匐在地面的野草,这大片的森林全是香樟,没有一根杂木。
香樟是纯真的友谊,代表着友情永不变质。
这片天地,难道是为朋友准备的避难之所?
星源想要走进这香樟森林去看看。
哪知这香樟森林,跟以前的女娲陨落地一样,外围也有一层屏障。
不会让我用武力轰开吧?
星源想着,便动用辛戊入符,化成一柄锋利的巨剑,无物不入的巨剑。
入符名不虚传,一剑划开了屏障,可没等星源走进去,屏障又恢复了原状。
再来一次。
星源同时触发辛戊入符,和乙开己地遁符。
屏障再次被划开,星源也瞬移了进去,可又被这森林吐了出来。
不错,是吐了出来,星源的感觉很真切。
甚至听到了“啊呸……”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星源正琢磨着,怎么再次尝试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笛声,那是俏皮明快的《小放牛》,有板有眼地飘到了耳边。
回头看时,一头大大的食铁兽,正往他这边走来,身上还驮着一位唇红齿白的小牧童。
那小牧童横吹着笛子,着白衣,眉心有颗圆圆的红痣,和善财童子眉心的那颗,一模一样。
星源忙拱拱手,算是给牧童打个招呼,却又不知怎么问起。
是问这是哪里,还是问这香樟森林怎么进去?
牧童好似见多了不怪,停了吹奏,从食铁兽身上跳了下来。
似乎在学着星源的样子,也是拱拱手,却张口就童言童语地说了句老气横秋的话,道:
“几百年啊,终于又见到了人。”
“几百年?”
星源真看不出唇红齿白的小牧童,居然经历了这么长久的岁月,不由好奇,问道:
“那我该怎么称呼?”
“小牧童。
我就是个小牧童,你还想怎么称呼?”
别看这小牧童声音清泠泠的催生,说话可真呛人。
既然他这样说,星源也就不跟他客套,问道:
“你说这几百年没来过人?”
“来过。”
“来过?
你没见到,怎么知道来过?”
“那些人都高来高去,直接进入这香樟森林,我就是见到了,不也等于没见到。
只有你这个傻子,在这折腾了这么久,都进不去。
你手里的传送阵,是偷来的吧。”
傻子和小偷,这两个名头星源还都能接得住。
拿着传送阵,进不去香樟森林,就是傻。
而这传送阵——八阵图手串,也确实是偷来的。
一点没错。
他只能默默认承下来,再去请教。
小牧童也不是个敝帚自珍之人,也兴许是太久没见到人的缘故,又急于显摆,指着星源手里的青铜疙瘩,道:
“这个传送阵有趣。
你进来时要弄成这个模样,那你出去呢?”
这星源可还没来得及想。
那小牧童就又接着说道:
“你把这传送阵拆成手串,扔进这香樟森林,它就能带你进去,再带你出来。
出来之后,再拼成方方正正,它就能把你带回进来的地方。
回去之后,要立即恢复成手串的样子,不然,稍一碰触,它就又给你弄到这里。”
“还有这样的诀窍?”
星源仔细想着,确实,要拼出开符,就是个方方正正的样子。
同样,只要拼出个方方正正的样子,也必定是开符。
“我走了。”
小牧童说着,就跳在食铁兽的背上,又横笛吹着《小放牛》,缓缓离去。
星源依言把疙瘩拆解开,又成了直角波浪形,攥在手里,对着香樟森林,用力一扔。
却见那八阵图手串,光华灿灿,向前一直延伸,直到香樟林的深处。
那是一条直角波浪形的光路。
光路的这头,就在星源脚下。
星源站起身,人自然就在光路上。
他往前迈出一步,光路就缩短一步。
他永远站在光路的这里香樟不知活过了多少年月,一棵棵长得高大挺拔。
棕褐色的树干,粗壮得惊人,最瘦小的一棵,也要四、五个人手拉手才能完全抱住。那斑驳的老树皮,大片大片的皲裂,好像在无声述说它的无数个春华秋实,无数个酷暑寒冬,把岁月的沧桑,描绘的铭心刻骨。
巨大的绿色树冠,郁郁苍苍、密密层层,显出一种磅礴的夺人气势。它的枝干向四周伸展,就像无数张开的手臂。透过树枝、树叶之间的缝隙,隐隐可以看见闪着“金光”的太阳挂在蓝蓝的天空。
光路的尽头,是一间让人眼前乍亮的低矮的小屋。
小屋土坯墙,半截墨绿染苔藓,半截瑟瑟垂花帘。
白木香似漫天繁星,从屋顶倾泻而下,如星辰瀑布。
绿叶茵茵的白木香,枝藤柔软纤长,刺如粉乳;花姿清幽怡人,望若飘雪;花朵莹白紫蕊,香馥清芬。
被它覆盖的小屋,早已没有了屋子的模样,在几十丈高的香樟的反衬下,就像一座大大的花坛。
星源拨开枝藤,见茅草的屋檐下有块横匾,上书篆字的“白木香寺”,不禁莞尔,真真是名实相符呀。
他“吱吱扭扭”地推开两扇单薄的木门,走下光路,跨入小屋。
光路就只剩下一只脚那么长,悬停在门槛上。
小屋内光线昏暗,也没有油灯、烛台之类,只有一张烟灰色的八仙桌。
桌子正中,端端正正摆有一册蓝色封面的书籍,靠近些,能看到书名是墨黑的“簪花谱”三个篆字。
星源好奇这簪花谱记载的是什么,不由翻开。
只见扉页上,右侧有“簪万红千翠”几个字,正中间是用篆书写的四个大大的字——“金龙、白鹤”。
“金龙”两字,就是灿灿的金色。
“白鹤”两个字,也就是白色,却泛着淡淡的紫,在玉白的纸上,若有若无,又无比醒目。
星源不知何意,又翻开第二页。
第二页右侧,有“簪曼陀罗花“几个字,正中间,也是篆书,不过,这页只有两个字——“血泉”,那字的颜色红得发紫,紫得发黑。
第三页,右侧写着“簪虞美人花”。
中间的篆书,是蓝色的“四海”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