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郡水寨易手,蔡氏兄弟皆亡于刘琦之手,夫人闻之,一时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大厥不起,不出三日,四肢不收,智乱不甚,医士不能治愈。
刘琮不能主事,政事皆由东曹掾傅巽与从事韩嵩二人决断,郡中不知何时又起流言,只道刘表之故,似有隐情;刘琮承继,实非父意,为礼不容,不少氏族皆有拥立刘琦之意。
两人正是焦头烂额之意,又听闻刘备手下领兵五万,自苍梧而出,或有攻打零陵之意。
吕布虽兵败,但仍有江夏一郡可守,刘琦看似仅有水军,却有交州使者在侧,如今刘琮一系颓势初显,刘琦又有名声,获此良机,遂召集氏族,约以厚利。
蔡氏在时,不少氏族受其挤压,更有寄寓之士欲展鸿图,皆怀私心归附。刘琦一一招抚,或以田宅相许,或以爵位相饵,许诺恩惠。
种平见来人之中亦有蒯氏旁支,心下便有计较,当即孤身密见蒯良,曰:“昔周公摄政,伯禽让封,皆以长幼有序而定乾坤。今刘景升虽殇,然公子琦身为嫡长,犹泰伯之避季历,微子之让纣王,法统昭昭如日月经天。昔管仲佐齐,必先正名分;周公治洛,首重礼序。君不闻卫辄拒父,郑伯克段乎?”
“且观公子琮,性若蒹葭,质同樗栎。今平仅以白毦八百即乱南郡,若曹操袁绍图荆州,公子琮必效张子布之降孙策,步韩馥之让冀州。荆襄九郡,恐成管蔡之乱,三监之衅,蒯氏宗族,岂不危若累卵?”
“然公子琦仁义布于州郡,忠孝闻于海内,若奉公子琦为主,纵使铁骑南下,亦当结交州之好,如田单火牛破燕,张巡睢阳拒贼,保境安民,永固宗社。”
“久闻君有雍季之论,今若助纣为虐,岂非效竖刁乱政,庆父不死?若扶保明主,则如伊尹放太甲,周公辅成王,不负前主旧恩?且公子琦已立誓:若得荆州,必效桓公罪己,庄王绝缨,刘琮支党,秋毫无犯。如此仁义之主,岂非蒯氏良木?”
“蒯氏百年,正在君一念之间。”
蒯良默然良久,第二日便称病不出,独留蒯越一人在外行走。
其余氏族观察蒯氏动静,皆进表文于公府,言荆州动乱皆因夫人谋私,颠倒礼法,宜改立嫡长,以正典章。
傅巽见势不可违,竟使刺客杀韩嵩于府内,以其头颅为献,请刘琦领兵入主公府。
此时刘备麾下范疆、龚景等正屯兵于零陵之外,听闻刘琦入府,当即传信苍梧,刘备收兵之余,以庆贺之名,送来兕角、孔雀、珊瑚,珍珠等物,又言将进表为刘琦请刺史之位。
刘琦知晓能得荆州,多亏刘备助力,慨然以零陵、桂阳、长沙三郡回报,召集傅巽、蒯良,伊籍等旧吏,当面极述叔父恩情,传令曰:“南境三郡,山川险要,物产丰饶,联通荆交。为结交州盟好,襄助益彰,当以三郡为谢,复通商旅,共守南境,诸位以为如何?”
在坐之中,唯邓羲不语,余人尽皆称善。
荆州稍定,刘琦乃思平内乱。
吕布退守江夏,筑坚壁于江滨,其麾下张辽善守城,刘琦暂且搁置其人,而察黄巾盘踞荆中,以屠戮氏族,焚烧典籍为乐,氏族多受其害,唯请刘琦先平黄巾之乱。
刘琦遂寻种平,商谋良策。种平于是献策曰:“大禹之决江疏河,未尝以湮塞为功;周公之制礼作乐,必先以饥寒为忧。昔黄巾肆虐,非天降灾沴,实民生之困久矣。观其揭竿而起者,皆鹄面鸠形之民,腹无半菽之储,目不识一丁之字。黄巾之徒,不过效陈涉辍耕之叹,假上天之名,聚乌合之众耳。”“百姓不识王化,故受鼓噪,自中平以来,黄巾屡屡不止,公子以兵戈峻法而治,譬如浚川而筑坝,终有溃堤之患。何如效先贤之法,建庠序于州闾,使稚子诵《诗《书,老者歌《豳风?
若能以文教化之,以兵威镇之,一扫残黩,必使其不复生矣。”
刘琦颔首允之,遂令宣抚并举,复请种平回交州借来兵将助境内平乱,两州友好,刘备自然无有不应,刘琦令氏族以粮草,军械为应。
大多氏族为表忠心,倾力奉献,唯有几族尚有保留,但不出数日,荆州黄巾愈发猖獗,杨氏一族尽皆遭难,尸骸弃市,绫绸浸血,朱门高楼,付之一炬。
眼见这些被视为蝼蚁的黄巾行事如此偏激疯狂,余下的那些氏族也不敢在作壁上观,纷纷慷概解囊,连同刘琦要推行蒙学之语也尽皆应承。
建安二年的年末之前,也就是种平回到苍梧的第二个月,荆州黄巾终究不敌大军围剿,勉强留存千人逃遁河内,这些黄巾似乎皆将氏族视为仇雠,荆州亡于黄巾之手的氏族大大小小加起来竟有数十之数。
历经大乱,荆州元气大伤,刘琦愈发感念刘备之情。
自黄巾离去,一些氏族又故态复萌,上表言推行蒙学负累太重,且短时间难以见效,不如废止。
刘琦原本踌躇满志,立誓为一番事业,但确是也眼见境中疮痍,心生动摇,于是召集谋士询问此事。
邓羲开口劝道:“我观郡庠新立,竹帛盈庭,知主公有效尧、舜之志。然缣帛之价重于兼金,竹册之重累如丘山。今束脩虽减十之三,而庶民犹负郭无栖。昔管仲相齐,必待九合诸侯而后教化行;商君治秦,亦先废井田乃立稷下。愿主公暂缓鸠工,待境内升平再行此举。”
刘琦细察座下之人,见其中大半氏族都赞同邓曦之言,只有那些寄寓之士似有反对,于是散去诸吏,复又问询朱冯。
朱冯言:“公子莫非忘了田氏代齐,三家分晋故事?荆襄氏族恰如附骨之蛆,今日附主公,明日未必不附他人。昔刘琮之事,殷鉴不远。”
刘琦霎时间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联络氏族,取刘琮而代之的。
比起这些勾缠在一起,甚至可以左右荆州归属的氏族,刘琦还是更倾向于培养一批毫无根基,只能为自己所用的人才。只是当下经书大多掌控在氏族手中,纵然黄巾肆虐之时有不少残书外传于世,可终究竹册笨重,布帛价贵,一时竟陷入了两难之境。
于是当刘琦听闻种平在捣鼓奇技Yin巧之时误打误撞改良了造纸之术,以麻、楮、桑等沤制浆打,施以胶剂,造出了雪白坚韧,极耐书写的纸张。而且不仅研制出了活动的帘床纸模,可批量制造纸张,还弄出了一批以乌木制成的字块,只需刻出单个文字,便可组成不同语句,形成文章,甚至可以重复使用之后,他惊诧之余,便是大喜过望。
这几物一出,天下皆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