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玉茗带着天佑,其中的用意之一就是怕与眼前男子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惹来非议。天佑虽然年幼,到了此时也明白裳玉茗的用意,是以笑盈盈地看着裳玉茗。
青年凝视着裳玉茗看了半晌,让她十分不自在。良久,青年回过神来施了一礼:“师姐,对不住,让你大老远跑一趟。”
“重九,我是云天宫的弟子,门派有别,以后不要叫我师姐了。”裳玉茗道。
两人落座,武重九道:“一年前收到你的来信,提及师父死前有中毒情状,我便留上了心。在师父遗体回到蓬莱后,我力主开棺验尸查明真相,但大师兄他们却一味阻拦。”
裳玉茗道:“死者为大,他们阻拦你开馆验尸也在情理之中。”
武重九点头道:“原本我也作如此想。但师父在出事以前,大师兄同他老人家冲突不断人所共知,此时关心其身后事令人生疑。与此同时,师父出事后不久,掌厨的章师傅没了踪影。之后不久,师父房内的书童春歌儿死在了无间城的附近。”
“后来我留意师父日常所用的茶具碗筷,都消失不见。问师兄他们,都说师父离世,这些物件他用的最多,就陪他老人家去了。我越发觉得可疑,说不定师父在出事前就已中毒。”
说到这里,他面带愧色:“师···玉茗,对不住,为了弄清缘由,我动了师父的遗骨。”
裳玉茗微微蹙眉,示意武重九继续。
“为了避开大师兄他们,我在蓬莱山下距离师坟地最近处买了一处民宅——从那里开始挖地道,半年后终于挖到了师父的坟墓。”说着,武重九抬起他长满茧的双手。
裳玉茗暗暗佩服武重九的毅力。
武重九遗憾中带着愤慨:“我狠心取下师父的一根肋骨,找到岭南药王薛先生相助。”
天佑听他取死人的骨头,身上都觉得起了鸡皮疙瘩。
裳玉问道:“药王如何回复?”
“他说,此毒名唤百日断,出自南疆毒龙教,无色无味。当年仁帝登基不足八月便命丧黄泉,便是因汉王用此毒加害于他。我将此事告诉五师兄,准备前往毒龙教查清此事,却传来毒龙教被灭的消息。”
裳玉茗心道:“毒龙教是被满天飞和杀生证道所灭。不知杀生证道是否记得此事。”她不便将此事始末告知武重九,只是道:“百日断虽厉害,但外公功力深厚,即便中了此毒,应能抵御才是,不至于被四魔那种程度追杀。”
武重九点头称是:“师父虽年事已高,但修为还是炉火纯青。不要说区区四魔,就算堕世威、魔皇亲来,也未必能杀的了师父。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烛龙臂的缘故。”
“烛龙臂?那个鸡爪?”天佑好奇道。
武重九脸上露出一丝不快:“烛龙臂威力奇大,但有个缺陷。一旦主人功力下降,便控制不了它,乃至遭受反噬。毕竟,龙的威力不是常人能够承受。”
“龙的威力?不过是一条破鸡爪而已,跟龙有什么关系。”
武重九听他言语不逊,处处与自己作对,大为不快,只是碍于裳玉茗的脸面不好发作。
“天佑,你若再打岔就回去!”裳玉茗呵斥道。
天佑捂住嘴,不再说话。
她又对武重九道:“烛龙臂之名由来已久,不过你说的龙之威,莫非烛龙臂当真是龙的···”
武重九点头道:“是。两千年前,有一邪龙为祸苍生。九境合力将其擒拿,断其爪、砍其角、刮其鳞、抽其脊,吸其血、取其心。这龙爪,就是烛龙臂。”
“传说而已,这都能信。”天佑不屑道。
眼见裳玉茗瞪着自己,天佑吐了吐舌头。
“原本我也不信,但此事是五师兄亲口跟我说的,师父他老人家告诉他的时候是十分郑重其事。”
裳玉茗知道,武重九口中的五师兄是蓬莱步阳真人刘重陵,身受谢苍言的信任,也是在重字辈中,唯一一个被称为真人的弟子,被视作下一代掌门。
此时,他陡然见天佑斜着眼望着自己,显得甚是义愤填膺,不由地问道:“你怎么了?”
天佑叫嚷道:“若是真的,将龙肢解,未免残忍。”
武重九道:“邪龙祸乱天下,罪恶滔天,它是罪有应得。再者,仅凭烛龙臂便有如此力量,可想当初那邪龙是如何的强大。”
天佑还是摇头,不知为何,他心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
武重九继续道:“蓬莱先人有幸得到烛龙臂,但是烛龙臂的力量却不易驾驭。师父年事已高、日渐衰弱,加上小人暗中作祟让他中毒,导致受到烛龙臂反噬,这也是说的通的。”
裳玉茗点头道:“旁人下毒,难以逃过外公的眼睛,最大的可能是他身边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你说的章师傅不见了,还有那书童惨死···”
武重九点头道:“估计此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但他们没有理由去害师父。师父死后,大师兄跳了出来,与五师兄争夺掌门之位。如果师父不死的话,这个掌门之位该是五师兄的。所以,大师兄最为可疑。”
裳玉茗道:“虽有理,但却没有证据。”
武重九摊开双手道:“若有证据,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见裳玉茗望着自己,武重九颇为无奈道:“如今蓬莱内部分为两派,势同水火。若是让大师兄抢了掌门之位,不要说师父之死的真相如何,连五师兄和我都将在蓬莱失去立足之地。”说着,他面露犹疑神色,不知是否该继续说。
裳玉茗道:“按蓬莱的规矩,若掌门向来是上代掌门亲传。若没有指明,那么继任者的条件是学会飘渺手,又或者持有烛龙臂。”她悠悠地望着武重九,“看来,烛龙臂才是你来找我的目的。”
武重九深吸一口气道:“玉茗,这事你得帮我,这也是为了师父。此事刻不容缓,我收到消息,大师兄更请了两位早已归隐的师叔出山,向五师兄他们施压。”
“所以,你想带着烛龙臂,让步阳真人当上掌门?”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武重九反问道。
裳玉茗道:“你想过没有,外公为何选择交给云天宫保管而不是让云天宫还给你们?”
“这·····”
“或许,他也清楚,蓬莱派中有内奸。还有一条,烛龙臂作为宝物天下皆知,但如今的蓬莱未必能保护的了烛龙臂。更何况,如今烛龙臂的去留,已非我能决定了。”说着,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天佑。
武重九一听,呆了半晌道:“话虽如此,但当务之急·····”
“当务之急,是要调查清楚外公之死是否真与固鸿子有关。”裳玉茗道。
武重九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扰了,此事我自己去做。”
“我虽不是蓬莱的人了,但还是外公的外孙女。不能给你烛龙臂,但可以帮你。”
武重九摇了摇头:“不成,不要说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四府之间有约在先,你若出手,只会引起两派争端。”
此时天佑不耐道:“你怎么如此婆婆妈妈,我师姐说帮你,你感恩戴德就行了,哪来那么多事。更何况,我师姐愿意帮你,还有我呢,你怕什么。”说着,天佑小手一挥,武重九身旁的桌子慢慢浮起来。
武重九霍地站起身,惊异道:“这是缥缈手——起手式萧瑟风。”
“只能唬人。”裳玉茗不以为然。
武重九却是颇为羡慕:“已经很了不起了。学缥缈手之所以要至柔至阳之体,是因为常人修练无法克服四肢汇聚的真气,导致身体漂浮半空。而一旦离开地面,轻者四肢残废,重者全身爆裂而死。至柔弯曲经脉,使身子落地;至阳将真气导出,两者缺一不可。”
裳玉茗道:“别夸他,他也只会这半招。”
武重九在房间内踱着步子走来走去,突然转过头来,抱起天佑:“或许,能用你这半招的飘渺手,加上五师兄的号召力,能够拖住大师兄他们一会儿。”
“虫子,你来回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个。”天佑叹了一口气,“难怪你们几个斗不过那个苏大头。”
武重九道:“我叫重九,不叫虫子。”
“跟虫子也没什么两样,光长肉不长脑。”天佑笑道。
裳玉茗不悦道:“你有什么高见。”
天佑道:“高见没有,低见不少。那个章厨师和春歌儿,你对他们熟悉吗?”天佑故作神秘的问道。
武重九道:“熟悉,连他们家里人叫什么我都知道。你问这做什么?”
天佑又问道:“听说富阳老头与墨阳老爷子关系不错?”
武重九:“正是。”
“有一个主意。”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等天佑说完,裳玉茗斜着眼望着天佑:“你何时有这本事了?”
天佑擦了擦鼻子得意道:“技多不压身。”。
“抽点的心思用在练功上就好了。”裳玉茗道,又看着武重九道,“你怎么说。”
武重九道:“虽有风险,但值得一试。”
三人一番计议,忽听得一阵敲门声,随即听得来福的声音:“仙长,酒菜是否现在送进来。”
天佑咧嘴大笑:“来的正好,快进来,都快饿死了。”
来福提着一个盒子,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打开盒子,只见一条清蒸大鲜鱼、一盘小鸡炖蘑菇、一盘好似青椒炒牛肉丝,还有清蒸大白菜和一碗汤。摆好菜之后,来福又从怀中掏出两串糖葫芦递给天佑,天佑越发显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