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婆婆带着小姐往楼上走时,曹达才看清楚,那小姐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披风上绣着一只黑狐,一股寒意从脚后跟冲上头顶。
美艳寒霜,透出一股浓烈的杀气。
曹达见惯了无数次杀戮,却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杀气,令人窒息,令人想逃跑,令人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丫环此时回头道:“小二,准备些热水。”
曹达吓得点头,喉咙里像卡了根鱼剌,说不出话来。
此时,常家庄内,守卫森严,神弩队开始巡逻。
如世人所猜测,常家与强盗勾结,又或是说这强盗本身,就是五王爷的手下,装扮成强盗在边关作乱,朝廷不得不派人镇压,而强盗则借机敛财,为五王爷积蓄财富,常家自然也是五王爷的仆人,每年给万两孝银以保平安。
五王爷宫斗失败,但边陲的江湖规则还没更改,强盗还是强盗,常家庄还是常家庄。
至少在常罡的眼中,马镇还是常家的天下。
谁料,万登云的儿子万三刀上门寻仇,杀了强盗头头,还将在中秋之日到常家讨债。
常喜领教过万三刀的刀法,提出个良策,使用美人计。
十年前,常罡曾收了一个义女,取名常娉,如今芳龄十八,长得如花似玉,如五王爷不倒,本是要将其送至王府。为培育常娉,常罡请了文武名师教导,文能琴棋书画,武精十八般武器,还请红楼老鸨教授摄魂之术,一笑百媚,专勾男人魂魄。
万不得已,常罡不会启用这枚棋子。
而常喜则认为,男人皆有软肋,而女人则是男人最薄弱的地方,只要下了功夫,便会有成效,一旦常娉收服了万三刀,有这么厉害的杀手可用,于常家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为何常喜如此胸有成竹,他认为万三刀不是那种杀人狂魔,要不然自己就不会活着。
一个人心软,便是弱点。
常家最精致的小楼里,住的便是常娉,这个被小姐们嫉妒被下人们仰慕的族外人,身上自带一股仙气,她但凡出门,便能勾走男人的魂。因此,常娉并不出门,只有在重大节日或被召唤才能出门。
门前两名壮汉把守,室内还有两名丫环,奶妈及授课的师父们。
见常喜来,守卫急忙行礼,推开了门,常喜大踏步进入。
此时,常娉正在先生的教导下研习古书,听见丫环传报,急忙到前厅来拜见。
“三叔,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这不马上到中秋了么,庄上要来一些贵客,你爹想让我出门见识见识。”
“那好啊,关在这屋子里太闷了,也正好见见世面。”
“你到常家,已有十年了,常家待你如何?”
“自然是再生父母,三叔为何这么问,出什么事了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能应付,你爹不让我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娉儿能做什么吗?”
“能到是能,你爹不让。”
“三叔就别卖关子了,我也是常家的一员,常家有事,我也担着。”
“有你这句话,三叔就放心了,明日有仇家来寻仇,我想大事化小。”
“寻仇,是什么仇?”
“多年前,此人的父亲,被人所害,诬陷给常家,你也知道,咱们常家庄能安宁,那是得五王爷庇护,五王爷有忧愁,咱们是不是得分担。”
“受人之恩当舍命相报。”
“是啊,我们也没办法,当年你爹临危受命,便被当作是杀人凶手,如今这后人找上门来,势不可挡,恐带来祸事啊。”
“那娉儿能做什么?”
“这仇既不是常家的主谋,也不至于以命偿还,你已十八了,也该许个人家了。”
“娉儿明白了,是要将娉儿许配给此人,以化解两家人仇恨。”
“还是你明白事理,常家庄中,就数你最精明,文武双全,你要办好这件事,那可就是救下了常家庄几千条人命,是常家的大恩人。”
“如办不成,这人会杀光常家人吗?”
“那倒不会,不过,会杀你爹。”
“三叔放心,我绝不会让他杀我爹。”
“好,你准备准备,明儿三叔来接你。”
“是。”
然而,就当常喜布下这枚棋子应对万三刀中秋滋事,盘算着如何杀掉万三刀,又有人来下战书。
黄昏时分,一年近七十的婆婆,送来了月影门黑狐针战书。
又或是说是封索命书,上面只有一只黑狐图案,透着一股杀气。
常罡有些慌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月影门,急忙找来常喜商量对策。
“这可如何是好,被月影门盯上,谁还能跑得了。”
“姬凤凰门下,有五大高手,金魂针段梦,银舞针萧九娘,黄梁针狄思思,白雪针丁娇,黑狐针万晓雨,这个万晓雨也姓万,会不会与万登云有什么关联?”
“万登门曾是五王爷得力的武将,怎么会与这邪魔歪道有染,你快去请人来,要不然,就凭神弓队,根本挡不了这妖妇,据说这姬凤凰习得雪花银针邪术,所杀之人无人幸免,她手下五人皆得真传,这黑狐针能上门下战书,自然就不一般。”
“好,我马上去东州请人。”
“快去吧,多带些银子,快马加鞭,明早也能回来。”
几匹快马驰出常家庄,朝东而去。
很快,常娉要许给万三刀的事,在下人的嘴巴里传开,常喜的小女儿常秀玉还未出阁,便到别院中宽慰常娉。
“我听说万家的老爷,曾是五王爷身边的红人,万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面的,他家的公子,自然也是人中龙凤,妹妹嫁给了他,也是福气。”
“兴许是福气,可嫁与不嫁,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听爹的安排。”
“常家出了大事,还得靠女人来撑着,你啊,这次是替常家做了事,都看着呢,这人也没见着,也不知长相如何,要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那可就害了妹妹的一生。”
“听说有四十岁。”
“四十岁啊,那也不老,就是不知有没有家室,要是有家室,贤惠的话还好说,就怕是只母老虎。”
“姐姐杞人忧天,只要能化了这一难,就算他是个瞎子又如何。”
“倒也是,总得有人站出来,我可听说了,这万三刀是个刀客,一刀便把强盗头头的脑袋割了,可厉害了。”
“再厉害,也只是个人,这天底下,难道就没能降住他的?”
“当然有,不就是妹妹吗,他要见了你这国色天香,腿都软了,哪还有力气拿刀,要我说,他来找常家报仇,就应该杀了他,也不知道大伯和爹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要将你许他,这要是个杀人狂魔,那还了得。”
“人的命,天注定,姐姐不用同情我,这是我的命。”
“不然,要真的跟了万三刀,他也算是个大侠,杀了强盗头头嘛,你也不吃亏,好歹有个名声,只是以后咱们见面的日子就不多了,想着你要离开,难免有些伤怀。”
“真要走了,也会常回来的。”
“哎哟,别说了,我这心已经开始痛了,再说,眼泪也要流出来。”
常秀玉的假情假义,常娉司空见惯,自她入常家来,没少受同龄人的欺负,她住的穿的都优越常家的小姐们,自然就遭人嫉妒,如今被送出去,自然惹人笑话。
有些时候,常娉也想离开这个地方,她就像一只关在笼中的鸟儿,渴望着外面的世界。常秀玉走后,常娉的心里忽然有了奇怪的想法,要是万三刀不领情,根本看不上她,在常家大开杀戒,自己的命运将何去何从——想着想着,她竟然有一种想闯荡江湖的冲动。
只道是:
高墙有笼困人心,十年养育百年恩;
稚鸟折羽空悲切,一步凌云在梦中。