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又道:“这些人,生不如死,若今日再没人能够医治他们,晚辈便打算将他们埋于此地。师尊说,既是天下第一医,当为天下人而医。三十年过去,只剩下他们了。”说着,他仰天叹息,“忘仙山,忘仙山,忘却仙人,晚辈倒是真希望有神仙在。”
“他们早已病入膏肓,即便是华佗在世,扁鹊复生,又有何意。南稀客不做无用之功,就此告辞。”一名老者在为其中一具“尸体”搭脉后拂袖而去。
其他人,听得这个默默无闻的医者自报家门为南稀客,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在两江地界,他南稀客既然咬定不能救治,就代表没有医治的希望。不少医者开始踌躇起来。
此时,天佑见谦和上前拦住了老人,十分好奇。南稀客见是一个青年剑客,上下打量一番后道:“让开。”
谦和作揖道:“前辈,云天宫后生谦和,奉开阳剑尊之命,向您打听一人行踪。”
南希客不悦道:“拿云天宫和不若尘的名号压我,我会就会买账吗?”
谦和改口道:“谦和向前辈求教。”
南稀客冷冷道:“第一,我不知道;第二,我也不知道的;第三,知道了也会当做不知道。”
谦和跟在其身后道:“先生到底知不知道,若不知道,还请先生留个住所,改日谦和再拜会;若知道,还请先生告知;若先生不想知道,请告知不想知道的原因。”
“你小子啰里啰嗦,是成心的吧?”南稀客拉下了脸来。
“对,谦和是诚心的。”谦和拱手作揖,挡在了南稀客面前。
天佑走到赢生旁,低声问道:“阿和这楞劲,是想把人逼疯吗?他想问谁?”
赢生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天佑暗忖:“你好意思说,师兄是较真劲儿让人不自在;哪像你,是成心让人不痛快。”
南稀客见自己走到哪,谦和就跟到哪,并且挡着他下山,颇为愤怒道:“奉劝你一句,找他纯粹多事。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言无沙能容的下他?”
谦和道:“太师父说,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如今云天宫需要他。”
南稀客先是一愣,缓了语气道:“此话也在理。”但随即语气一变,“但这关我什么事,找他你应该找白千郡才对,他有的是办法。”
谦和道:“白师伯,他怎么会知道?”
南稀客反问道:“不若尘没告诉他们俩的关系吗?”
谦和摇摇头:“没有。”
“那你搞清楚他们的关系再说吧。”说完,已转身离开。
谦和喃喃自语:“他们之间的关系?”
天佑一拍谦和的肩膀:“阿和,别理他,神气什么。找个人还怕找不到。再说,我堂堂云天宫怕过谁,就算掌门不在,云天宫不也好好的吗?”
谦和还未回答,却见南稀客回头道:“你真以为云天宫那几个老头最能吗?白千郡若真败在言无沙门下,就不会有今日成就了。”
赢生上不忿道:“老先生,师兄敬你不跟你计较,但你辱我师尊和太师父,未免过分。”
南稀客连连摆手:“吆喝,云天宫这些年有本事的没见几个,没来由的狂妄自大的倒是日增不少。想必你就是那个走后门进来的海境皇子吧。”
赢生怒道:“你!”
南稀客道:“你若不是海境皇子,能这么容易当白千郡的弟子?有空多读书,海境蛮夷之地,多学点中原的文化,带回去好好教化你们那些子民,人海两境会太平不少。”
赢生大怒,被谦和一把拉住:“赢生。”
南稀客哼了一声,对着谦和点点头:“不愠不怒,作为东方小子的传人也算不赖。四千君,一个病恹恹,一个眼瞎心傲,一个酗酒好赌,就东方小子还算正常,偏偏早夭。你自求多福,可别像他一样短命。”
待三人会转过头来,伴君方已凝视着少年道:“你自称是药如来的弟子。但药如来行踪不定,从未听说他有收徒之说。方某孤陋寡闻,你到底叫什么?”伴君方眼神一凛,凝视着儒雅少年。
少年淡然一笑:“与无间城主相比,区区贱名何足一提。不过听闻无间城素来独来独往,如今却甘心加入地门,不知是何缘故。”
伴君方道:“今日是万医会,你既作为主持,当坦诚布公。无间城的事情,待你来到无间城后再言之。”
天佑有意对付伴君方,插口道:“既然你知道人家是主持,就该听主持的,说说看你这个堂堂无间城主,为何甘心当地门的走狗。”
“天佑!”谦和一把将天佑拉过。
少年郎冲着天佑抱拳道:“方先生既要知晚辈名字,亦无不可。不过,在此之前,方先生是否能够答应在下,让在场诸位高贤不因晚辈名字而对今日患者有所偏私。”
伴君方想他若胡乱编个名字,自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听得他语气甚有诚意,便道:“方某答应你便是。”
“多谢方先生。”少年向伴君方做了一揖,随即望向众人道,“晚辈,裘阴至。”
裘阴至三个字一出,众人以惊异的目光望着他,睡尸人指着他道:“你便是北疆御医——裘阴至。”
如果说中原奉药如来为天下第一医,在北疆草原上则是代代相传着民谣“金称王,屠战神,裘家策马为民疗”。金称王,是指北疆王族是金姓;屠战神,指的是北疆屠家世代出战神;而这裘家世代为医,深受北疆百姓的爱戴。二十几年前,被尊崇为北疆第一医,与中原天下第一医的药如来齐名。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是药如来的弟子。
薛生黄与海南毒首对视一眼好似想到了什么,对裘阴至表明身份,并没有过多的反感。
“你看上去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裘阴至。”睡尸人疑问道。
九江妖医道:“没见识,既是北疆裘家,有青春常驻之术也不为奇。”
伴君方暗忖:“裘阴至声名赫赫,不下药如来,如今直言是药如来的弟子,反倒可信。”他正思索着,忽听得北平玉九针怒气冲冲道:“北疆之人,来我们中原做什么!”
天佑听得这猛然一声,吓了一跳:“她火气怎么突然那么大?”
“北疆与中原累世之仇。当年雄帝在位时,北疆入侵北平,原本作为望族的玉家惨遭屠戮。”谦和解释道。
而一旁的赢生则是若有所思,他作为海境之人,这些年在云天宫所受的冷遇,对玉九针的反应能够感同身受。
此时,管幼平指着时而哀嚎的病人道:“观这些人容貌,面宽嘴大,也是你们北疆族人吧?”
“不错。三十年前的瘟疫,波及整个北疆,我裘家人在医治病人时一个个染病去世,却始终破解不了这瘟疫。那一年,家师来到北疆,便出手救治我们。饶是如此,耗尽三十年光阴,师尊也无法完全破解这症。”裘阴至上前,轻轻抚着一个短小身材的人道,只见那病人原本泛白的眼睛突然闪动一下,好似要说什么,右手拇指弹动了一下。裘阴至握住了他的手:“叔叔······”
那人发出一阵哀嚎,原本干涩的眼睛留下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